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葉向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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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矩給太子推薦的就是這種匠人,他本人肯定不會從中拿好處,但必要的好處還是得落到下面的小宦官們手裡,揹著抱著一邊沉。
倒不是說陳矩貪圖這點小錢,他也有一大堆小弟需要維護,這就叫潛規則。人一旦陷入到某種體系中去,只要沒能力徹底改變,很多事就不是個人能隨便更改的。
寫到這裡作者想多說幾句,那就是元朝發明的匠戶制度害處太大了,讓很多手藝人不得不選擇放棄,甚至不把手藝傳下去,生怕子孫也跟著一起受苦。
而這些匠人中很多都傳承了幾輩子,如果對他們好一點,說不定就能從中產生不少初級科學家,最次也能改進生產工藝,不至於幾百年後連架四輪馬車都造不出來。
也就是從這時起,中華文明的科技開始大幅度停滯,很快就被歐洲超越了。明朝基本繼承了元制,清朝又照搬了明制,然後一窩不如一窩,直到被歐洲的堅船大炮敲開國門,元氣大傷。
好了,書歸正傳!
“陳公公不必擔心,東宮月俸足矣支付工匠所需!我也不要太多人手……精通熔鍊者兩人、鑄造者兩人、金銀作手藝高超者兩人。”對於陳矩的推薦洪濤只能同意,不就是幾個人的工錢嘛,咱給得起!
“也好……老奴告退!”但陳矩好像並不這麼認為,意味深長的看了王安一眼,然後一揖到底,帶著幾名手下先走了。
“王安,本宮所言有何不妥嗎?”看著陳矩的背影,洪濤覺得這件事好像不似自己想得那麼容易。
“千歲爺有所不知,東宮的月俸戶部已經三個月未曾發放了……”王安更乾脆,先跪在地上再開口。
洪濤坐在馬上深吸了一口氣,強忍住躍馬衝進紫禁城揪住皇帝直接摔死的衝動。真丟人吶,剛剛還和大太監頭子吹噓有錢呢,結果一轉頭才知道家裡已經快揭不開鍋了。
這事肯定不能怪王安,他百分百盡力索要了,但一名詹事府的小官既不能直接向皇帝請旨又沒法命令內閣票擬,光著急也是白搭。
“……如何才能讓戶部如數發放?”不過既然陳矩知道了,還答應幫忙找工匠,顯然就是有辦法。但派幾個工匠都收錢,肯定不會輕易幫忙,或者需要自己這邊也做些努力才能奏效。
“……怕是要拿出千兩才能疏通。奴婢無能,讓千歲爺受委屈了!”果然,王安早知道該怎麼做,卻一直沒有去做,此時被逼到了絕境只好和盤托出,而後一頭拱在地上低聲嗚咽起來。
“唉……起來吧,速去和陳公公說明。銀子本宮給,但月俸一定要先拿到手!”仰天長嘆一聲,洪濤啥也沒多說,低聲吩咐了一句就驅馬走向遠遠的玄武門。
委屈?這才哪兒到哪兒。從出生那天起記憶中除了被冷落、被排擠、被看不起之外,唯一算得上溫暖的就是生母王氏細心周到的照顧,還有這位說不清是誰派來的太監努力保護。
可惜自己目前沒有力氣反抗,也不具備報答的能力,那就只能繼續忍著,半點怨恨、不滿的情緒都不能露出來,接著裝孫子唄。
別急,總有一天力氣會變大、能力會變強,到時候就該算算總賬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洪扒皮的便宜豈是這麼好佔的!
王安的辦事效率很高,或者說是陳矩的辦事效率很高。第二天經筵剛剛結束,就有一大隊小宦官挑著擔子排在了慈慶宮門口,由王安和鄒義挨個清點入冊,把物資一批批收入了庫房。
“這麼多?”沒錢的時候洪濤著急,突然錢來了又覺得有點多。
“千歲爺,這是年俸!皇后念殿下孝心可嘉,今後用錢糧的地方很多,每月支付太繁瑣。陳公公只收了五百兩,都是打點戶部所需,還請千歲爺不要責怪。”
王安的情緒很好,即便行禮時都是笑著的。除了家裡有糧心不慌之外還透露了一個重要訊息,此事皇后已經知道了,並沒責怪太子瞎胡鬧,還把整整一年的俸祿都發了下來。
至於說宦官敢收太子好處費才辦事,在他看來好像很正常。一千兩的賄賂也不算多,現在都減半了,必然是很大面子。而且是司禮監秉筆提督東廠陳矩的面子,說出去不光不丟人還得歡慶。
“拿錢辦事,講究!本宮還有別的事要辦,晚飯前莫要打擾!”
有錢了,洪濤當然也高興,尤其是一下子弄來了全年俸祿必須大大的高興。這樣一來不光可以操辦自鳴鐘,還可以提前運作下一步計劃了。
今天的經筵果然不是兩位沈大學士親自授課,改成了左春坊左庶子葉向高。剛見面洪濤就看出他來自何方了,與後世接觸過的福建人毫無二致。短小精幹的身材、微黑的面板、趴鼻樑高顴骨、眼窩深邃目光炯炯。
不過這位將來的內閣首輔倒是沒太重口音,說起話來輕飄飄的還算健談,至少在自己的追問下聊了不少有關西僧的情況。
這次來北京覲見萬曆皇帝的歐洲傳教士總共三人,帶頭的叫利瑪竇,另外兩人分別叫龐迪我和郭居靜。這都是他們起的中文名,本名叫啥葉向高不知道。
都來自哪個國家呢?葉向高說了,利瑪竇和郭居靜均來自歐羅巴的意大里亞,龐迪我則來自更西一些的以西把尼亞。洪濤一聽,得,譯音很靠譜嘛,位置也比宋代準確多了,不再是泰西諸國之類的模糊概念。
要問葉向高怎麼知道這些歐洲國家的名字和位置,他說利瑪竇進獻了一副輿圖,曰坤輿萬國全圖。上面用兩種文字標明瞭歐羅巴諸國的分佈,其中就有中文。
而此時利瑪竇三人正拿著禮物走馬燈般的結交各級京中官員,試圖面見大明皇帝獲得傳教許可。好像進展的不太順利,主要是禮部提出了反對意見。
因為利瑪竇上疏中標註的身份為大西洋使臣,而大明官員根本不知道大西洋是個什麼國家,豈能讓皇帝隨便見來歷不明的人。鑑於此種情況,怕是也無法和太子見面,除非能說服禮部或者皇帝下旨。
而那些聖母像、地圖、自鳴鐘,是透過天津稅監馬堂代為進獻的。稅監是宦官,直接走了司禮監的門路,繞開了內閣和朝臣,這才順利到了皇帝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