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司小白樓,地下囚室。

樊璃坐在鬆軟的床墊上,呼吸著價值千枚靈葉的薰香帶來的獨到靈韻,渾身的真元都彷彿浸泡在暖洋洋的熱水中……但她仍感到忐忑不安。

雖然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並非囚犯,只不過是被一個霸道的山主強行丟來避難的臨時難民。

雖然這個囚室,精緻而舒適得超乎想象,她有生以來從未住過這麼奢華的房間。

應該說,在剛剛被帶入小白樓時,她心中其實更多是鬆了口氣,彷彿困擾壓迫自己許久的難題,終於能被她暫時拋到腦後,哪怕是在陰冷潮溼的囚室裡住上一段時間,也不失為一種安寧……

結果剛一進屋,就看到一張讓她渾身發軟的臉。

作為書院凝丹畢業的學生,她當然認得理律堂主韓行煙……學生時代,那是她心中高不可攀的偶像,敬畏有加的師長。

而偶像和師長,現在就盤膝端坐在她身旁,絳紅色的大衣包裹著她豐腴有致的身軀,呼吸緩慢得彷彿沒有起伏,但是那攝人心魄的壓迫感卻絲毫沒有減弱。

恍惚間,彷彿回到了學生時代……但是學生時代的她,從來也沒機會如此近距離接觸韓行煙!

沒過多久,樊璃就坐立不安到了呼吸急促的地步,而就在她考慮要去窗邊透透氣時,忽然聽到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放輕鬆,我不咬人。”

樊璃當即軟倒,但下一刻就被人以柔和的真元託了起來。

韓行煙走到她面前,紅色的眸子在她臉上掃了一下,說道:“樊璃,98屆藝畫堂畢業生,靈氣稍顯不足,卻以勤補之,藝畫堂主曾對我誇獎過你……”

“不,不敢當,堂主……”

韓行煙搖頭道:“我不是堂主了,倒是你,來這裡做什麼?”

樊璃花了點時間,才結結巴巴地將自己的經歷說了出來。

本應難以啟齒的事,在韓行煙面前,卻莫名有了傾訴的慾望。

而韓行煙聽後,卻長長嘆了口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你便在這裡安心住著吧,平日裡也不必理會我,我也不會打擾你。”

樊璃此時卻有了興趣,大著膽子問道:“那堂主你,為什麼要來這裡?”

“我?呵,好問題。”韓行煙嗤笑了一聲,彷彿在笑樊璃的自不量力,更彷彿在笑她自己的愚不可及,“我和你是一類問題,對不該上心的人放不下執著,所以被丟來這裡冷靜冷靜。石街青萍司,一般人怕也想不到我在此處。”

樊璃驚訝不已。

韓行煙也被家裡人逼迫相親了嗎?

這,雖然聽說豪門的婚姻時常不能自主,但是到了韓行煙這般地位居然也……但是,也一直沒有聽說過關於她的婚戀話題,以她的條件,應該不缺追求者吧?是眼界太高嗎?還是說,對不該上心的人,放不下執著?

“呵。”

彷彿聽到了樊璃心底的胡思亂想,韓行煙冷笑了一聲。頓時讓樊璃渾身一個激靈。

“我,我沒有那麼想……”

韓行煙說道:“隨便你怎麼想。你被安排到這裡,只是因為,有人覺得境遇相似的兩個人能彼此開解……呵,異想天開,自以為是。”

說完,韓行煙就閉上眼睛,重新盤膝坐回床上,身體微微漂浮在半空。

然而沒過多久,她又睜開眼,對樊璃說道:“這裡除了不能外出走動,其他一切都沒有限制。書信往來,甚至神遊太虛都可以……若是無聊,或者心中糾結難解,就,試試太虛繪卷吧。”

樊璃瞪大眼:“我之前就是在太虛繪卷工坊工作。”

“……”韓行煙於是徹底閉不上眼了,“繪卷工坊?呵,倒是適合你這種以勤補拙的孩子,可惜……”

可惜之後的話,最終還是化為嘆息。

可惜一個本應前途無量的孩子,如今卻被桎梏在一間地下囚室中。

而樊璃的可惜,又何嘗不是她的可惜?

——

與此同時,茸城石街的另一邊。

張富鴻興致勃勃地駕著金雲,找到了在向善路打工的王洛。

“王哥,飯局時間定下來了,明晚七時,雪霜樓,到時候還是我來接你們。”

王洛一邊用輕巧而迅捷的動作包著包子,一邊回道:“好。”

張富鴻沒急著走,吆喝店家上二斤包子,一碗羊湯,然後乾脆坐到了王洛旁邊一桌,開始交代明日的飯局背景。

哪怕此時這包子鋪裡客流不少,他也絲毫不介意石街首富的家宴內容被人聽去。

“這次據我打聽,二哥是已經偃旗息鼓了,準備安心當看客。我爹呢,情感上不喜歡我,理性上卻不敢得罪我,當然主要是不敢得罪王哥你。這次主要問題是大哥,他在上城區呆久了,腦子有點轉不過來,還是打算和我爭上一爭。”

王洛問:“那你是怎麼想的?”

張富鴻說:“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嘛。指望一口吞掉大哥多年基業,不現實也不人道,真要撕扯起來,無非兩敗俱傷。但他的所謂基業,也不是他私人所有,只是老爹暫時交由他打理。之後,他可以繼續當他的代理人,甚至可以享受兄弟三人裡最多的分紅,但家主的位置,以及對家族事務的決策權,我勢在必得。”

頓了頓,張富鴻笑了一聲,說道:“我要說自己是出於公心,為免虛偽,但要說純粹是基於小人得志的報復心,那也太過於美化他們。我至少有一半是看不得他們犯蠢,張家雖然不算什麼豪門,也多少是辛苦傳承了幾百年,真讓大哥那種人負責掌舵,在過去那一兩百年間倒也罷了,可是在眼下這個時點,在拓荒戰略的大背景下……他們不配的。”

這番話,以他這金髮碧眼的形象說來,彷彿有些滑稽,但如今的石街,已經沒有幾個人再小覷這個張家三郎了,張胖子的稱呼更是近乎絕跡,往往只見於他本人的自謙之詞中了。

王洛問道:“那麼癥結在哪兒?”

張富鴻雖然侃侃而談,但顯然家宴上存有什麼特別棘手的難題,他才不得不拉上王洛去作靠山,然後還要提前一天過來給王洛對臺詞。

“哈哈,王哥明鑑,的確是剛聽說的訊息,大哥他這次拉上了外國助力,就是那群來觀禮的月央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