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趕到袁紹大帳中後,將領謀士們都陸續趕來,但面色都不好看。

算算時間,如果急行軍的話,張燕的先頭部隊,只要十天左右,便可以趕到!

在這個時間內,能否打下易京,誰也心裡沒底。

辛評首先說道:“現在我們要做出應對。”

“是分兵阻截張燕,還是全力攻打易京。”

沮授出聲道:“不是還有一種選擇,退兵?”

荀諶冷聲道:“大軍壓城,妄言後退,是否該當軍法?”

審配出聲道:“公與身為監軍,自然需考慮最壞的情況,如果再下大雨,該當如何?”

眾人默然,前日一場雨,不僅糧食受潮,兵甲受損,好多人也因此生病,甚至死去。

要再來一場雨,只怕也不用公孫瓚出城反擊,袁軍紀要崩潰退軍了。

誰知道今年這天氣這麼怪,都到了十月了,竟然還下雨!

逄紀出聲道:“如今局面,便是有進無退,今年各州蝗災,獨冀州受災最輕,故有多餘糧草興兵。”

“此次大軍調動,耗費糜巨,若就此退兵,可能要兩三年後才能再度徵發如此大軍。”

郭圖附和道:“這次良機若是錯過,別說兩三年,就是三五年,也難說以後有什麼變故。”

田豐冷笑道:“但若是攻城不下,我軍被黑山軍截斷後路,不僅主力盡失,連鄴城也有危險。”

“我聽聞曹操派兵偷襲鄴城,幸好我軍早有防備,將其暫時嚇退。”

許攸說道:“這也難說,曹孟德乃我軍盟友,豈會在這個時候偷襲?”

“我看是元皓先生杞人憂天了吧。”

田豐冷笑道:“我看你是與那曹操交好,所以才替他說話吧?”

許攸漲紅了臉,“元皓!你豈可憑空汙我清白!”

袁熙見一眾謀士吵了起來,心想謀士真的不是越多越好,就像現在,簡直是起反作用。

換了自己在袁紹這個位置,根本擺不平這群人。

這群謀士背靠自家士族,早已尾大不掉,雖然都在出工出力,但都會站在自身立場上發言,而非絕對中立。

如今在場的謀士,審配田豐沮授是冀州派,荀諶郭圖辛毗是潁川派,許攸逄紀是南陽派,其間關係錯綜複雜,謀劃策劃時想的不僅為自己壯大聲名,還同時想要壓倒對方。

這裡面的隱藏的問題,會隨著時間推移越發激化,今日只是冰山一角,而且冀州派已經不滿被其他兩派壓制,開始產生了厭戰情緒!

冀州派應該是支援袁譚的,如今被支援袁尚的其他兩派壓制,袁譚成為繼承人的機會越發渺茫。

而且冀州謀士分配到的利益遠遠低於預期,甚至可以說,潁川派和南陽派得勢後,反而大大削弱了冀州派謀士在本地的勢力。

所以冀州派開始出現了唱反調的趨勢,田豐所謂的犯上,只能可能他早幾年就看清了這一事實,藉機用嘴臭發洩不滿。

袁熙心道這世界真奇妙,他是立主攻打易京的,但如今成了袁尚這一派支援攻打易京,反而是袁譚這一派有了退兵的想法!

袁紹這派謀士,實在是太麻煩了,袁熙覺得,袁紹至今沒有平衡這幾個派系之間的矛盾,在這點上,是遠遠不如曹操的。

別看曹操屬下的謀士將令眾多,但曹操卻將其控制的相當好。

曹操對於謀士的想法相當明晰,就是以潁川派為主。

從戲志才到郭嘉,再到荀彧陳群,全部都是潁川人,而作為一開始跟隨曹操的程昱,則是到了後期,完全成了邊緣人士,賈詡就更不用說了,自己韜光養晦去了。

所以曹操拿不定主意時,只要找潁川人關起門來一商量,就把事情定下來了,而且曹操本身就是很厲害的軍事家,也能壓得住人。

軍事上曹操則是以曹家和夏侯家為核心領軍,其他外姓將領成就再高,絕大部分時候也只能當個副手。

這就有效杜絕了內鬥的情況,雖然也會打敗仗,但在這套體系下,起碼能保證穩定性。

但袁紹這邊相比之下,問題就大得多了。

謀士內鬥就不說了,就是武將,也是派系林立。

有老資格的淳于瓊,有各立山頭的四庭柱,有飽受排擠打壓的並涼武將。

袁紹親自坐鎮打勝仗的時候還好說,要是打了敗仗,必然各個派系要推卸責任,這時候沒有靠山的武將們,變成了替罪羊。

當初麴義背叛韓馥投靠袁紹,就是因為其打了場敗仗,要被韓馥治罪,所以麴義才被迫反了韓馥。

結果他投靠了袁紹之後,因為作戰勇猛,手下先登死士勢大,又為袁紹忌憚伏殺,差點身死。

袁熙換到麴義的角度,能深深感受到鬱悶,怎麼做都不行,這不和帶不帶帽子,都要被打耳光一個道理麼。

怪不得後世張合高覽攻打曹軍大營不剩,便立刻投降,固然有其不夠忠心的緣故,只怕也是明白袁紹圈子裡面這套玩法,要是他們回去也鐵定沒有好下場,自然會選擇投降。

歸根到底,還是沒有抱團取暖,形成圈子。

謀士們倒是抱團取暖了,但是不同派系卻又打起來了。

謀士們還在吵嚷不休,袁紹終於是忍不住,出聲道:“退兵是不可能的,不打下易京,我絕不回鄴城!”

他這話一出口,眾人才安靜下來,潁川派和南陽面有得色,冀州派則是面無表情。

因為在他們看來,袁紹這話,又是在支援袁尚,打壓袁譚。

袁熙見到,心道真是夠了,幾個謀士敢這麼玩,還是在於冀州實力太過雄厚,所以有恃無恐,覺得就是互鬥,也不會影響事情的成敗。

要不是袁熙看了劇本,誰會知道袁氏這麼大的優勢,浪著浪著,就浪沒了呢?

不過袁紹既然已經表明態度,那剩下的就是兩條路。

全力攻打,還是分兵阻擋黑山軍。

張燕三路,一路是直撲鄴城的,那邊有袁尚坐鎮,鄴城留下得兵也足夠,只守城是沒有問題的。

如今便是中間繞到袁紹軍南面的那一路,眾人商議過後,決定由袁譚率領一萬人前去阻擋。

張燕這一路也就三四萬人,且大都是拿木矛那種布衣民兵,袁紹軍的一萬精兵,足以擋住。

然後就是經過北新城南面,繞到易京背面那一路。

眾人看向袁熙,袁熙見狀,知道自己最熟悉涿郡三城的防線,也只有他最合適了。

他開口道:“那一路我來好了,但如今我只剩兩千多人,只怕還是少些,要是能湊足五千,便沒有問題了。”

袁紹微一沉吟,說道:“好!”

“我再撥給你五百騎兵,兩千步兵!”

袁熙心道成了,這些兵依靠三城防守,擋住黑山軍不成問題。

關鍵是他能不能及時趕回來,看到公孫瓚最後的結局。

他臨走時候望了袁紹一眼,父子兩人對視,彼此心照不宣。

從鄴城出發前,父子兩人私下有過談話,只有兩人知道,有可以利用的一個關鍵,至於能不能發揮作用,就看接下來的形勢走向了。

他回到營帳,召來趙雲和太史慈,告訴他們收編兵士,重新整隊,次日返回涿郡,阻擊黑山軍。

兩人領命而去,袁熙又讓孫禮將田豫帶來,說到:“國讓兄,我可能要食言了。”

“本來我想帶兄和公孫瓚見最後一面,奈何現黑山軍來犯,我不得不回去迎擊。”

田豫這些天,天天被孫禮押著看易京攻防,開頭的事情見到城頭守軍被殺,還頗為憤怒,但後面看到袁軍回營時,一樣是缺胳膊少腿,哀嚎連天,漸漸變得沉默。

他聽了袁熙的話,臉上沒有絲毫異色,他開口道:“這本非公子之過,何須向豫道歉。”

袁熙嘆息道:“因為我總歸是先答應伱的。”

田豫心道你什麼答應我,我想回去,你不讓我回去啊!

他開口道:“公子本不需向我解釋這些,我受薊侯之恩,便不會有二心。”

孫禮在一旁聽了,不由嘲諷道:“公孫瓚那狗東西連自己百姓都殺,你這是愚忠。”

田豫聽了,默然不語。

袁熙已經將事情安排妥當,得了空閒,便耐住性子對田豫道:“其實我對國讓兄很有興趣,也有很多問題不明白。”

“比如劉豫州和公孫瓚都屬同門,行事卻仁義得多,且兄跟隨劉豫州時間更長,為何國讓兄舍其而復歸公孫瓚?”

田豫沒想到袁熙知道自己的事情,他猶豫了一下,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公子。”

“我當初投奔薊侯,是因為我的族叔,在薊侯手下做事。”

“當日劉豫州和族叔共扛袁譚,我自然投奔劉豫州。”

“之後劉豫州舍冀州和族叔,轉投陶謙,我礙於情面,自然會選擇族叔這一邊。”

袁熙聽了,疑惑道:“國讓兄族叔是誰?”

田豫面露奇怪之色:“公子和他打過很多次交道。”

“就是被薊侯表為青州刺史,又被公子打得大敗,被迫從海上逃走的那位。”

袁熙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田楷,怪不得!

這兩邊的樑子結得比自己想要的深,自己把田楷老家都端了,田豫能個自己好臉色?

怪不得田豫如此死硬,原來原因出在田楷身上!

這下子麻煩了,因為田楷更加死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