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章 凡人們的補刀

扶著腰的索拜克在原地連喘了七八口大氣，他覺得自己當初在戰神祭裡熬了一個月都沒現在這麼疲勞。他扶著旁邊的紋章機，花了半分鐘才總算是把呼吸節奏調整了回來，這才感受到了對方審視的目光，趕緊又立直了身體，面無比起地點了點頭。

然而，這外強中乾的表現，讓餘連已經忍不住把審視變為同情了：“耶老弟，你這樣下去不給力啊！男人什麼都可以不行，但唯獨只有打麻將的時候不能不行的。這樣下去你怎麼能找到牛掰的嶽……啊不，怎麼讓人生幸福啊！當然，在這方面我還是有些心得的。咱們蓉下樓一千五百年廚神傳承的技藝，也是包括特別好用的藥膳食譜的。你想要方子的話，我倒是可以給你開一張，只要100萬金龍就可以了。”

“100萬金龍都夠買100個你們家的餐廳！當我傻啊！我現在健康得很！”

“那是，居然都成薩督蘭公爵的弟子了，自然會鍛鍊得很精壯的，但這兩種健康完全就是兩回事嘛。而且你居然真去調了我的資料啊！”餘連道。

索拜克趕緊讓把自己的胸口腰板挺得更直了，一本正經地正色道：“而且，賊寇未滅何以家為？鄙人現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討滅掠奪者上了，暫時沒有那種世俗的慾望！”

餘連揚了揚眉毛，像是第一次認識對方似的，又笑道：“就算是沒有世俗的慾望，但男孩子出門在外不但要學會保護自己，還得學會保養身體的。說起來，我正準備和奈爾哈娜小姐在帝都開一家火鍋店，除了我家鄉傳統的麻辣火鍋，還有藥膳火鍋呢。你要不要入上一股？或者我可以打折給你一年會員？你想嚐嚐試試效果？”

索拜克花了幾秒鐘想了想，才意識到“奈爾哈娜小姐”應該指的是梅拉女男爵，也是一位極為優秀的星界騎士。最關鍵的，那位還是蘇琉卡王布倫希爾特殿下的閨蜜，頓時便有點心動了。

如果能和那位男爵小姐合夥置點產業，能不能搭上蘇王殿下的線呢？

索拜克已經透過戰神祭和遠岸星域之戰成名了，而且現在還是薩督蘭公爵的關門弟子。在大多數人，甚至大貴族子弟看來，都已經算得上手眼通天的人物了。可他本人卻始終缺乏實感，作為一個成熟的社會人，後臺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當然，現在可不是討論這些問題的時候，他便繼續板著臉，用明顯受過訓練的標準外交語氣道：“雖然我們註定立場不同，雖然我們註定會是敵人，但至少，這一次的合作相當順利。是這樣吧？上校？”

唷，你都還會搶答了啊？餘連的眼角餘光瞄到了正在門邊探頭探腦的身影，隨便感應一下，足有將近二十號人，頓時秒懂。

這些應該是索拜克的小夥伴們，應該是都是在之前陸續趕到的。

如果換做是平時，以這幫人的實力，隔著一兩百米餘連就能感受到他們的存在了，但這次卻這時候才發現他們。這應該是方才啟動“天文自感”的時候，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目標預判上，對周邊的感知可就弱了下來。

這招果然不能多用啊！對體力精神力的消耗過大是一方面，而且一旦啟動，本體便相當於是不設防的了。

餘連估摸著，在自己剛才開著“天文自感”瞄準敵人的時候，這些騎士菜鳥若是躡手躡腳地來到背後給自己一記正義的背刺，成功率應該還是挺高的。

不過，他倒是一點都沒有後怕的感覺。他既然敢這麼玩，自然是相信無處不在的小灰，以及不知道在哪裡的黑月伯爵了。

總之，由於餘連和索拜克不講武德，對一個不知道有多少億年的老同志完成了偷襲。另外兩個年紀加起來快有兩百歲的老同志見現場的平衡被打破了，自然就不會再三足鼎立下去了，同樣也不講武德地開始圍毆最虛弱的一方。

數分鐘後，如同巨型蜈蚣一樣的機械構裝體被不斷地撕裂分割著，接著又被轟鳴的力場碾碎，就像是在被處於殘酷的凌遲之刑似的。這可不是因為薩督蘭公爵和蘭九峰惡趣味，而是因為這傢伙畢竟不是生物，不存在重要的器官和要害。無論被砍了多少次都還能掙扎甚至反擊。兩位大佬便只能繼續砍下去了。

好在，這臺古代機器人就算是能像魔人布偶那樣不斷透過細胞復活，被這樣毫無還手之力地無限度碾壓，也還是會支援不住的。在那輝煌的金光和冷銳的青光各自最後地華麗一閃之後，機器蟲子的身軀終於停止了運轉，整個都僵直了下來，再沒有任何動靜，彷彿是一顆巨大的枯枝。

小灰說：“蘭先生，還有那位帝國公爵的選擇很聰明。這種自律安保系統，其實也是原子級的液態奈米細胞構成的，能無限拼裝、換形和復原，幾乎沒辦法用外力徹底摧毀。與其如此，倒不如用神秘學手段截斷敵人體內一切的能量流向，讓構成材料失去活性。如此一來，最精細的機械細胞也是會停止運轉的。”

……這種手法可沒什麼泛用性。

餘連剛想要這麼說，這個炮塔的瞄準系統似乎又捕捉到了什麼，忽然放到了視野，將準星落在了那機器人的“屍骸”一點上，卻只見那裡，忽然有閃過了一絲微光。緊接著，便有一段不到百米的機器人部件，自動脫離了正在不斷崩壞粉碎的本土，一個加速，便拖著自己那不規則三角形一樣的身軀向著遠處的星空逃逸。

至於師父和薩督蘭公爵，在聯手把第三方的機械巨蟲變成了漂浮在太空中的宇宙殘骸之後，便各自拉開了百米的距離，互相對峙了數秒鐘。緊接著，那宛若山嶽的偉岸神人和彷彿暴風的清冷劍光，便在眾目睽睽中分崩解體，歸於無形。

可緊接著，在那漆黑的太空之中，卻隱約有更加凜冽深邃的力量正在醞釀。

餘連知道，在肉眼根本看不到的那處虛空之中，更加兇險的戰鬥即將展開了。師父和薩督蘭公爵這對宿敵——當然，大多都應該是後者單方面認為的，在方才的戰鬥中已經殺出了兇性，準備趁機分出勝負了。

或者說，既決高下，也分生死！

“你來了。”

“我當然來了。”

“你不該來的。”

“不得不來。”

“你修靈？”

“我就是靈。”

“我不知道靈。”

“你知道？”

“唯有誠於靈，不必誠於人。”

好吧，以上當然都是餘連的腦補，但我們只要領會精神就可以了。可最大的問題在於，這兩位老爺子準備生死決鬥便也罷了，卻居然放任一個漏網之魚脫離戰場了啊！這不是妥妥的無組織無紀律嗎？便宜師父他老人家方外之人，自由散漫慣了，這倒也不奇怪，可你薩督蘭公爵可是軍人啊！

可是，作為小輩，他也沒辦法表示不滿，只能看著那分離出來的飛行碎片，一路竄出了戰場：“哪怕是宇宙阿米巴原蟲，也就是這生命力了。”

“這是啟明者的自動保險程式。在安保系統被摧毀之後，最後的救生部件會攜帶一切的戰鬥記錄逃逸，躲入亞空間中，等待後續支援。”

區區一個救生艇，居然還能跑到亞空間？餘連頓時更加震驚了。

“不過，畢竟都過去了那麼多年。亞空間引擎還能運轉的可能性，最多隻有百分之十二。”小灰又道。

餘連一直都想問問小灰到底是如何計算那些機率的，可是，還沒等他說話，便見那個飛行物已經跑出去了老遠，身上的光芒忽明忽暗地閃爍了幾下，似乎要構成什麼玄妙的圖案。然而，在圖案成型之前，那些彩光便像是大風之中的蠟燭似的，最後顫顫巍巍地闔動了幾下，卻還是徹底熄滅了。

於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餘連一時間都在有點想要可憐對方了。

而也就在這時候，來自遠方的一陣排炮呼嘯而至，幾乎是封住了它飛行的所有方位。於是，這個古代護衛機器人最後的碎片，在最後又掙扎了半秒鐘後，最終還是被一發軌道炮彈洞穿，失去了行動力。隨即便被更多密密麻麻的炮彈籠在了其中，被徹底化作齏粉。

開炮的自然是暗中觀察了許久的猩紅王座號了。

上面的艦員們可是餘連的部下，自然是和後者抱著同樣的心思，早就想著覓個機會來上一發精確的偷襲了。可是，或許是之前大佬們的戰鬥太過於高能，始終是找不到插手的間隙。

現在，好不容易發現了一個漏網之魚，又怎麼可能放棄呢？

於是，一眾“凡人”的將士們起身歡呼，為自己成功地完成了最後的補刀而自豪不已。

更重要的是，他們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是成功地參與了這場決定超凡者之間的對決。他們依然為兩位大佬那堪比神祇一樣的手段而敬畏不已，但卻總覺得，自己離這些決定靈能者的距離，似乎也沒有那麼遠。

至少沒有到維度的地步。

孔大副將自己複雜的情緒藏在了心中，冷靜地開始安排後續事宜：“全艦順時針偏轉12度，保持第一巡航速度，全體艦員繼續保持警戒。”

“準備登陸艇，得把船長他們接回來。告訴杜特上校，讓戰機繼續保持警戒，至少要保證有兩個小隊在船外待命。”

這個警戒是警戒的誰，大家都懂，但都沒有說話。

“軌道主炮還需要保持預熱狀態。”伊娜也道。

“電容可以維持嗎？”孔大副有些擔憂主炮現在的狀態。

“沒問題。”伊娜看了看終端反饋的資料表，狐疑地歪了歪腦袋，便篤定地道：“電容狀態一直很好，好得不正常。這一定是蒸汽與鋼鐵之神的保佑！”

蒸汽與鋼鐵之神是什麼鬼？孔晴宇中校道：“換裝穿甲彈！主炮組繼續待命！”

同一時刻，伊娜已經開啟瞄準器，把準星套在了對面帝國艦隊的那艘航母上，開始琢磨著對方的弱點來了。

孔大副覺得對面的帝國艦隊應該也採取了相同的舉動，便什麼也沒說。

總而言之，這艘“古代遺蹟”上最後的抵抗者，也失去了抵抗能力。這時候，是銀河華胥標準時間5月10日18點17分的時候。

當然，這時候的大家，可離著銀河系有兩百多萬光年呢。

船外的蘭九峰和薩督蘭公爵，還在繼續對峙中，兩人的氣勢似乎還在繼續攀升。

船內的餘連則和索拜克則對視了一眼，彼此給了對方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前者兀自巍然不動，後者卻退後了兩步，有意無意地站在了紋章機的側後，隨時都有可能鑽進機艙去。

他們都意識到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戰鬥一旦結束，遺蹟內的“守護者”被消滅，雙方自然就要從“合作者”的立場中脫離了出來了。

然後，門口那邊正在觀察的年輕騎士中，一位提著水晶戰錘的騎士也排眾而出，首先進了房間之內。他的身後還跟著另外幾名騎士，都提著門板一樣大而厚實的力場盾，倒都是防禦用的裝備。

至於其餘的騎士們，則都擁擠在了門口，沒有動彈。

這應該是代表他們暫時沒有惡意吧。大概……

“不要衝動。”索拜克對自己的部下們吩咐了一句。看得出來，這傢伙在同僚心目中的威望還是不錯的，已經進入屋內的騎士都在他的身後兩側站定，突出的就是一個c位。

“這個遺蹟，是我們兩國聯合發掘考察成功的。上校，你應該要承認吧？”他說。

餘連點頭。

“那麼，這裡的戰利品，帝國也當取走屬於我們的一部分，是這樣的吧？”

餘連繼續點頭。

索拜克鬆了一口氣，露出了一絲喜色。

我之前就說過了嘛，這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煞星雖然殺人如麻，但總體還是講道理的。

“可問題是，如果分呢？您可有什麼伏案了？”餘連笑著問道。

“這個……”索拜克支吾了一下，隨即繼續昂著腦袋挺著胸膛一本正經道：“我覺得，出力最大並非我等，而是大團長閣下和貴方的蘭先生。至少應該先聽取他們的意見才是。”

這話沒毛病，餘連除了微笑點頭便不作他想了。

然後，索拜克又道：“我方這邊有不少傷員，既然戰鬥結束，希望能將他們送回船內修養。可以嗎？”

“這是您的權利。帝國和共同體不是敵人，至少現在不是。”餘連知道對方應該是在找機會開溜的，但他的話說得在理，自己也不好說什麼了。

可就在這時候，索拜克紋章機的通訊器忽然響了三聲，便自動接通了，然後直接進入了擴音模式。內裡傳出的，竟然是薩督蘭公爵的聲音。

“耶格爾，我這邊諸事繁重，不得脫身。遺蹟內的大小事宜，便交給你全權處理了。不可浪費帝國將士們的浴血奮戰，這是你的職責。我也相信你一定是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