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淩河堡。就在大明朝廷忙著科舉之時,女真首領努爾哈赤也在這座堅固的堡壘中與諸多將領議事,神態並不輕鬆。

自打明軍放棄遼東鎮,用極快的速度裹挾了二三十萬邊民退回山海關之內,這塊本來就不怎麼太平的土地上就愈發混亂了。

女真軍隊由東向西用了差不多四個月時間推進到了蓋州衛,算是佔據了最大也是最肥沃的土地。但蒙古各部和朝鮮人也沒閒著,分別由北向南、由南向北也把廣寧衛、寧遠衛和寬甸六堡納入了勢力範圍。

這兩塊地區雖然面積不太大,可戰略位置非常關鍵。廣寧衛、寧遠衛是通往山海關的唯一通道,被蒙古人佔領之後,女真軍隊再想向西進發。就得先和蒙古各部打一場才能見到山海關。

寬甸六堡更麻煩,它位於鴨綠江北岸,土地肥沃適合耕種,能為軍隊提供足夠的糧草。朝鮮軍隊如果在此地站穩腳跟,隨時都可以向北出擊直捅遼東腹地。

漢人有句話說的貼切,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女真人如果想重現祖先的榮光,只有一個選擇,向西進入漢人的腹地,北面的草原和南邊的山區全都沒什麼大發展。

但要想向西就得先把堵路的蒙古各部和抄後路的朝鮮人解決掉,否則既出不了門也安不了家,只能窩在遼東哪兒也去不了。

努爾哈赤當然能看到這一步,所以在第一時間就把遠征野人女真的二貝勒代善叫了回來,只留下大貝勒褚英繼續追殺烏拉部。

剛開始女真軍隊向南的推進比較順利,入冬之前就拿下了邊牆外面的新甸堡,且切斷了寬甸堡與大甸堡之間的聯絡,把上千朝鮮守軍死死困住成了甕中之鱉。

整個冬天,雙方圍繞著寬甸堡展開了爭奪。朝鮮人這次不知道是吃了什麼不消化的食物,不計傷亡拼了命的進攻,即便始終沒有佔據太大優勢,卻在開春之時突然開啟了一條通道,把困在寬甸堡裡的幾百守軍接了回去。

這件事讓負責南下作戰的代善很惱火,為此還和叔叔舒爾哈齊發生了爭吵,要不是湯古代和一眾將領攔著,兩人怕是要動刀子火併了。

訊息傳到赫圖阿拉,坐鎮都城的努爾哈赤第一反應就是舒爾哈齊居功自傲不服指揮。這個三弟作戰很勇猛,在起兵之初是身邊最得力的助手。

但隨著手中的兵馬越來越多,統治的地盤越來越大,也越來越不同心同德了。尤其是在去北京朝貢之後,學會了漢人的生活方式,常常穿著精美的綢緞,張嘴閉嘴總提及漢人皇帝賜封的為傲。

這次率軍前往寬甸作戰,舒爾哈齊對屈居代善之下本就有微詞,不聽指揮也在常理之中。對於此種局面努爾哈赤也沒太好的辦法,只能再派身邊親信將領,拿著自己的親筆信前往規勸。

不過在派人之前努爾哈赤多了個心眼,找來送信計程車兵親自詢問前線狀況,然後就意識到這次可能錯怪了三弟,反而是代善的命令有些古怪。

據士兵說,代善在連戰不勝之後下令全軍撤回新甸堡休整,舒爾哈齊堅決不從非要繼續猛攻,一舉拿下寬甸堡。

兩人因為是退還是進吵了起來,且參與爭吵的也不僅僅是這兩位主帥,幾乎所有將領都捲進去了,數量旗鼓相當,誰也說服不了誰。

這就讓努爾哈赤有些不解了,以往女真人也不是沒和朝鮮人在鴨綠江北岸打過,從來就沒這麼費勁。要不是這次明軍突然撤走,留下了大片無主之地需要佔據,自己都不會把代善叫回來,更不會派主力南下寬甸。

代善和舒爾哈齊都是手下最能打的將領,隨行的還有上百白甲兵和紅甲兵,本意就是一鼓作氣拿下寬甸六堡,不給朝鮮人喘息的機會,怎麼最終會打成了這個樣子呢?

為了解開心中謎團,努爾哈赤乾脆也不在赫圖阿拉坐鎮了,率一千精銳前往新甸堡,打算親眼看看、親耳聽聽兒子和弟弟對這次作戰不力的解釋。

不聽還好,聽完了代善和舒爾哈齊的解釋努爾哈赤差點愁死。既不是代善目無尊長指揮不利,也不是舒爾哈齊居功自傲不聽命令,而是朝鮮人的戰鬥力提升了一大截,尤其是武器裝備和補給兩方面都有了長足進步。

在遼東這片土地上,雲集了明朝、蒙古、女真、朝鮮四個軍事勢力。其中明朝軍隊的裝備最精良,蒙古軍隊善騎射速度最快,女真軍隊步騎比較平均戰鬥頑強。

朝鮮軍隊裝備最爛,士兵們大多時候連飯都吃不飽,像一群叫花子。盔甲更是別提,除了軍官之外,當兵的誰能有件皮甲穿就算精銳了。

因此朝鮮軍隊的戰鬥力也最弱,除非到了他們熟悉的地區,否則基本就是一個照面的事兒。往往百十人的女真騎兵就能沖垮幾百人的朝鮮軍隊,以少勝多是常事兒。

但出現在寬甸六堡地區的朝鮮軍隊好像脫胎換骨了,人還是那些人,有些將領已經與女真人打打殺殺過十多年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可士氣卻突然漲了一大截,面對數量差不多的女真軍隊不光不退還敢主動攻擊,且打得難解難分,很難講誰勝誰負,基本等於平手。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據代善和舒爾哈齊說,是朝鮮軍隊裡也有了類似白甲兵的隊伍。他們十幾人或者幾十人湊在一起,騎著馬在戰場外圍遊蕩,哪裡戰事吃緊就往哪裡衝。

這些兵將穿著一種灰黑色的鐵甲,前胸和後背連成一體,其它部位則由質地一樣的甲片覆蓋,戴著水桶一般的頭盔,拿著精鋼打製的短矛,幾乎就是刀劍不入箭矢不傷。

想近戰用鈍兵器砸吧,這些兵一出來就是一堆,從不落單,短矛又比鐵骨朵、斧子啥的長,白甲兵的鐵甲套棉甲也抵擋不住,一捅就是一個窟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