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域之人!

方正心頭狂跳。

他身上有很多東西來歷不明,但要說最大的秘密,無異於是自己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另外一個與眾不同的世界!

為此,

他行事格外小心,唯恐被人看破。

而今竟是被人一言道破,不由心頭狂震,甚至出現短暫的失神。

“異域之人?”

方正搖頭,慢聲開口:

“我不明白前輩什麼意思。”

前一刻,他還身處山洞石室之中,面對一具屍骸,轉瞬之間山洞化山谷、石室成桃林。

更是被人一言道破自己的秘密。

不過……

承認是不可能的。

“無妨。”九元子輕捋鬍鬚:

“小友此來,應該是有所求吧?”

“正好,當年老朽走的匆忙,同樣有心願未了,若是小友願意幫忙瞭解,其求必有所得。”

“哦!”方正拱手:

“前輩有何心願未了?”

拱手之際,他下意識活動了一下身體,卻發現自己似乎只有意識,並不能隨意行動。

眼前的一切……

應該也非真實!

幻覺?

陣法?

對方不是幾百年前就已經死了嗎?

為何稱呼自己為閻君?

心中的諸多疑問,暫時都得不到解答。

“我有二願,亦有二法。”九元子雖然了得,卻也不知他心中所想,伸出兩根手指,慢聲道:

“二法之一為天機羅盤,乃老朽畢生所學,融蘇家的先天術數、遇仙派天機勝算而成。”

“能觀人因果,識人前程。”

“亦可查龍脈走向、辯風水相術,如若持之行走江湖的話,上可登廟宇、下可入九流。”

說到這裡,不由自得一笑。

想當年。

他就是憑藉此法,一一挖掘出諸多上古遺蹟,瞭解了諸多上古傳聞,乃至證得真人。

更是不管走到哪裡,都是他人的座上賓。

方正心頭微跳,他本來對卜算之法不感興趣,但對方一眼看破他的身份,卻讓他起了心思。

學學也不差。

就算不能為他人占卜,不被別人看穿自己也行。

“前輩了得,晚輩佩服。”恭維了一句,方正開口問道:

“其二哪?”

“這其二……”九元子搖了搖頭,道:

“其二為母音雷法,乃上古雷部至高傳承,可證雷部正神、可成逍遙真仙,雖然了得卻非我所喜。”

“也就隨便練了練,權當護身之用。”

嗯?

非你所喜、隨便練練,就這樣還能成武道宗師?

方正面色古怪。

這話說出去怕是能被人打死!

“哎!”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九元子又是一嘆:

“當年若是用心修煉此法,老朽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就算看破命數也需有法門護持。”

“不然……”

“同樣身死道消!”

“前輩過謙了,前輩能法成真人、武成宗師,後人無不敬仰。”方正拱了拱手,問道:

“不知有何心願未了?”

“若是不違背道義、晚輩又能做到,願意效勞。”

“呵……”九元子輕笑:

“你倒是要求不少。”

“我有二願,其一是當年害我身死之人,被我封印在南離山後山,我希望你修為有成後把其除掉。”

“前輩。”方正提醒對方:

“數百年過去,那人應該早就死了。”

“不!”九元子搖頭:

“他不是人,而是鬼,堪比真人的鬼王,以他的本事施展假死之法,苟活千年不成問題。”

“鬼王……”方正揉了揉額頭:

“前輩,連你都殺不死的人,晚輩怕是也無能為力,我只能說盡力而為,不保證成功。”

“小友過謙了。”九元子笑了笑:

“你乃身懷大氣運之人,只要不隨意揮霍氣運,早晚有一日成就超過老朽,屆時再去斬殺那邪魔不遲。”

“那行。”方正點頭:

“如果沒有時間限制的話,沒有問題。”

“多謝。”九元子拱手,繼續道:

“第二願,是老朽年輕的時候曾與蘇家一位至交推演彼此家族的氣運,她算定李家難逃滅族之局。”

“我則算定李家雖會破敗,卻有一線轉機,當時我們兩人互不相讓,鬧得很不愉快。”

“哎!”

他嘆息一聲,道:

“不論如何,李家落魄已成定局,我希望小友在遇到李家後人的時候能夠提攜一二。”

“若那人天賦尚可……”

“可把天機羅盤傳給他,也不枉老朽出身李家一場。”

“唔……”方正遲疑了一下,問道:

“前輩精通卜算之法,竟也看不透自家的命運?”

“醫不自醫。”九元子搖頭:

“其實,當年我算的結果與那至交一般無二,只不過不願意承認罷了,所以才言道有一線轉機。”

“直至命數將近,老朽才明白……”

“這一線轉機,卻在此時此地,當初的一句執拗之言,不曾想竟是一語成讖。”

“在我?”方正眼神閃動:

“卜算之法,果真了得!”

“不過晚輩從未走出過兆南府,跟不認識李家人,只能說以後若是遇到的話,能幫就幫。”

“善。”

九元子點頭,抬頭看天:

“小友,可知何為修行?”

“這……”方正搖頭:

“願聞其詳。”

“你看這天。”九元子伸手一指,道:

“天際繁星何其多也?”

“群星移位,無時無刻不再運轉,唯有紫微北極星君,至始至終巋然不動,卻讓群星環繞。”

“我等修行之人,要找的就是那被群星遮蔽的紫微星辰,如此方能觸碰到不朽真靈。”

“且看!”

“老朽演法!”

“轟!”

方正只覺識海輕顫,一面囊括四極八荒、無盡星辰的羅盤憑空浮現,隨著羅盤旋轉,諸多法門一一浮上心頭。

天機羅盤!

九元子口中的天機羅盤,竟然是意念所化,而非實物!

它雖是虛幻之物,卻有著法器的特質,更像是一個超大型的功法壓縮包,把九元子畢生所學一股腦塞進方正的識海。

只待他一點點解壓。

這等神乎其神的手段堪稱匪夷所思、聞所未聞,怕也唯有當世最頂尖的真人能做到。

…………

外界。

在方正與屍骸手指接觸的瞬間,他自己也僵在原地,兩眼無神,似乎是失去了意識。

“公子!”

向秀上前一步,急道:

“這是怎麼回事?”

“莫急。”陳九娘美眸閃爍,慢聲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傳聞中的灌頂之法,方公子正在接受九元子前輩的傳功。”

“灌頂?傳功?”向秀一愣:

“九元子不是已經死了幾百年了嗎?”

“是。”陳九娘面泛狐疑:

“理論上來說,不可能,但這種情況確實又與我在典籍上看的一樣,難不成是別的原因?”

“管他是什麼。”掙扎著爬起的鄭伯悶聲開口:

“把他們分開就是!”

“不可。”陳九娘搖頭:

“如果我所料不差,他們兩人的氣息已經與此地陣法連在一起,強行分開後果難料。”

“而且……”

“萬一真的是傳功,我們把他們分開,豈不是壞了方公子的大事?”

“那……”向秀探手:

“就這樣幹看著?”

“如果真的是傳功的話,時間不會很快,許多高手都要幾個時辰。”陳九娘慢聲道:

“我們先等等。”

“嘩啦……”

她話音未完,場中九元子的屍骸突然一顫,就像是凝固數百年的時間突然在這一瞬間釋放出來一般。

此前堅不可摧的屍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分化,被風輕輕一吹,化作煙塵散去。

“呃……”

陳九娘呆了呆:

“看來不是傳功。”

“呼……”方正輕吐濁氣,空洞的眼神恢復理智,有那麼一瞬間,無數念頭在腦海起伏,隨即被生生壓下。

他活動了一下手腳,面色複雜。

九元子不僅把畢生所學壓縮排天機羅盤塞到他的腦海,還把肉身上僅剩的精元渡了過來。

雖不多。

更有極大的損耗。

卻也讓他的母音雷法從初入六雷之境,直接來到六雷圓滿的境界。

只差一步,

就能證得無漏真身!

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玉簡,他慢聲開口:

“走吧!”

*

*

*

九元子是真人、武宗,壽有六個甲子。

也即

三百多歲!

他雖然沒活那麼久就中途夭折,卻也活了三個甲子之多,且因為身份的原因,接觸過諸多功法。

更曾探幽尋秘,瞭解到許多上古秘事。

此番諸多法門、經驗一股腦塞過來,就算是放在天機羅盤之內,也讓方正一時間頭顱發脹。

意識更是像沒有睡醒一般渾渾噩噩。

不過此番收穫堪稱豐厚,待到盡數解開天機羅盤內的東西,豈不相當於自身積累能與真人比肩?

傳承?

再也不缺!

四人走出山洞,方正仰天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躁動的念頭,朝著陳九娘兩人拱手:

“山水一程,終有一別。”

“嗯?”

雙耳顫抖,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側首看向密林:

“有人!”

“哦!”

林中一人音帶詫異:

“好敏銳的感知,難怪能夠帶著陳家九娘從幾位大周天武師的手中逃脫,果然了得。”

說話間,三人從密林緩步行出。

當頭一人白衣飄飛、不染塵埃,長髮隨風飄揚、五官剛毅硬朗,腰懸寶劍如江湖俠少。

在其身後,一人持槍而立、威勢不凡,一人身高八尺、周身裹著黑布。

持槍之人是與方正交過手的楊懷,另一人雖不知姓名,看其氣勢,定也是一位大周天武師。

這兩人都非泛泛之輩。

每一位,放在固安縣這等地方都是跺腳四方顫的大人物,在白衣公子面前,卻下意識彎下脊樑。

“錢甫松!”

目視來人,方正眼眶跳動:

“是你!”

“正是在下。”錢甫松拱手:

“區區賤名不知一提,未請教閣下如何稱呼?能以一敵三進退自如,想來絕非泛泛之輩。”

“錢甫松。”不等方正開口,陳九娘銀牙一咬:

“你……”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嘖嘖……”錢甫松側首,面露笑意:

“自從見識過九娘之美,在下一直難以忘懷,既然知道九娘你在這裡,又豈能不來?”

“你們找她,跟我們無關。”向秀突然開口:

“大道朝天、各走一邊,你們的恩怨我們也不想插手,今日不妨就此別過,怎麼樣?”

“莫要欺人太甚,真要動起手來,我們四個對付你們三個,誰勝誰負……還是兩說。”

方正眼神微閃,沒有吭聲。

“這樣……”錢甫鬆手託下巴,似乎是在認真考慮。

“哼!”

鄭伯冷哼:

“那人名叫方正,乃固安縣方瓷的老闆,他來此地是為了得到一位真人武宗的傳承。”

“現今……”

“傳承就在他的懷裡!”

此言落下,場中幾人紛紛變色。

“嗯?”

“什麼?”

“鄭伯!”

陳九娘面露驚訝,還未等她開口,背後突然遭到一記重擊,忍不住口吐鮮血朝前撲去。

“九娘。”

在她身後,鄭伯五指握拳,眼神複雜:

“不要怪我。”

“哈哈……”錢甫松見狀大笑,踏步行來:

“九娘剛才不是問我,如何知道你在這裡的嗎?現在,想來心裡已經知道答案了吧?”

“鄭伯!”陳九娘口中嗆血,一臉不可置信的回頭看來:

“你……”

“為什麼?”

“哈哈……”錢甫松大笑:

“不為什麼,就因為鄭前輩和我一樣都是痴情人,只要交出你,我就把你娘交給他。”

“到時,我得到九娘,鄭前輩得到你娘,豈非兩全其美。”

陳九娘雙目圓睜,瞳孔裡滿是血絲怒瞪鄭伯,嘶聲吼道:

“真的?”

“他說的是真的?”

“不錯。”鄭伯面色僵硬,五指緊握:

“我絕不會讓小姐去死!”

他忠於小姐,並非忠於陳家,為了小姐就算是出賣小姐的女兒,在他看來也是值得。

“啊!”

陳九娘怒吼一聲翻身而起,拔劍殺向鄭伯。

不過因為身受重傷之故,她的劍式搖搖晃晃毫無殺傷力,被鄭伯輕而易舉側身避過。

“方兄。”

錢甫松側首看來,大手伸出:

“交出身上的傳承,拜入錢家名下,我可以饒你一命。”

“……”方正目視對方,隨即啞然失笑:

“抱歉。”

“方某沒興趣。”

“找死!”他聲音剛落,那黑衣蒙面之人率先怒吼,大手一伸,數道黑煙交錯撲來。

黑煙兒臂粗細,散發著濃郁惡臭,來勢迅疾,樹木、草藤與之接觸,瞬間枯萎凋零。

法術?

方正眼眸微挑,身形一閃避開來襲黑煙。

“想走?”

黑衣蒙面人見狀冷哼:

“給我留下!”

他腳下連踏,身如急箭射來,身在半空雙臂揮舞,十餘道長達丈餘的黑煙張牙舞爪撲出。

一個人,

猶如十餘人一同出手。

就算是同為大周天武師,面對此等攻勢怕也要手忙腳亂,難怪如此囂張。

“錚!”

刀聲輕吟。

一抹圓潤、悠然的刀光憑空乍現。

刀光撕裂空氣、劃過黑煙,只是一閃,在他人感知中留下一抹殘影,隨即消失不見。

一字明心斬!

六雷之境巔峰的修為,盡數融入這一刀之中,帶著無可匹敵的銳利,斬過前方一切。

與之相伴,一截斷臂高高飛起,帶出詭異的黑血四下飛濺。

“啊!”

“我的手!”

黑衣蒙面人大聲慘叫,捂著斷臂踉蹌倒退,眼中更是滿布驚恐,不可置信看向方正。

一刀!

僅僅一刀,自己就被斬去一臂!

方正也略有詫異,詫異的到不是斬去了對方一臂,而是隻斬下一臂,畢竟剛才自己的目標是脖頸。

奈何。

他的修為短時間內暴漲,有些沒能控制好力度,對手也不弱,導致用力過猛位置發生偏移。

“崩!”

楊懷持槍而上,口中低喝:

“點子硬,一起上!”

他手中長槍抖動,震顫空氣發出‘嗡嗡’悶響,閃爍著寒光的槍尖更是直刺方正雙眼。

後方。

鄭伯揮手甩飛陳九娘,大踏步衝來。

他身形壯碩,前衝之勢更是驚人,就如疾馳的坦克,雙手抱頭一躍而起朝方正砸落。

就連那斷臂的黑衣蒙面人,竟也再次撲出。

這次的三人與昨夜三人不同,昨夜三人心有顧慮,沒有全力以赴,此番三人卻無一留手。

一出手,

就是全力以赴。

“叮……”

槍尖與長刀相撞,崩出點點火星。

“彭!”

方正與鄭伯結結實實撞在一起。

修煉巨靈神功,把自己煉成鋼鐵之軀的鄭伯仰天怒吼,竟只是與方正拼了個旗鼓相當。

黑衣蒙面人的黑煙觸手,也被刀光斬碎。

不過三人聯手,倒也不落下風。

錢甫松摸了摸下巴,轉身看向一臉緊張的向秀、陳九娘,淡淡一笑,不緊不慢靠近。

…………

“接我掌心雷!”

方正大喝一聲翻身躍起,單手連拍,掌心內凹、雷光閃爍,一股股內藏雷霆真意的掌勁擊出。

此法是他剛從九元子身上學來,乃是法武雙修的法門,可滅妖邪,同樣也能夠殺人。

關鍵是……

攻擊範圍足夠廣!

掌勁一吐,十米開外的地面隨之轟然炸開,威力堪比小型地雷,肉體凡胎更是不能擋。

“彭!”

“彭彭!”

楊懷、黑衣蒙面人連連閃爍,唯有鄭伯小心試探了一下後心中一定,頂著掌心雷前衝。

他的肉身極其強悍,堪比無漏武師,灌注真氣後就是一頭殺人機器,乃玄天道護道之法。

許多真人身邊的護衛,修煉的就是此法。

可見其威力。

“彭!”

鄭伯身軀一顫,面泛愕然,垂首看向自己腰間。

一個拳頭大小的孔洞,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上,透過孔洞可以看到體內蠕動的內臟。

疼痛,

遲了那麼一瞬才浮上心頭。

“彭!”

“彭!”

方正手中出現一把九號手槍,槍管噴出火舌,大型子彈飛速旋轉從中射出,撕裂前方的血肉之軀。

九號槍,

是他專門為無漏武師準備的大威力殺傷性武器。

三槍!

直接把鄭伯的肉身從中轟成兩截。

隨即扔槍持刀。

“錚!”

刀光暴漲。

心意——百川匯流!

心意拳從來不拘泥於拳掌功夫,刀法亦可,但見重重刀光湧現,瞬間把楊懷兩人淹沒。

沒有了抗在最前面的肉坦,剩下兩人的面色不由大變。

“嗯?”

錢甫松腳下一頓,看過來的眼神閃爍不定,隱隱透著股驚疑,隨即折身朝方正撲去。

這次的對手,出乎意料之外。

他想走,

卻有人不答應。

向秀鋼牙緊咬,三步並作兩步衝了出去,乾元掌乾坤一擲擊出,掌勁一凝直擊錢甫松後背。

“給我留下!”

…………

“噗!”

“啊!”

刀光一收,慘叫聲也戛然而止。

方正持刀在手,眼神冰冷,看向對面的錢甫松。

他這邊解決了對手,為他爭取時間的向秀同樣倒在血泊之中,一動不動、生死未卜。

“有意思!”

“真是有意思!”

錢甫松掃眼全場,面色古怪,口中喃喃道:

“我打一出生,就嚮往著刀光劍影的江湖生活,奈何家裡人把我保護的太好,始終無緣得見。”

“就算遇到些高手,也是點到為止、走個過場。”

“委實……”

“太過無趣!”

他伸出舌頭舔了舔發乾的嘴唇,表情漸漸興奮、猙獰,身體甚至都有些控制不住微微顫抖。

“就是這種感覺!”

“我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錢甫松目視方正,面露獰笑:

“這種可以殺死我的危險感覺,才算是真正的江湖,才是我一直想要的江湖生涯啊!”

“哈哈……”

他仰天長嘯,神情癲狂,猛然拔劍直刺。

挽風劍!

此乃錢家傳承劍法,同樣是法武雙修的頂尖法門,劍訣一指,平地裡陡起疾風相隨。

錢甫松輕輕一晃劍身,更是有十餘道肉眼難辨卻極其凌厲的風刃冒出,朝方正削切而去。

“有趣?”

方正聞言冷哼,長刀輕輕一轉,無匹真氣橫掃八方,來襲的風刃瞬間就被絞成粉碎。

口中道:

“昔楚葉公好龍,神龍下之,好偽徹天,何況於真?”

“哼!”

錢甫松沒聽過葉公好龍的典故,卻也聽出對方口中的不屑,眼神不由一晃,劍勢隨之一盛。

錢家在玄天道地位不低,有機會接觸到不少頂尖法門,如仙風雲體術……

但,

依舊把挽風劍當做傳承劍法,可見其威力。

此即錢甫松全力以赴,數十道劍氣、百餘道風刃齊齊迸發,破空尖嘯聲更是經久不絕。

數丈之地被劍氣、風刃橫掃,霎時間樹木斷裂、山石崩碎,一片狼藉。

目視此景的陳九娘呼吸一促,被驚的目瞪口呆,自己能與對方齊名,真是天大的笑話。

“嗡……”

方正手中長刀輕顫,默運一字明心斬,翻騰起伏的念頭瞬間消失一空,唯有空明之意留存。

乃至。

就連感知中的一切,似乎都變的緩慢起來。

“唰!”

心意——百川匯流!

刀光綻放,雖不如對方縱橫捭闔,卻凝然如一,無數刀影朝前方匯聚,一舉轟開一條通道。

“叮叮噹噹……”

碰撞聲絡繹不絕。

快!

極致的快!

兩人以快打快,即使是有著大周天修為的陳九娘,竟也看的目不暇接,難以分辨人影。

“叮……”

悠揚的碰撞聲再次響起,方正手中長刀咔嚓一聲斷裂,不由面色一變,後退一步放出五鬼。

“唳!”

五鬼長嘯,當空一折就欲撲向來人。

下一瞬。

數道金線憑空浮現,竟是把五鬼盡數纏住,金線往裡一收,虛幻不實的鬼體也被捆紮落地。

捆金繩!

“鬼物?”錢甫松面泛不屑:

“閣下莫非不知,玄天道可是當今第一道門,拿這種東西對付玄天道弟子,不過是自取其辱。”

“你也接我一招!”

屈指掐訣,一抹紅芒自他腰間飛出,當空連點飛撲而來,赫然是一件巴掌大小的法劍。

法劍來勢凌厲,關鍵是無需人手握持,可以隨意變換方位從各個詭異角度發動攻擊。

且,

錢甫松顯然修煉了一門御劍之法,法劍極其靈動。

“唰!”

一物自方正腰間飛出,與法劍撞在一起。

落魄樁!

“嗯?”

錢甫鬆口發悶哼,忍不住面露驚訝:

“什麼法器?”

對方操控法器的法門極為低劣,甚至可以說毫無技巧可言,但那法器的品階卻夠高。

自己的法劍與之一撞,竟是靈性逸散,差點落地。

這等法器……

好寶貝!

“呲拉……”

異響傳來。

方正手捏靈符,當空一揮。

赤焰劍光符!

赤紅色的劍氣憑空浮現,延綿丈許之長,如同活物一般靈動,猛然一折直斬錢甫松。

作為純陽宮看家本事,此符威能自是了得,即使是無漏武師的護身罡勁,也未必不能破。

“哼!”

錢甫松後退一步,同樣取出兩張靈符。

“唰!”

玄水蒼龍符!

水流漫卷,當空化作兩頭水龍,水龍仰天長嘯,一頭撲向赤焰劍氣、一頭直撲方正。

劍氣與水龍相撞,瞬間爆發轟鳴,霎時間水汽瀰漫,兩道靈符齊齊消散。

另一邊。

方正口中低喝,五指內扣,剛剛以五雷手轟碎來襲水龍,就被無窮無盡的劍氣籠罩。

“唰!”

“叮……”

心意拳——混元無極!

剛猛至極的拳勁橫掃八方,也把趁機靠近的錢甫松逼退。

他騰挪身法落在一塊山石之上,垂首看向自己的胸前,衣衫上赫然多出了兩道裂開。

“好劍法!”

“好一個仙風雲體術!”

兩人交手,他的速度、力量並不比對方慢,甚至還要快上一線,奈何對方身法了得。

自己的攻擊只能擊在空出,

對方,

卻能實打實威脅到自己的性命。

仙風雲體術堪稱作弊,一旦施展身體就會化作虛幻雲氣,刀斬、拳擊根本沒有絲毫用處。

不!

不能說沒有用處。

武道意志同樣會對仙風雲體術造成影響,卻遠不足以致命。

他現在可謂是手段盡出,刀法、拳術,壓箱底的法器、靈符,乃至槍械,卻全然無功。

“你也不差。”

錢甫松眯眼:

“不是無漏、勝似無漏,看來留你不得!”

他向來自傲,同齡人之中除了那寥寥幾位真正的天之驕子,從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裡。

而今,

竟是在面前之人身上感受到一種威脅。

這種威脅……

讓他欲除之而後快!

“呼……”

方正輕吐濁氣,語聲悠悠:

“若是在半日之前,方某定然自愧不如,奪路而逃。”

“不過……”

“現在不同!”

他大手伸展,一團拳頭大小的雷球浮現當場,隨著他手臂揮動,雷球嘩啦啦延伸變長。

瞬息間,

化作一柄雷刀。

他動作不斷,一柄柄雷刀接連浮現身周,直至六柄雷刀繞身旋轉、飛舞,才算罷休。

亟雷刀訣!

雷部傳承刀法!

識海深處,天機羅盤有序轉動,屬於亟雷刀訣的法門一一浮現,融入方正的意識之中。

短暫片刻,自不能完全掌握其中精妙。

但。

可以用心意拳催動。

“去!”

低喝一聲,方正單手朝前一推,六柄雷刀夾雜著雷霆破開之聲,朝錢甫松猛撲而去。

臨到近前。

“轟!”

雷霆爆開。

無數道電光在場中蔓延,也讓錢甫松發出驚恐怒吼。

“死!”

方正挺身撲上,雷光縱橫、雷刀飛舞,剛猛無儔、輝煌霸道的勁氣肆無忌憚的衝擊四方。

“唰!”

“唰唰!”

錢甫松身形閃爍,已然把仙風雲體術催發到極致,不過終究難免受到雷霆之力的影響。

“啊!”

怒吼一聲,他右手寶劍綻放無窮劍氣崩開來襲刀芒,同時身化虛無,逼至方正進去。

左手化虛為實,猛然擊出。

天綱掌!

天若有綱,乾坤可定。

方正屏氣凝神,同樣一掌擊出,母音雷法錘鍊的肉身、六雷之境圓滿的修為灌注掌心。

五雷手!

“彭!”

剛猛勁氣狂飆。

“噗!”

錢甫鬆口吐鮮血倒退,目泛駭然。

“果然。”方正冷笑:

“你的修為並不高,至少遠不如方某,之所以能與無漏武師戰個平手,靠的不過是仙風雲體術而已。”

“現今,你還有什麼本事?”

說著踏步逼近,揮舞雷刀縱橫,朝著對方瘋狂劈砍。

“啊!”

錢甫松大聲咆哮,卻不得不連連倒退,一臉狼狽,早已不復一開始來時那風度翩翩的模樣。

“姓方的,你能勝我又如何?”

他身化虛影飛退,雙目赤紅怒瞪而來:

“你終究殺不死我,待我回去,自會帶上人去固安縣滅你滿門,你不是方瓷的老闆嗎?”

“我就讓你看看方瓷會是什麼下場!”

“哈哈……”

他仰天長嘯,不停飛退,依仗身法在漫天飛舞的雷光中閃躲,雖然不是對手,一時間竟也輕鬆許多。

更是眼神閃爍,尋覓逃走的機會。

方正面色發寒,心頭殺機湧動。

識海深處。

天機羅盤更是瘋狂轉動,無數法門起伏,最終一門法訣浮現,融入識海。

“不能殺你?”

方正冷笑:

“那也未必!”

他身形一閃,出現在被捆金繩困住的五鬼之前,五雷手轟出,捆金繩瞬間金光暗淡縮成一團。

五鬼隨之脫困飛出。

“天惶惶、地茫茫……”

“五鬼入體!”

方正雙手飛速捏動印訣,面色凝重,口中低誦法咒,五鬼尖嘯一聲,化作五縷鬼氣朝著方正體內撲去。

下一瞬。

“咔……”

“咔咔……”

方正五指變長、指甲暴漲,皮肉更像是精血消融般枯萎,整個人眨眼間就變成如同皮包骨頭的骷髏。

一雙眼珠,更是冒出綠芒。

身上的氣息,更是變的陰森、冰冷。

就連身周至剛至陽的雷光,也化作散發著寒意的碧陰雷刀。

五鬼天魔變!

“唰!”

身形一閃,方正以比之前快了幾乎一倍的速度出現在錢甫松面前,乾癟的手爪伸出,竟是無視仙風雲體術的效果,直接扣住對方咽喉。

“呃……”

“你不能殺我。”

錢甫松大駭,急急道:

“我是……”

“咔嚓!”

方正手一轉,巨力爆發,錢甫松的腦袋直接轉了三百六十度,眼神中又有無盡驚恐。

“江湖廝殺不是兒戲,你既然喜歡這種感覺,那就好好體會一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