第四百四十一章 唯一的天然優勢

必須要承認，就算是在盛產俊男美女的蒂芮羅傳統貴族階層中，今晚宴會的主人，這位當代最年輕的大選帝王殿下，這座華麗精緻的聖樹宮的主人，布倫希爾特·薩芙納殿下，也是最頂尖的美人。

那頭華麗到彷彿使用陽光碎片鍛造而成的金色長髮，光環一樣，環繞著玉瓷一般細膩白晰的臉龐。端正俊秀的鼻粱和唇瓣，都像是那些名垂青史的雕刻大師，窮盡心血才雕琢而成的畢生至高的傑作。

然後，便是那雙冰藍色，宛若璀璨寶石一樣的霜眸了。

上輩子，有人說那是一雙“野心勃勃的危險的眼睛”，也有人說“食人的女魔王就配得上這樣的毫無溫度的眼睛。”不過，餘連倒是覺得，以上的說法都有點自由心證的味道，完全就是因為例項而反推人外觀的典型例子。

認真地說，她確實擁有一雙略顯寡淡而清冷的冰藍色眼眸，但由於本人過於澎湃而明朗的氣質，便多了一層五光十色的生命光澤，富含著讓人心折的溫暖溫度，卻又不至於過於犀利和刺眼。

總而言之，只要知道，這便是好一個落落大方的陽光美（少）女，便可以理解了。

“上次見面之時，還是在戰場上吧？從那次開始，我就已經知道，遲早還會再次聽到您的名聲的。”布倫希爾特就像是在打量一個新奇的玩具似的，過於明朗的眼神彷彿瞬間就把餘連的裡三層外三層都扒了個乾淨。

“只不過，我確實沒有想到，居然這麼快就會聽到了。”她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餘連以堅定的意志為盾牌，掩去了雙眼中的複雜的情緒，也向今天晚會的主角微微鞠躬行禮，微笑道：“……那真是可惜了。一定不是什麼好名聲吧。”

餘連啊，你要有情商，要成熟，要冷靜！雖然你這傢伙熱衷把未來的潛在大敵扼殺在搖籃裡，但現在這個女人可不一樣。先不說弄不弄得死，就算是弄死了，也要考慮一下後果啊！冥冥之中的大宇宙意志給了自己再來一次的機會，可不是讓自己淪為刺客死士一流的。餘連對自己說。

他必須要儘量掩飾自己的情緒，因為他卻確實敵視這個龐大的銀河帝國，敵視支配著這個帝國以及半個已知宇宙的晨曦皇室。

於是，自然的，餘連也敵視著作為帝國統治核心的軍事貴族階級。畢竟是軍（喵）國主義加種族主義加反智慧生命的奴隸制匪幫集團，任何一個受到過李教員教導的，三觀端正的青年人，又怎麼可能不敵視這樣的存在呢？

然而，餘連卻同樣也不得不承認，以上的敵視是出於智慧生命的道德，和站在文明繁榮發展上做出的理性判斷，並不包含任何私人情感上的厭惡。

而現在。立在自己身前這個美麗的女子，已經用未來發生過的事情證明過，她就是帝國軍事貴族階級中最英明，最果決，也最聰穎的那個。

如此一來，從國家民族和階級情感的角度上來思考，在餘連的心目中，現在的布倫希爾特女王，未來銀河帝國的女皇陛下，應該是最接近天字第一號大反派的人。

然而，從私人情感上來說，餘連卻必須要承認，自己的情緒是很複雜的。

記得楊希夷老師（上輩子）也說過，如果他是在帝國出生長大的，說不定是會很樂意在布倫希爾特王麾下為臣的。餘連因此還嘲笑過這些沒有學習過階級教育的傢伙，除了能用家國情懷維護一下愛國心，腦子依舊還是士為知己者死，良禽擇木而棲的明君聖主情懷。妥妥就是傳統士大夫的敘事結論。

可是，必須要承認，布倫希爾特真的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領導者。精力充沛，目標明確，能力出眾卻又意志堅定。同時，對民眾，對臣下乃至對敵人都非常寬容，對有能力的部下也非常大方。另外，雖然由於本人的思維太過於跳脫，所以經常想一出是一處，便經常拖著部下們007，但加班費是絕對給夠了的。

在這位年輕的女王戴上虛空皇冠之後，銀河帝國也再次進入了繁榮的黃金時代。甚至，就算是最有可能成為帝國爆點的種族問題和階層劃分，在她的時代都開明瞭許多。

想象當初自己在帝都臥底的時候，和她的幾次見面談話都難以忘懷。如果不是身負國仇家恨，如果不是自己好歹也是個受過階級史觀教育的接班人，說不定就真的五體投地了。

於是，這位如果是在封建時代，堪稱完美神君的布倫希爾特小姐，面對餘連似乎帶著點諷刺的回答，卻不以為意地一笑：“我倒是對這種名聲樂見其成的。說實在話，在遠岸星雲修建一座克爾那城，我自己是很不贊成的。你的所作所為，固然讓帝國將士血灑星河，但畢竟也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相比起來，拆掉那個大而無當的要塞，讓某些人稍微冷靜一下，我反而應該感謝你才對。”

餘連頓時覺得有點新奇了。他真的沒有想到，布倫希爾特居然是反對建造克爾那城。可是，在未來，她倒是一點也不介意把這座要塞的價值利用到極致嘛。

大概是看出了餘連的不解，布倫希爾特女王便解釋道：“這座要塞，固然是可以成為我方破襲貴國奇兵的橋頭堡，但到目前為止，其花費已經足可以造上七八艘泰坦艦了。而且，一旦被人識破……就是現在這樣的結果，死了人丟了船，也都只能吃個啞巴虧。與其這樣，倒不如給前線再多服役三五艘泰坦，堂堂正正地一路壓過去不好嗎？”

她停頓了一下，停頓了一下：“是的，中校，我一直都認為，如果帝國想要再次回到地球，不能靠偷襲和欺詐，而就是應該興堂堂正正的王者之兵。征服，可不是擊敗拿著槍的敵人就結束了。宇宙，應該是奪過來的，而不是偷來的。”

有區別嗎？餘連在心裡犯了個白眼。

悲哀的是，這種純粹中二病到了晚期的言論，普通人說起來總覺得智熄得緊，但這女人說出來，竟然卻如此地理所當然。

布倫希爾特抿嘴一笑，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好像是在揮舞一束捧花。可是，在那個瞬間，餘連卻依舊彷彿是看到了端坐在晨曦天使號的御座上，統率著千軍萬馬，下令無數戰艦萬炮齊發的那個女帝。

他暗自深呼吸一口，也咧嘴笑了，卻吐出了毫無溫度的話：“……您是帝國樞密院大臣，大選帝王，這樣的話，是代表帝國的正式外交態度嗎？”

“不用反應過度，餘連卿。你見過穿著這樣的樞密院大臣和大選帝王嗎？”她笑道。

餘連這才意識到，這位選帝王小姐穿的是一身宛若薄紗一樣貼身的紫色外禮服，用金銀兩色的寶石和貴金屬佩飾固定，裙襬只留到了膝蓋位置，露出了光潔緊緻健美的小腿，以及一雙像是用黃金壓成的絲線纏繞而成的高幫女鞋。

必須要承認，還真的挺的。

在餘連的記憶中，這個全宇宙最彪悍卻也最蠻勇的女人，也從來都沒有掩蓋過自己不可救藥的****傾向，在任何時候都是以軍裝姿態示人的。

這還是他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看到蘇琉卡王穿得這麼少女的樣子。

“另外，卿不是駐外武官嗎？和聯盟通商代表約會可不是你的本行，和我們來進行軍事交流才是。這當然也應該包括一些戰略高度上的兵棋推演嘛。”

“所以，今天就是軍事交流？”餘連樂了。

“也就當是閒聊吧。反正我也是出來喘一口氣的。”說到這裡，就算是選帝王小姐，也露出了一絲苦惱的神情：“我第一次牽頭開了一場舞會，但似乎是給帝國的社交界傳達了什麼不妙的訊號。我才剛一出面，便總有些自以為是的傢伙，像是個花孔雀似的往我身邊湊，怎麼趕都趕不走。”

她只是簡單地吐了個槽，隨後便直接把話題轉回了自己感興趣的方向：“好了，說回正題吧。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克爾那城的後續建造應該是不可能在進行了，那麼，原本準備投入的資金如果全部放在海軍建設上，便可以讓帝國在未來十年內增加五艘以上的泰坦艦，甚至還包括她們的配套艦船。在這樣的兵力條件下，如果從盧克納爾迴廊，以萊撒伯爵星峽，西尾星系三個方向，同時向貴國發起攻擊，你會如何應對呢？”

“帝國方面指揮官是您？”餘連笑道。

“嗯，就當是我吧。”布倫希爾特道。

“地球方面是我？”餘連又問。

對面沒好氣地催促道：“就是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的。”

蘇琉卡王和餘連同齡。然而，她畢竟是已經成年的，擁有了角逐虛空皇冠資格的大選帝王殿下，在成年便自動授予了帝國上將的軍銜。畢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應該會在三十歲之前再獲得元帥軍銜。

哪怕是餘連那些名門畢業的“月球人”同學，真到了將官階級，將星也得是一顆一顆地熬了。而將軍到元帥之間的天塹，甚至比校官和將軍之間更難逾越。

可是，對布倫希爾特這樣的人來說，這卻是她出生就註定將會獲得的地位了。

更重要的是，蘇琉卡王到現在為止，除了十二歲那年的戰神祭冠軍，也並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實在軍功，也沒聽說過在兵法和勇氣上表現出什麼萬眾矚目的天才。

可問題是，正經國家會讓個奧運會冠軍當元帥嗎？

萬惡的專治帝制國家，這實在是沒辦法。

於是，餘連便擠出了惡趣味的笑容，道：“不可能的。十年後的您，或許是會統率大軍侵略我國，但十年後的我，就算是一切順利也頂多能戴上一兩顆將星，而且大多從事的應該是司令部參謀團和艦橋首席打手之類的職務。從資歷上看，就算是統率一支分艦隊也不可能的。”

“所以這不就是兵棋推演嗎？設定，設定你可明白？”蘇琉卡王無奈道。

“兵棋推演不是越真實才越有意義嗎？這麼不現實的設定有什麼意思？與其這樣，您倒不如給我方增加兩艘泰坦艦如何？”

“……有沒有人告訴您，其實您很有得罪人的天賦的。”

“這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天賦了。”餘連道。

蘇琉卡王冷哼了一聲，又笑道：“總之，你就當你是貴國的最高統帥吧？應該如何呢？”

餘連認真地想了一想，一本正經地道：“那就找一個帥到驚天動地的精神小夥，嗯，有在下一半顏值的那種就可以了。培養成王牌間諜，然後早早潛伏，進入貴國的司令部去。”

對方倒是沒有料到餘連會這麼說，卻也沒有怪罪後者不講武德，反而饒有興致地問道：“然後呢？”

“然後就派那個精神小夥兒把貴國統帥的肚子搞大。統帥的肚子都大了，仗自然就一時半會就打不成了。到了那個時候，聯盟和其餘國家反應過來，貴國失去了侵攻的突然性，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就算是以布倫希爾特小姐，也花了將近半分鐘才意識到，“貴國統帥”竟然是她自己。這倒不是她智商欠費，而是被餘連的答案震驚到一時間無語。

當然了，作為一個非典型的女人，她倒是一點都沒有覺得受到了冒犯，不怒發笑：“有沒有人說過，其實是你不但有得罪人的天賦，而且還相當擅長得罪女人呢？”

這我真沒聽人說過。

“可是，您必須要承認，這件事是有可執行性的。”

這小子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啊！我難道是那種會被男色欺騙的花痴蠢女人嗎？布倫希爾特把臉一抹，剛想要發上兩句飆，卻見餘連便道：“設定，設定。”

布倫希爾特這次是真的沒法發飆了。她不得不表示，自己確實不算見多識廣，至少這種款的貨確實第一次見到。

就在她準備找個由頭在吐個槽的時候，卻聽對面的餘連又道：“當然，這種小操作確實只是爭得一點時間，算不得什麼了不得的。所以，如果我是鄙國的最高統帥，一定首先會告訴自己的人民，無論是‘迅速勝利將侵略者趕走’，還是‘共同體必然滅亡’，都是不可取的。”

布倫希爾特再次感受到了意外。她原本以為，餘連是準備在軍事上提出自己的建議，卻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從這個方向開始。

“就不想想怎麼從戰術階段攔截我的攻擊嗎？”

“這是做不到的。您完全清楚這一點。何況，就算是取得了一定戰術上的勝利，在貴國壓倒性的國力優勢之下，正面戰場是不可能永遠勝利的。”餘連笑道：“我方唯一的優勢，就是站在天然正義一方的人民了。”

蘇琉卡王本來就只是一個包裹在美少女外表之下的戰爭狂，只對軍略、戰術和新武器以之類的話題感興趣，這種政治正確的車軲轆話原本是聽不進去的。可是，此時的她，卻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當即收斂了所有的情緒，認真地聆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