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方公子: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時間何其短暫,能有幸認識公子,已是無憾。

猶記得……

我們姐妹曾聞公子暢談天下大勢,曾見公子揮斥方遒,曾聽公子箏音鎮古今,曾品公子宴請的仙釀佳餚。

公子如仙,不染凡塵,讓人傾慕。

能與公子相伴,清歡、錦書何其有幸?

晃眼間已近三年,數百日日夜夜,猶在夢中,奈何天不遂人願,是夢終究會有醒時。’

車轍轆轆。

馬車因道路泥濘而上下起伏。

手中書信猶有熟悉的餘香,方正輕嘆一聲,翻開第二頁,話鋒一轉,當是換了一人。

‘秋意涼,公子記得添衣。

冥冥之中,上天或許真的註定了每個人的命運。

我們姐妹何其不幸,經歷了家破人亡、嘔心瀝血,我們姐妹又何其有幸,認識了公子。

公子常做嬉笑、玩世不恭,卻有悲天憫人之心、廣納天地之情,這冰冷人世也因公子增添了幾分光彩。

猶記得公子贈言:擇一良人,選一城坊,日暮而作、日落而息,三餐四季、執手餘生。

此言甚美。

千言萬語終有盡時……

人生苦漫,願君平安。’

信箋上隱有淚痕,顯然兩女離去之時滿含不捨,就不知為何,她們執意要悄悄離開。

“哎!”

方正抬頭,平淡無波的眼神也泛起漣漪。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錦書相貌之美猶如仙子入凡,更生的一顆慧心,心思玲瓏,與之交談總讓人不知不覺間忘卻時間。

柳清歡猶有少女頑心,舞姿之妙讓人歎為觀止,不論心中何等苦悶,在她面前都能悄然散去。

數百個日夜為伴,三人的關係似至交、似家人,雖各自藏有秘密,卻彼此心照不宣。

突然間。

兩女留下一封書信不辭而別,不解之餘也讓方正心生惆悵。

“公子。”

向秀的聲音響起:

“到驛站了,是否歇息下?”

“嗯。”

方正回神,點頭道:

“停下吧,吃點東西再上路。”

“是。”

向秀應是,躍下馬車,牽著車來到驛站門前栓馬繫繩,動作乾脆利落好似經年車伕。

誰能想到。

這麼一位貌不驚人的老者,竟是一位大周天武師?

作為朝廷傳遞文書的人中途更換馬匹或休息、住宿的場所,驛站往往位於交通要道,四通八達之處。

多年前。

驛站就已自負盈虧,朝廷不再支付費用。

漸漸的。

驛站就變成了接待過往行人的酒樓、客棧,裡面的官員、差人也就成了掌櫃、小二。

“半斤酒,三斤肉,兩碟小菜。”

向秀招呼一聲:

“儘快!”

“是。”

小二應是,急匆匆通知後廚。

方正依窗坐下,側首即可看到官道上的場景,因為水患之故,一路行來所見都是災民。

災民癱坐在樹蔭下,兩眼無神看著驛站,咽喉不時滾動,卻沒有膽子前來討要吃食。

應該不是沒有嘗試來過,不過驛站門口站在的護衛,個個膘肥體壯,也不是吃素的。

他們身上的傷痕,想來就是討要過程的收穫。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明王出世,彌勒降生……”

伴隨著吟唱聲,幾個肥頭大耳的和尚從遠處踏步行來,和尚手持盛滿清水的缽盂,在一位位災民頭頂揮灑。

清水落在身上,災民無不精神一震,蒼白的面頰也浮現一絲紅暈,眼中也顯出生機。

“阿彌陀佛。”

和尚單手豎在身前,口誦佛號,朝著一位災民問道:

“施主可願歸入我教?”

“入我教,生前可有機會享盡榮華富貴,死後可前往極樂世界,有妻兒更能闔家團圓。”

他循循善誘:

“如若願意,少卿會有米粥送上。”

“願意!”災民聽到‘米粥’二字,不由得雙眼發亮、表情狂熱,跪倒在地連連叩首:

“我願意入教,信奉……”

“無生老母!”和尚開口。

“信奉無生老母!”災民點頭,問道:

“大師,在哪領粥?”

“即入我教,你我皆為兄弟,切莫以大師相稱。”和尚搖頭,伸手朝後一引,開口道:

“那邊有粥吃,請隨我來!”

“好,好。”

災民應是,掙扎著起身跟著對方離去。

驛站內。

“哼!”

有人冷哼:

“不過是刺激他人氣血的妖法,被那聖水灑在身上,雖然能短暫恢復活力,損耗的卻是身體本源。”

“一群妖僧!”

“那也好過等死。”一人答道:

“沒有閣下口中的妖僧,外面的災民有幾個能扛過三天,你若真有本事,舍盡家產去救他們。”

“就不知能救幾個?”

“你懂什麼?”當先開口的那人拍案而起,怒道:

“這群妖僧迷惑人心,招攬教眾,待到勢大之時就會禍亂一方,屆時會有更多的人遭殃。”

“現今的虛情假意,不過是為以後圖謀。”

此人年紀不大,正值氣盛之時,此番反駁雙目圓睜、中氣十足,一副憂國憂民的姿態。

“人都快死了,哪還顧得了這麼多?”角落一人不屑冷哼:

“真出現大亂,也是朝廷的事。”

“朝廷的事,就是天下的事,就是百姓的事,爾等以為待到天下大亂,我等可以避開不成?”年輕人喝道:

“平復災患,為朝廷、為百姓,也是為了我們自己!”

他抱拳拱手:

“張某願為朝廷效忠、效死!”

“放屁!”

有人低吼:

“你看看這大路之上,這麼多年來,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哪天不是滿滿當當的災民!”

“你問問過往的路人,這路上、這河裡,那一天不死幾個人?哪天河裡不多幾具屍體?”

“朝廷何時關心過老百姓的死活?”

“小兄弟念過不少書,也見識了人間疾苦,你捫心自問,這樣的朝廷、這樣的百官值得效忠嗎?”

“值得……”

“效死嗎?”

此言落下,場中不由一靜。

“噠……”

方正放下筷子,眉頭微皺:

“吵吵鬧鬧不得清靜,東西打包,路上吃。”

“公子?”向秀抬頭,面露詫異,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見門外行來幾個官差衙役,當即點了點頭:

“是。”

收拾好東西,馬車再次前行,身後驛站裡隨即傳來陣陣喧譁,似乎是官差開始動手拿人。

方正掀開車簾,朝著官道兩側看去。

猶記得。

他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白蓮教還是人人喊打,只敢藏在暗處發展教眾,是名副其實的邪教。

而今……

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的招攬教眾,而旁觀之人竟無一制止,做視這等事情發生。

就連官差,也像是沒有看見,只敢拿普通人立威。

‘王朝末世啊!’

‘皇帝昏庸、百官無能,任由豪門侵佔百姓,致使天下妖孽叢生、禍亂橫行,真真是亂世之景。’

‘苦的……’

‘只有百姓!’

搖了搖頭,方正放下車簾,不再胡思亂想。

水患波及數縣百姓,但並未影響府城附近,越靠近兆南府,大道兩側的災民也就越少。

漸漸的。

路上行人也多了起來。

“幹什麼的?”

道路正中位置,有官兵設卡,詢問來往之人,檢視通行證件,認真比照證件上的描述。

但凡發現不對,都會拿下過往行人。

“公子,這種是臨時關卡,一半是地方官兵自行設立,用來吃卡拿要勒索路人錢資。”

向秀常年行走在外,對此很是熟絡:

“莫看查的嚴,其實只要給錢就能通關。”

“嗯。”方正點頭,問道:

“災民怎麼辦?”

災民連吃飽飯都做不到,更別提拿錢通關了。

“這就是關卡的另一個作用了。”向秀道:

“關卡可以阻攔災民,把災民困在一個固定區域,不讓他們亂串,強闖肯定會被當場殺死。”

“公子。”

“過了關卡,後面應該就沒有災民了,到時也能得個清靜。”

說著驅馬靠近關卡,遞過去一個腰牌,這種代表一定身份地位的腰牌明顯有豁免權。

官兵只是掃了一眼,就擺手放行,並未收過路費。

“呸!”

行不了多遠,就見有人低聲咒罵:

“這就是一群強盜,三天兩頭的設卡,掙的錢全都入了他們的口袋,我們的日子怎麼過?”

“惹惱了老子,回頭也加入白蓮教!”

“慎言,慎言。”有人急急拉住咒罵那人,更是小心翼翼看向周圍。

馬車駛過,車上兩人毫無反應。

如向秀所言。

過了關卡,路上災民幾乎消失不見,時不時還能看到錦衣華服的年輕人,三五成群結伴而行。

時間緩緩流逝。

天色漸暗。

路上行人也變的稀疏。

“嘩啦啦……”

側方山林都有異響傳來,一男一女從中躍出,兩人目露驚慌,狀似身後有猛獸追趕一般。

男子的模樣俊美不凡,穿的確實破舊麻衣,腳下草鞋破破爛爛,更是露出了腳拇指。

反觀女子,衣著華麗與之成鮮明對比。

兩人衝上官道後,男子回頭看了一眼,輕推女子,口中喝道:

“蓉妹,你先走,我來攔住他們!”

“不!”女子花容失色、長髮散亂,聞言拼命搖頭:

“谷哥,要走一起走!”

“崩……”

“咄!”

一根利箭從林中射出,扎進兩人身前地面上,夯實的官道硬路竟是被箭矢入土數寸。

可見箭矢威力之強。

與此同時,一群人從林中穿出,當頭一人面如冠玉、身著華服,抬手把手中鋼弓扔給身後一人。

“昌蓉!”

他目視女子,悶聲開口,聲音不容置疑:

“跟我回家!”

“不!”女子大吼,雙手拼命抓住身旁俊美男人的衣袖,兩眼含淚哭道:

“三哥,我與谷衝真心相愛,看在兄妹一場的份上,你放過我們吧,我不要嫁給韓家的那個傻兒子。”

“常三哥。”‘谷衝’握緊女子手腕,也道:

“我雖是常家僕人,自知身份低微,卻是真心待小姐,至死不渝,還望常三哥成全。”

“你們……”貴氣男子面色一變,下意識看向官道上的行人,面色一沉,壓低聲音道:

“先跟我回去,回去後再說!”

家醜不可外揚。

這種話豈能當著外人說?

事情若是傳出去的話,對於家族名聲絕對是一大打擊,如有可能他甚至想殺人滅口。

“不!”

聽到‘回去’二字,女子面色再次大變,螓首連連擺動,眼中更是浮現懼意,後退一步道:

“我絕不回去!”

“我……我肚子裡已經有谷哥的孩子了!”

“你說什麼?”貴氣男子聞言面色一變,臉色瞬間一片鐵青,轉首看向女子口中的‘谷哥’,目泛殺機:

“你這畜生……”

“找死!”

他身形一動,如靈燕貼地飛掠,瞬息間逼至谷衝面門,單手前探好似一柄出鞘利劍。

極致的速度,讓他手臂上的衣衫瘋狂抖動,空氣似乎也被撞出一個錐形,破空尖嘯緊隨其後。

真氣武師!

此人年歲不大,竟已修出了真氣,放在固安縣已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唰!”

眼見那谷衝就將命喪貴氣男子手中,他突然身軀後仰,整個人貼地一旋,避開來襲攻勢。

這一動作迅捷靈動,運用的恰到好處,甚至趁機揮出一拳逼得對手連連倒退。

“金雁拳!”

貴氣男子面泛愕然,隨即眼中怒意大增:

“好你個谷衝,常家看你可憐好心收留,你身為奴僕不僅壞小姐名聲還偷學常家武學。”

“該當千刀萬剮!”

“彭!”

他話音未落,腳下地面已然炸開,泥土紛飛之際人影狂衝數米,凌厲氣勢讓觀看之人都為之心驚。

正面對上,更是恐怖。

谷衝面色一白,眼中顯出懼意,不過他身形一晃,就如靈蛇撥草側身橫掠,竟是勉強避開。

同時五指下意識一抓,扣向貴氣男子手腕。

“嗯?”

貴氣男子只覺脈門隱有刺痛,心中不由一訝,這說明谷衝已經修出真氣,有著威脅到自己的實力。

好!

好個小賊!

你藏的好深!

他念頭轉動,只覺一股無名怒火上湧,當即手臂一晃,皮肉震顫,崩開來襲的五指。

同時腳踏玄妙步伐,身似游龍發起搶攻。

他的兩條手臂就如兩口長劍,或挑,或崩,或劈,或壓,或點,或洗,或攪,或抽。

招招直攻對手要害,劍嘯震顫,隱隱有浪潮奔湧之聲。

貴氣男子並指如劍,出招快捷如風,劍式滔滔不絕,擋者披靡,瞬間把對手死死壓制。

不過眨眼功夫,谷衝就已頻頻遇險,敗亡之兆顯露。

“不要!”

眼見愛人遇險,女子面色大變,手腕一抖,一根軟劍錚然彈出,朝著貴氣男子刺去。

“叮……”

軟劍來勢凌厲,男子不得不回身格擋,劍指輕彈劍刃,勁氣爆發,他也趁機倒飛數米。

“昌蓉!”

目視女子,貴氣男子渾身輕顫:

“你敢朝我動手?”

“三哥。”女子美眸含淚,哭道:

“不要逼我!”

“好!”

“好得很!”

貴氣男子面色鐵青,大手猛的一揮:

“動手!”

“不要手下留情!”

“是!”他身後一干護衛聞聲應是,一窩蜂衝來,其中多為武者,甚至還有兩位武師。

有他們加入,谷衝兩人立馬顯出不支。

好在女子瘋狂揮劍,眾人顧忌到她的身份,也不敢太過緊逼,一時間到還能勉強支撐。

“啊!”

谷衝瘋狂怒吼,勁氣爆發震開圍來的數人,視線一轉,身形幾個閃爍衝向一片的馬車。

只要入手了馬車,就有機會逃脫。

“讓開!”

飛身躍入半空,他身形倒轉,一掌揮向車伕,掌勢凌厲兇悍,竟是絲毫沒有留手的意思。

“哼!”

向秀輕哼。

他本來只是看戲的路人,不曾想也被捲入其中,而且這谷沖模樣俊美,下手卻狠辣無情。

絲毫不顧及會不會傷人性命!

當下單手虛抬,一股無形掌勁匯聚於身前,如乾坤轉動,與來人雙掌輕輕碰在一起。

乾元掌!

“彭!”

掌勁對撞,向秀紋絲不動,就連身下馬車都未曾搖晃,谷衝卻是面色大變,只覺一股無形勁力摧枯拉朽般湧入體內,渾身上下瞬間失去知覺,身不由己被震飛出去落到地上。

落地後,一動不能動。

“谷哥!”

女子悲吼,卻被眾人聯手壓制。

“好掌法!”

貴氣男子眼眉微挑,飛身落到近前,朝著向秀正色拱手:

“想不到此地竟還有如此高手,多謝前輩出手相助,在下常渭,不知前輩如何稱呼?”

“不敢。”

向秀垂首:

“一介車伕而已。”

嗯?

常渭挑眉,下意識看向車廂。

“走吧。”這時,車廂裡的方正淡然開口:

“莫要耽擱。”

“是。”

向秀垂首應是,揮動馬鞭,驅馬緩緩駛過場中眾人。

*

*

*

篝火點燃。

火光照耀不大不小的範圍。

馬車停在一旁,向秀不知從哪逮了只野兔架在火焰上烘烤,添了調料的肉香味飄散開來。

“武功確實有三六九等,不過並沒有準確劃分。”

他低聲開口:

“畢竟,有人修煉尋常法門證得武道宗師,有人身懷絕世武功,練到最後也是廢物一個。”

“這話說的有趣。”方正盤坐一塊山石之上,笑道:

“世間沒有天下無敵的武功,只有天下無敵的人。”

“公子此言,發人深省。”向秀抬頭,眼神閃了閃,似乎被這句話驚到,隨即才道:

“不過上乘武學確實了得。”

“向某出身低微,雖比公子苟活幾年,對於這等武學卻也瞭解不多。”

“無妨。”方正擺手:

“說來聽聽。”

“是。”向秀點頭,道:

“尋常武技,自是打磨氣血、錘鍊肉身,即使僥倖修成真氣,大都只在小周天打轉。”

“好一點的,如向某所學,有相應的掌法、拳腳功夫,更有完整的武師境界修煉法門。”

武師境界包括小周天、大周天,無漏。

這一境界,主要是壯大真氣、錘鍊肉身,理論上只要是真氣法門,都可以修成無漏真身。

只不過……

有的積累真氣緩慢,有的容易得暗傷,幾乎不可能修成無漏,真正能夠一以貫之直指無漏的法門並不多。

方正瞭然:

“上乘武學和頂尖武學又是如何劃分?”

“前朝曾統收天下道法、武學,編撰《天宮寶藏》和《武經》,其中記載有十大頂尖法門。”向秀抬頭,語聲悠悠:

“此等法門,不是藏在頂尖宗門之內,就是歸某位絕世高手所有,我等是不用想了。”

“至於上乘武學……”

他看了眼方正,道:

“公子所學,就是上乘武學。”

“哦!”方正側首看來:

“何以見得?”

他當然知道母音雷法不凡,但可惜沒有名師指點,自己修煉也不到家,連同階都不保贏。

說起來也都是淚。

“很簡單。”

向秀的回答出乎意料:

“上乘武學大都是融術法、武道為一體,公子見過幾位武師如你一般輕易施展法術?”

“嗯?”方正一愣:

“真氣可以當做法力使,武師不都能施展法術嗎?”

“是這樣不假。”向秀輕嘆,有時候他很懷疑方正的來歷,修為不低怎麼如此缺乏常識。

當即道:

“但真氣凝練,十分真氣未必有一分法力好使,以真氣施展法術對於武師來說得不償失。”

“再加上法術也不是想學就能學的,因而很少有武師通曉術法之道。”

“不過上乘武學不同,此地武學所修真氣更加靈動,施展法術雖然不如法力卻也方便不少。”

“據說……”

他略作沉吟,有些不確定道:

“正是因為所修出的真氣有著如此特性,修煉上乘武學的人才更容易證得武道宗師。”

“對了!”

“聽說,武道宗師和術法真人已經殊途同歸,那等高手武道、術法拈手即來,不分彼此。”

聽說?

據說?

很顯然。

向秀接觸的層次並沒有那麼高。

方正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他之前只是覺得母音雷法所修真氣與其他人有些不同。

具體哪裡不同卻說不上來。

現在倒是知道了答案。

法術!

施展法術時,會有不同,難怪外人會猜測方府有一法師坐鎮,沒人猜到他的身上來。

蓋因為。

武師不能當法師,是很多人心中的常識。

嗯?

眼神微動,方正停下思緒朝黑漆漆的密林投去視線,眉頭微微皺起,狀似聽到了什麼。

“嘩啦啦……”

異響傳來。

向秀也察覺不對,從篝火旁站起,把烤好的兔肉放在一旁,凝神看向密林。

“啊!”

“快逃!”

“保護少爺!”

“……”

慘叫聲、呼喊聲斷斷續續,距離也越來越近。

“譁……”

樹葉晃動,三道人影衝出密林,其中的兩人還未站穩身體,就被一抹寒光斬下頭顱。

寒光凌厲驚人,慣性讓兩具無頭屍體朝前奔出數步,才栽倒在地。

“前輩!”

僅剩的那人眼露驚慌,見到向秀後面泛狂喜,急急奔來,口中更是呼喊道:

“前輩救命!”

“嗯?”向秀眼神微動:

“是你!”

來人赫然是傍晚時分遇到的那位貴氣公子,叫做常渭的那人。

只不過與當時不同,此時的常渭衣衫凌亂、長髮披散,身上隱有血跡,眼中滿布驚恐。

與當時的貴氣截然相反。

在其身後,兩道人影輕飄飄落地。

“嘖嘖……”

其中一人口中輕嘖:

“想不到,這裡還有常家的救星?”

篝火搖曳,照應出來人相貌,兩人俱都是模樣俊美的男子,其中一人正是那常家奴僕谷衝。

谷衝已是眉清目秀的俊美少年。

與另一人相比,竟還遜色三分,那人的五官如刀削斧鑿般立體成熟,充滿男人魅力。

一身白衣更顯出塵之姿。

只不過……

此人眼神輕挑、音帶不屑,讓人難生好感。

不過這種浪子姿態,興許更受女人歡迎,尤其是那種遊戲人間的眼神,怕是會讓某些女人痴狂。

“幾位。”

向秀回首看了眼方正,緩緩退步,慢聲道:

“我等只是路人,你們之間的事與我們無關,這位常公子,麻煩到別處解決自己的麻煩。”

聞言。

常渭面色一變,越發顯得慘白。

“好!”

後方白衣男子鼓掌輕贊: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免得惹來一身騷,這樣才像話。”

“烏師兄。”谷衝眼珠轉動,低聲道:

“就是因為他們,才讓我失手被擒,致使師門試煉未盡全功,幸虧有師兄出手相助。”

“哦!”烏師兄挑眉,若有所思看來。

“兩位。”

向秀見狀,心頭微沉:

“當時是那位小兄弟先朝著向某人出的手,在下無意招惹麻煩,卻也不是怕事的人!”

說著單手輕揮。

“呼……”

場中陡起疾風,勁風捲動雜草,憑空形成一個小型的龍捲,地面更是犁出淺淺印痕。

大周天武師!

烏師兄雙眼一縮,腰間彎刀無風自顫,隨即灑然一笑,大手輕揮:

“罷了!”

“嘻嘻……”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笑聲響起,在場中迴盪:

“烏師兄莫不是怕了?”

“咱們師門拜入真傳的要求,就是讓弟子成功勾搭上良家,你這師弟可算不得成功。”

“若非你出手,他都要被人給廢了!”

女子笑道:

“你我師兄妹一場,幫著你瞞過師傅不算什麼,但要是被外人洩露出去,你如何交代?”

“呼……”

場中清風一蕩,一位精靈般的女子憑空出現,笑嘻嘻看向場中眾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

方正覺得對方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微微頓了頓,像是發現了什麼,面上的笑意越發燦爛。

“秦師妹?”

目視來人,‘烏師兄’表情微變,眼神中隱現忌憚,隨即視線轉動,朝著向秀看來。

“可惜!”

他輕輕搖頭:

“朋友命不好,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既然師妹已經開了口,烏某也不好放任爾等離開。”

“是你們自裁,還是烏某動手?”

“好大的口氣!”向秀面色一沉:

“向某不才,倒要請教請教閣下的高招!”

“小心。”方正從山石上站起,慢聲道:

“他們應該是合歡宗的人。”

“咦!”‘秦師妹’挑眉:

“想不到,這裡還能碰到一位知道我們合歡宗的人,公子以前莫不是見過我宗門人?”

方正輕輕搖頭,沒有理會對方的意思。

合歡宗。

魔天六道之一。

這一宗門的弟子大都模樣俊美、根器絕佳,所修法門也都與男女有關,且心性扭曲。

從剛才的話分析。

谷衝應該就是合歡宗弟子,想要拜入真傳,就必須完成以勾搭良家作為任務的入門考核。

場中不見那位常家的小姐,後果怕是不妙……

如此玩弄感情,門人弟子的性格定然異於常人。

“廢話少說!”

烏師兄冷哼:

“受死!”

音落,場中刀光乍現,刀光如一輪彎月,當空輕輕一旋,美輪美奐的月光當頭灑落。

月光遍灑一方,讓人躲無可躲。

而他的目標,竟不是向秀,而是位於後方的方正。

“公子小心!”

向秀低喝,拔身衝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