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不提道德禮法是否合乎大明習俗,皇帝在如何掙錢的門路上必須是一等一的出神入化。王徵已經拿出小本子和炭筆邊聽邊記了,這可都是金玉良言,拿回去仔細琢磨定能受益匪淺。

“陛下,擴建機械廠自然可以增加產量,開辦機械學堂也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沒有足量精鋼供給,機械廠再大也是枉然。是不是可以派遣幾名大匠到武清伯的鍊鐵廠教授其煉化精鋼的手段,不出半年就可見效!”

不過聽到最後發覺缺少了一個很重要的環節,那就是原材料。機械廠並不出產純鐵精鋼,全都靠永定河畔的鍊鐵廠供應。

如果要擴建機械廠,純鐵和普通精煉鋼應該還供得上,畢竟煉製工藝相對簡單。可是用作彈簧、軸承和車刀的百鍊精鋼肯定不夠,且缺口很大。沒了這些原材料,機械廠就算弄成通州城那麼大也是枉然

該怎麼解決呢,這次王徵沒再等著皇帝出謀劃策,主動想出一個看上去兩全其美的辦法。勳貴武將們不是也開了好幾家鍊鐵廠嘛,完全可以利用起來。

雖說技術和裝置趕不上永定河鍊鐵廠,只能生產生鐵和熟鐵,但改造提升的難度並不大。這樣一來投入很少、見效很快,還符合皇帝所講的不浪費理論,一舉三得。

“唉……眼下怕是還不成。”可是皇帝聽完之後臉上立馬浮現出陰霾,放下魚竿望著平靜的太液池長長嘆了一口氣。

“可是有內情,不知臣能不能替陛下分憂?”這一聲嘆息讓王承恩和徐光啟立馬警惕起來,收拾心神端端正正肅立。只有王徵未曾覺察,還在繼續追問。

“良甫,你可知朕為何要在機械廠、造船廠、火藥廠、鍊鐵廠、琉璃窯、焦炭窯內外遍佈東廠番子和御馬監勇士,連遠在廣東的製糖廠也安排了錦衣衛日夜值守嗎?”

好在皇帝臉上的陰霾持續時間很短,片刻之後就被當空烈日給驅散了,重新又恢復到人畜無害的樣子,還向站得筆直的徐光啟招了招手,示意往遮陽傘下靠靠。

“……臣不敢妄言!”要說王徵年輕氣盛官場經驗不足,他也懂得當著皇帝的面哪些話比較敏感,不該從自己嘴裡說。只是水平還不怎麼穩定,有時候能想起來有時候就忘了。

“剛剛朕不是說了,要想保一世平安,最好別學朝中官員的毛病,記住實事求是四個字足矣!”但皇帝對這種忌諱好像不太看重,更希望能聽到真話。

“……該是為朝中瑣事牽掛,不想再像當年王恭廠那樣前功盡棄吧?”

王徵用眼角掃了掃徐光啟,沒從老師臉上看到啥暗示。又看了看站在對面的王承恩,乾脆連表情都沒有。這下只能自己拿主意了,舔了好幾次嘴唇,還是按照皇帝給的忠告試試,來個實事求是,想啥說啥。

“噯……這就對了,怎麼想就怎麼講嘛。朕自問不曾有過因言降罪的先例,在這一點上你的老師在官場中待的年頭多反倒吃虧,沾染了一身壞毛病。子先,你也不要置之事外,一起猜猜是為何故。王承恩,把臉轉過去!”

別看洪濤一直盯著羽毛做的七星漂,對身旁人的表情和心態卻和用眼睛看見一般清楚。為了不讓徐光啟和王徵受到太多幹擾,直接命令王承恩原地後轉身,少拿宮裡明哲保身的套路出來。

“機事不密則害成!陛下此舉該是為了保密,精鋼不僅能造機器,還能用來鍛打兵器盔甲,更是火槍的不二之選。若是被外人得了去,對大明有害無利。”

徐光啟其實早就有答案了,只是這種事說起來牽扯的面太大,保不齊那句話就捅到了皇帝的痛處,然後滿朝文武又得被清洗一遍。

他堅信皇帝現在已經有了這個能力,卻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官員牽涉其中。要是受到牽連的人太多,即便外人不知道內情,自己心裡也難以釋懷。畢竟都是同僚,今天還見面打招呼呢,明天就生死兩茫茫了,淒涼啊!

“看到了吧,師父畢竟是師父,伱還得多學學啊。沒錯,就是怕技術外洩,有些東西看上去挺難的,可一旦有了熟知內情的人,並不是一點也搞不出來。在掃平大明周邊的威脅之前,朕不能拿邊軍的生命不當回事。”

這個話題確實不太適合在公開場合拿出來閒聊,一旦傳出去,哪怕皇帝沒有馬上清查的意思,在有心人的解讀之下也會變成有,所謂做賊心虛也。

但又不能一點不讓徐光啟和王徵知道,他們做為機械廠和鍛造廠的實際管理者,除了加快消化吸收新技術之外,保密思想也必須儘快提高,否則將來保不齊哪一天就成了無意間的賣國賊。

“……這……武清伯應該不會吧?”可是這個答案讓王徵陷入了更深的迷惑,武清伯李銘誠可是太皇太后的親侄子,皇帝表叔,標準的皇親。如果連親戚都信不過,那大明朝廷裡還有誰靠得住呢?

“良甫,這件事與機械廠無關,不要妄議!”徐光啟是真忍不住了,生怕王徵再和皇帝深入討論一下後宮的問題,趕緊出言阻止。

“噯,實事求是,言者無罪。子先如再擋著朕聽真話,那就也和他一般背過身去吧!如果朕沒記錯的話,良甫的家應該是西安府吧?”

但皇帝的談興挺濃,連有可能自曝家醜的話題都不在意,不光要繼續聊下去,還嚴重警告了徐光啟的插嘴行為。

“回稟陛下,臣是西安府涇陽縣人。自幼長在外家,跟隨舅父開蒙讀書,對大同倒是比對西安府瞭解的更多。”聽到皇帝問起了自己的老家,王徵終於靈光了一次,趕緊道出實情,免得被問起西安府的情況不好回答。

“嗯,徐郎中與朕提起過,你舅父在大同府同知上做了6年,不光把軍餉調劑周全,還製作了不少守城器械,功不可沒。

可是朕還聽說陝西、山西有些商人勾結當地邊軍衛所,違反朝廷禁榷與北虜交易往來。其貨物不光有茶葉、絲綢、布匹,還有糧食、鐵器、甚至盔甲兵械,你可曾耳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