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曹憲悄悄起身下地,忍著身上些許殘留的疼痛,心想自己總算明白了。

原來甄夫人和昭姬姐姐晚上時常哭泣,是這麼一回事啊!

她腿腳一軟,連忙扶住身邊的牆壁。

曹憲緊咬嘴唇,重新做回榻上,在被子裡面摸摸索索尋找自己裡衣,卻不小心摸到了些東西。

她臉熱起來,心裡卻充滿了淡淡的喜悅感。

自己是公子第幾個女人呢?

不過也終於算是如願了啊。

她不由想起自己顛沛流離,飽嘗驚恐的那段日子,相比如今的安寧,彷彿恍如隔世。

此時袁熙睜開眼睛,見曹憲坐在床邊發愣,又把她拉到被窩裡面,說道:“小心著涼。”

兩人肌膚相貼,曹憲用手在袁熙胸前划著圓圈,輕聲道:“公子醒了?”

“我想著一會去熬粥,做些早飯呢。”

袁熙聽了,嘆道:“等會一起去吧。”

“這些日子,也是辛苦你了。”

曹憲低聲道:“跟著公子,已經比天下絕大部分女子過得好很多了。”

“妾很知足了。”

袁熙把曹憲摟緊了點,“最遲明日我便動身,你且留在府裡,等我得勝歸來。”

“我會多留些人手保護宅邸,黑山軍把手伸到北新城的可能性並不大,不過你出府時,還是要小心點,”

曹憲表情有些失落,“妾明白戰場上女子是個拖累,還請公子保重。”

她說這話,身子又在袁熙懷裡扭動了幾下,“公子自從練了五禽戲後,是不是有些身體強壯了些啊?”

袁熙不禁有些心猿意馬,他看外面天色尚早,悄聲道:“確實變得更加禽獸了。”

“還有時間,等會再起床。”

曹憲紅了臉點了點頭。

兩人又胡天胡地了一番。

兩人就這麼靜靜躺著,享受著難得的安靜,兩人明白袁熙這次帶兵,算是第一次獨自面對強敵,是擊敗敵人,得勝而歸,還是被敵人打的狼狽逃回,亦或再也回不來,誰也不知道。

唯一能知道的,便是一旦捲入這個漩渦,便再也停不下來,只能不停往前走,不然便會被身後肚的潮水淹沒。

直到外面陽光照進窗子,兩人這才起身穿衣下地,相攜進了灶房。

曹憲輕車熟路將乾柴,細枝,稻草依次疊放在灶膛裡面,然後拿出火石打了幾下,便將稻草點燃。

袁熙拿過一支竹筒伸進灶膛,輕輕挑散稻草,鼓起腮幫子吹了幾下,稻草上的火星便變成了火苗,引燃了乾燥的枯枝,火焰升起,一層層將上面的乾柴包裹,熊熊大火燃燒起來。

曹憲從米缸中舀出一碗米倒入鍋中,袁熙提起水桶,將裡面的清水倒了進去,曹憲便拿過鍋蓋蓋上。

兩人沒有說話,卻配合的確實異常默契,一如昨晚今早一樣。

不多會鍋裡便傳出咕嘟咕嘟的聲音,裊裊炊煙也從灶房頂上的煙囪升了起來,直上雲霄,和北新城裡面的幾百上千道煙柱交相掩映,給這座飽受戰火的古城增添了幾分蓬勃旺盛的煙火氣息。

孫禮正摟著夫人孩子睡大覺,就聽門被砰砰砰敲響,嚇得夫婦兩人驚慌失措地坐了起來。

孫禮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一便穿著褲子,仔細聽著門外,發現是自己母親馬氏的聲音,便趕緊披上衣服,開啟房門,苦著臉道:“阿母,一大早的幹什麼呢?”

馬氏見孫禮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你不是公子親衛?”

“公子一大早就起來,你還在賴炕頭!”

孫禮一驚:“公子出門了?”

“沒有,”馬氏沒好氣道:“公子去灶房做飯去了!”

孫禮聽了,這才鬆了一口氣,“阿母別嚇唬我啊!我這也是難得才晚起一次,之前跟著公子時,我都比公子起的早。”

他心道好不容易回來見內人一趟,大半年不見,這不要幹個爽?

馬氏伸出手扭住孫禮耳朵,“你當親衛,便要盡職盡責,一次疏忽,就可能害了公子!”

“你給我好好記住!”

孫禮耳朵劇痛,只得連連求饒:“我記住了,記住了!”

“阿母快放手!”

馬氏又在孫禮頭上捶了幾下,這才氣呼呼去了。

孫禮摸著腦袋,心道阿母這是下手一點都不留情,錘的是真狠啊。

他和回身和內人說了幾句話,便穿好衣服,急匆匆出去,等他趕到灶房時,發現袁熙已經和曹憲不顧灶房的粗陋,兩人就坐在灶臺邊,一人捧著個碗,正喝的起勁。

孫禮撓了撓頭,心道這情景倒是少見啊。

他目光掃過曹憲時,總覺得對方有些變化,似乎相比之前的青澀,好像多了份豔麗?

袁熙見孫禮來了,笑道:“你也來喝一碗。”

孫禮聽了,也不推辭,當下盛了一碗,蹲在地上喝了起來,他跟著袁熙久了,知道這是要動身了。

袁熙看著孫禮,突然嘆息一聲,“算了,你打兩碗,回去陪你內婦孩子吃吧。”

“這次一去,咱們兩個都要親手殺敵,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曹憲端著碗的手微微一抖,“公子要親自上陣?”

袁熙點了點頭,“我上陣能鼓舞士氣,會少死很多人。”

“放心,有孫禮在,我不會有事的。”

曹憲抬起頭來,對孫禮認真道:“你幫我照顧公子,我幫你照顧夫人孩子。”

孫禮聽了,拍著胸脯道:“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誰也無法接近公子!”

曹憲聽了,緊蹙的眉頭這才稍稍舒展,她抬頭看著窗外的天空,炊煙伴隨著朝霞,讓天上的一切,都變的模糊,彷彿不真實的夢境。

她帶著些許憂傷想著,在不遠的未來,那邊的天空,也會被戰火遮蔽吧?

砰的一聲,張燕踢翻了面前的桌案,對眼前的黑山軍眾統領吼道:“咱們被看扁了,連袁家小兒,都敢騎到我們臉上!”

他指著遠處幽州的方向,“一個月不到,便有上萬人逃走!”

“不僅有農人,還有工匠兵士!”

“這樣下去,還沒開戰,我們黑山就要亂了!”

“誰能忍???”

底下幾十名黑山將領齊聲吼道:“不能!”

有人吼道:“殺了他們!”

有人叫了起來,“大人乃是漢廷親封的平難中郎將,那袁家一群反賊,算得什麼!”

“願隨中郎將剿滅賊寇!”

這底下的將領,皆是黑山賊現存的大小首領,其中有黃龍,於氐根,郭大賢,雷公,大洪,羅市等,不一而足。

而且其中最有名的八大將領,卻已經死的死,走的走,早已不復巔峰之時。

這八人便是張牛角,張燕,楊鳳,於毒,左髭丈八,眭固,白饒,張白騎。

張牛角是黑山軍第一任首領,後中箭不治身亡,死前將首領傳給了張燕。

於毒和左髭丈八在袁紹討伐黑山時被殺死。

白饒和張白騎在救援易京,攻打北新城時被袁熙手下的趙雲太史慈斬殺。

眭固投靠了張楊,混的風生水起,剛被升了官。

最後剩下的,便是下首穿著一套火紅色盔甲的楊鳳。

她約莫二十六七年紀,身材修長,五官頗有英氣,本來也算個美人,但從額頭到臉頰,縱貫大半張臉的一道傷痕,卻讓她的身上顯出一股肅殺之氣。

她和張燕,便是如今黑山軍僅存的兩大首領。

楊鳳的來歷頗為神秘,在眾人之中,也就張燕稍微知道些她的底細。

她能坐上首領之位,只有一個原因。

能打。

其一手槍術,在黑山之中少有敵手,這也是她能在數次大戰中活到現在的倚仗。

楊鳳在七八年前,就已經出名了,當初漢廷征討黑山軍,雙方膠著不下時,也是楊鳳率先帶領手下歸降,被封為黑山校尉。

之後張燕這才帶著其他人歸降,接受了中郎將職位,成功將黑山軍從匪軍變成了官軍。

如今楊鳳地位超然,在黑山軍中自成一系,便是張燕也不能完全轄制她。

楊鳳嘴裡叼著根草梗,懶洋洋道:“中郎將大人,眭固都成了天子身邊紅人了,我們難道不應該南下河內,去天子那裡分一杯羹?”

聽楊鳳說話,眾人驟然安靜下來,紛紛看向張燕。

張燕一雙虎目緊盯著楊鳳:“楊校尉意思是捨棄黑山,南下河內挾持天子?”

楊鳳輕笑一聲,“我只說隨口一說,全憑中郎將定奪。”

張燕聽了,搖頭道:“若我們棄黑山而取河東,萬一奉迎天子受挫,黑山再被袁氏小兒佔了,我們豈不是家都沒了?”

“且不說如今天子被白波諸將把控,我們已經晚了一步,就是幽州那袁氏小兒,也不是易於之輩。”

“我們要打,就要先將最近的袁氏小兒擊潰,佔下幽州,便進可攻,退可守!”

“彼時我們勢力壯大,在南下和白波軍爭雄,也為時未晚!”

眾將聽了,紛紛呼喝起來:“中郎將英明!”

楊鳳的嘴角,顯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諷,出聲道:“既然中郎將大人已經意決,末將自當遵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