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輦很快備好。

在大太監高明的陪同下,皇帝陛下坐著龍輦,一路離開了皇宮,並且出了皇城。

這讓建康文武百官,幾乎人人為之側目。

皇帝坐在車上,對一旁的高明招了招手,笑著說道:“今天高興,去把中書舍人沈恆也喊回家,朕一併見一見。”

高太監連忙點頭,轉頭叫來了一個小太監,小太監立刻低頭應了聲是,轉身下去了。

沈毅家住在大通街上,距離皇城不是很遠,龍輦出了皇城之後沒多久,就停在了沈府門口。

這會兒,沈家人早已經收到了訊息,等到皇帝下輦駕的時候,沈府門口已經跪了一堆人,其中三品誥命夫人陸若溪,跪在最前面,已經五歲的沈淵,也規規矩矩的跪在母親身邊,山呼萬歲。

在陸若溪身側,是沈家的二媳婦陳幼娘,相比較陸若溪來說,這個農家出身的女子第一次見皇帝,顯得頗為緊張。

皇帝笑呵呵的走到陸若溪面前,伸手把她扶了起來,笑著說道:“沈夫人不必多禮。”

說著,他又看向一旁已經顯懷的陳幼娘,笑著說道:“這位是?”

陳幼娘低著頭,不敢說話。

陸若溪相對來說要鎮靜很多,她行禮道:“回陛下,這是臣妾的弟妹。”

“哦。”

皇帝笑了笑:“是沈子常的夫人。”

陳幼娘連忙低頭,應了聲是。

皇帝這才扭頭看向一旁的沈淵。

這會兒,沈毅的這個長子已經五週歲了,個子也已經長了起來,因為陸若溪自小親自帶他,教他讀書以及一些基本的禮儀規矩,這會兒小傢伙已經頗為乖巧懂事。

皇帝彎下腰,捏了捏他的鼻子,笑著說道:“小傢伙,還認得朕否?你小時候,朕抱過你哩。”

沈淵先是有些好奇的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一直在給自己使眼色的母親,他想了想之後,還是老老實實的搖頭道:“記不清楚了。”

皇帝哈哈一笑,彎腰把他抱在了懷裡,朝著沈家大門走去。

陸若溪臉色大變,連忙上前,低頭道:“陛下,這使不得,這孩子如何能受得起…”

皇帝抱著沈淵,爽朗一笑:“朕與他父親年齡相仿,算是同輩,朕便是他的伯父,抱一抱又有什麼干係?”

說著,他繼續往沈家宅子裡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沈夫人,這孩子朕很喜歡,你以後閒著沒事,可以常帶他進宮去玩耍,朕的兒女們都與他年齡相仿,正好可以一起做個玩伴。”

皇帝開口了,陸若溪自然不敢不應,連連低頭應是。

“對了。”

皇帝停下腳步,開口道:“沈卿不是還有個女兒麼,怎麼沒有見到?”

“回陛下,在後院。”

陸若溪低頭道:“小女年紀還小,不懂規矩,怕衝撞了聖駕,因此就沒有讓她出來…”

皇帝滿臉笑容,開口道:“一會得帶出來給朕見一見,朕還沒有見過那孩子。”

陸若溪點頭應是,心裡卻泛起了嘀咕。

自家夫君曾經跟她說過,皇帝有意讓皇長子李望,迎娶自己家的小女兒,不過夫君沒有答應…

莫不是皇帝陛下,趁著夫君不在家,要強行定下這門親事?

想到這裡,陸若溪自己就在心裡搖頭否決了這個念頭。

身為天子,無論如何也是幹不出這種事情的。

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皇帝陛下已經進了正堂,他是天子,九五至尊,自然老實不客氣的坐在了主位上,只是皇帝陛下似乎很喜歡沈淵,依舊把這孩子抱在懷裡,時不時考他一些問題。

沈淵自小跟著母親,現在字已經識得不少,比一些蒙學的童子絲毫不差,自然對答如流,皇帝問了幾句之後,便心花怒放,笑著說道:“好小子,知道的著實不少,快快長大,將來進了殿試,朕也點你一個進士及第。”

陸若溪聽到這話,卻是徑自跪了下來,低頭道:“臣妾代犬子,拜謝陛下恩典。”

皇帝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陸若溪,愣了愣。

不過他今天心情好,很快就爽朗一笑,開口笑道:“你們夫妻倆,還真沒有一個省油的燈,罷了罷了,朕說話作數,不過前提是…”

皇帝揉了揉沈淵的腦袋,笑著說道:“這孩子將來,得進殿試才成。”

身為母親,自然是想著兒子的,如今皇帝親口給孩子許下了一個前程,陸若溪心裡自然高興,連忙謝恩道:“叩謝陛下。”

皇帝把沈淵放在一邊,又起身將陸若溪扶了起來,笑著說道:“不要動不動就磕頭,坐著說話。”

陸若溪小心翼翼的落座,等坐下之後,她才抬頭看了看天子,問道:“陛下突然駕臨寒舍,臣妾惶恐不已…”

“朕知道,你們一家人都在想,朕突然到你們家來做什麼。”

皇帝微笑道:“這事一會,等沈恆回來,再和你們說。”

“對了。”

皇帝看向陸若溪,問道:“沈卿的父親,沒有在建康麼?”

陸若溪搖了搖頭,開口道:“江都的大伯身體欠佳,父親過完年之後沒多久,就回江都探望大伯去了,至今沒有回來。”

她問道:“陛下您,找公爹有事情?”

“沒事沒事。”

皇帝低頭喝了口茶,微笑道:“閒話家常。”

幾個人正說話的功夫,中書舍人沈恆,匆匆趕了回來,一路奔到了自家正堂,跪在了皇帝面前:“臣沈恆,拜見陛下!”

皇帝伸手虛扶,面帶微笑:“起來說話。”

沈恆畢恭畢敬的起身,等到皇帝讓他坐下,他才小心翼翼的落座。

這會兒一家人終於到齊,皇帝放下手中的茶盞,掃視了眾人一眼,臉上依舊帶著止不住的笑意。

“諸位應該也能猜的出來,朕今天來,是因為沈卿而來。”

“長話短說。”

皇帝笑呵呵的說道:“沈卿前不久,在北邊立了大功,是幾十年未有的大功,朕心裡很是高興,非得賞沈家些什麼不可,今天當著朕的面,你們有什麼想要的,但說無妨。”

皇帝很是大方。

“朕一一照準。”

此時此刻,一家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沈恆身上。

沈章沈毅都不在家,沈家自然是沈恆這個探花郎做主。

作為中書舍人,沈恆平日裡見皇帝的次數並不少,因此在皇帝面前,也沒有太緊張,他恭敬低頭道:“家兄為朝廷,為陛下效力,是應當應為的,沈家上下,不敢貪功…”

“再說了,既然是家兄的功勞,也應該是家兄受賞,臣等…”

“愧不敢受…”

皇帝站了起來,臉上滿是笑意。

“沈卿那裡,朕自然是要賞的,等他寫給朝廷的奏書送來,朕即刻開廷議,討論給他的賞賜。”

“不過賞他是賞他,賞你們是賞你們,不妨礙。”

說些,皇帝摸了摸沈淵的腦袋。

“小傢伙,朕授你承直郎,如何?”

沈淵撓了撓頭,有些不解:“陛下,承直郎是什…”

他話還沒有說完,沈恆已經跪在了地上,低頭道:“臣代家兄,拜謝陛下天恩!”

承直郎,是文勳散官,正六品。

類似於榮譽頭銜。

像沈淵這種,就是屬於典型的蔭官,不過臣子蔭官一般是成年之後,或者是家裡的大人沒了,才會給後人蔭官,像沈淵這樣五歲的蔭官,著實少見。

要知道,沈恆現在才是個七品官。

也就是說,純以品級俸祿來算,他這個大侄子的俸祿,以後就要超過他這個九叔了。

皇帝今天心情很不錯,先是給沈淵蔭了官,見到了沈桑桑之後,又把自己貼身的一塊玉佩,送給了這個沈家的小女兒,在沈家待了小半個時辰之後,才乘龍輦離開。

離開了沈家之後,皇帝看向一旁伴駕的高太監,笑著說道:“高明,你說等朕告訴那這個老頭子們,朕的淮安軍,拿下了徐州城,他們該會是何種表情?”

高太監想了想,然後低頭道:“回陛下,奴婢覺得,廟堂諸公,應該不會太驚訝。”

皇帝琢磨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不錯,朕今天到沈家來,他們在背地裡,應該會胡思亂想,朕說什麼他們都不會覺得奇怪。”

皇帝的每一次出行,都是有其政治意味在其中的。

尤其是這種正大光明,坐龍輦出遊,政治意味尤其濃厚。

今天,皇帝來沈家一趟。

別的不說,沈家將來在建康的家族地位,都會被抬升不少!

而且很明顯的是,皇帝這是在為沈毅造勢!

“高明啊…”

皇帝陛下坐在龍輦上,捋著自己下頜的鬍鬚,犯起了難。

“你說該怎麼賞他才好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