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拳是他該受的,不僅做錯了事,還他媽說錯了話。塵哥對自己一向很好,除了在知曉的事情上和自己急過眼,從來都沒有對自己說過一句苛責的話。

“知曉馬上就要進入t大,這事兒傳出去,對她的影響不好。”於塵穩定了一下情緒,看了看趙遷捂著的臉,語氣稍稍軟了下來,“她不是精神病,她只是得了抑鬱症而已,這三個字,我不想再從你們的嘴裡聽到。”

李昊兩人頓時都楞了,也難怪知曉不怎麼愛說話,也不愛搭理人,原來是因為她生的是這個病。但是......抑鬱症,有這麼嚴重麼?

據他了解,抑鬱症雖然很影響病人的情緒,但是還是能正常生活的,也能正常的和別人相處。而她的反應,顯然有些激烈了。

“抑鬱症,不是心理疾病麼?看她那樣子,也不像......”趙遷想起在店裡的時候,周迅和她打招呼時,一伸手,她臉色都變了。那麼抗拒被人的觸碰,也是因為抑鬱症麼?

“她之前在安柳出了一點事,心理醫生說,她得了一種叫創傷後應激性綜合徵的病。這種病......會讓她迴避一些自己不願意接觸的事物。”於塵無力的靠在沙發上,淡淡的解釋道,“她之前在學校和那個叫姚清的女生不斷的發生一些衝突,可能就是因為那些事情,才讓她病情加重的。”於塵在車上的時候一直在自責,如果事先把這些事情告訴了他身邊的這幾個人,會不會就不會發生這件事。

那樣的話,他們就會對知曉格外的關注。

就算現在知曉整天待在家裡不需要他們的保護,但是以後她還是要上學的,她要進入t大,那個時候就算他不會一直待在她的身邊,也會有人替他看著。

該說的要說,不該說的,也隱瞞得住。

李昊聽到那個名字,猛地想起來上次他們去給安柳時,就是為了知曉和那個女生的事情。

之前聽說過她在學校裡被人欺負的事情,那個時候覺得不過是正常的打鬧,每個人的讀書時代都會多少遇到點的事情,沒什麼值得放在心上的。

然而現在一想,才有些感慨,很多時候你以為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在別人那裡,很可能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根本不知道你所說的話,會給別人帶來怎麼樣的影響。

客廳裡三個人都沉默著,緘默無言。

沒一會兒時間,唐糖就趕了過來。

於塵一分鐘也不願意耽誤,將李昊和趙遷攆了回去,急忙讓她上去看看知曉的情況。

“怎麼會突然情緒失控?她本就......經不起打擊,你到底怎麼回事?”唐糖走得氣喘吁吁,卻還是忍不住想說說他,“她的情況馬上就要穩定下來了,這下,可能又要重新開始。”

她說完,走進了知曉的房間。

唐糖每次給知曉診治時,於塵都是迴避的,這一次他也是等在門外。

在他緊張得喝下了六杯水後,唐糖才從知曉得房間出來,一臉凝重。

於塵有很多問題想問,看到她的表情時,卻不敢開口。

等走到了門口,他也沒見唐糖沒有想說一下知曉的情況的慾望,他忍不住了,終於支支吾吾的問出了口,“那個......唐姨,還有一個月就要開學了,到那個時候,她能正常上課麼?”

唐糖停下腳步,瞥了他一眼,“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考慮她能不能上學的問題?世界上是隻有讀書這一條路可以走了麼?”病都還沒治好,就算去讀書病人能學到什麼東西?這種心理疾病最能影響的就是記憶力了,到時候不僅學不好,說不定還會讓她的病情更加嚴重。

她想到這些剛剛做治療的時候知曉那種驚慌害怕的樣子,氣就不打一出來。但是看著面前的於塵又愧疚又擔心的模樣,還是稍稍有些心軟,他也不容易。

沉默了半響後還是軟下了語氣,“能不能去上課,主要是看她的配合程度。只要這個月內她不再受到什麼刺激,她也對上學這件事提起了興趣,那就可以繼續上學。”

於塵聞言,頓時就笑開了,“好,謝謝唐姨,這一次一定不會再出什麼差錯。”

唐糖無奈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雖說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讀書這一條出路,但是女孩子,多讀些書總是好的。況且在他的印象中,知曉一向是很愛學的。

於塵心裡放鬆了些,回到知曉的房間裡時,她已經睡著了。

房間裡的燈光有些昏暗,映照在她已經沒有什麼肉的臉頰上,看上去有些憔悴。

她臉上一片祥和,嘴角微微勾起......已經好久沒有看見她露出笑容了。或許就是因為太久沒有見到她笑,這時候,看她這樣微微帶笑的模樣......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於塵盯著她看了半響,也沒有看出到底怎麼個怪法。

走回房間的路上,他的心一直突突的跳著。大概是因為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過突然,他太緊張了,所以才會覺得不適。

精神一直高度緊張的情況下,突然放鬆下來,就會很疲憊。

他捏了捏眉心,沒在意知曉的異樣,徑直回了房間。

角落的房間裡,還亮著昏黃的燈光。劉媽睡在另一張臨時安置的小床上,她已經睡著了,微微發出了鼾聲。

大床上的女孩兒,嘴角扯動了一下,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冷冷的一笑。

她轉頭,視線停留在果盤裡亮錚錚的小刀。那是前幾天劉媽見她情況好些了,拿上來削水果給她吃的工具。

知曉閉了閉眼,又想起了那些難堪的畫面,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要不要走呢?

要不要徹底離開這個討厭的世界呢?

她走到桌前,拿起刀認認真真的看了半響,突然往自己手臂上劃了一刀,輕微的刺痛過後,血嘩嘩的從手臂上滴落下來。

似乎能聽到血滴落到地板上的“嘀嗒”聲,她盯著那個不斷冒出鮮紅色血液的小口看上了癮,耳邊突然響起了那個人的聲音。

“把一切都憋在心裡,就不怕憋出乳腺增生?”

“原來你的喜歡也不過如此,真是廉價。”

“你是有多喜歡我,喜歡到連脾氣都沒有了。”

“陽光與陰影同在。”

“......”

第二天凌晨五點,於母和於父因為工作原因,又要離家一段時間。

打點好了一切之後,於母上樓去了知曉的房間,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家這姑娘了,臨走時總是想來看看她。

一進門,便看見知曉穿著單薄的睡衣倒在床上,連被子都沒蓋。小床上的劉媽睡得很沉,她一般早上六點才上開始上班。

“這孩子,夏天晚上也涼啊,被子也不蓋......”於母唸叨著走近她的床邊,走近後,看到灰色的地毯上的一灘血跡和那一把明晃晃的小刀,還有桌上開啟了藥瓶,頓時笑容凝滯在臉上。

只是幾秒鐘她便回了神,驚慌的叫劉媽。

“劉姐,劉姐,你趕快起床,知曉這是怎麼回事啊?”她的聲音略帶哽咽,見劉媽逐漸轉醒二樓之後,又走到知曉身邊將她抱了起來,“寶貝,曉曉?你醒醒......”

喊著喊著她便哭了起來。

劉媽剛醒來還有些迷糊,被她這麼一哭倒是清醒幾分,立即去將樓下的於父和於塵都叫了過來。

幾分鐘時間,知曉的房間裡便集齊了人。

於母眼圈還紅著,聲音哽咽。於塵站在她們面前,表情還很懵。

只有於父理智尚存,掃了一眼地上的已經乾涸的血跡和並沒有沾到多少血的小刀,沉聲說,“血流得不多,你別哭......”

他還沒說完,就被於母打斷了,“不是你得親生女兒,你當然不心疼了。李善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她女兒就是我女兒,現在她自顧不暇,女兒交給了我們家,出了這樣的事,你讓我怎麼面對她?”

於父嘆了口氣,沉穩的解釋道,“沒有不心疼,你先看看她身上有幾處傷口,如果傷口大的話就趕緊打120,別耗時間了。”

他話音一落,於母的聲音便戛然而止,還有怔楞。

於塵已經反應過來了,第一時間看的就是知曉的手臂,上面果然有一條不深不淺的傷口,傷口上面的血跡已經凝固了。

他鬆了一口氣,“沒事沒事,她可能只是不小心劃到了吧,傷口不大,我去打電話讓劉叔過來給她包紮一下。”

於母終於放鬆下來,將知曉放在了床上,又檢查了一下她有沒有別的傷口,細細的看了一遍,她才放下了心。

於父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對她說,“我們先走吧,在不走時間趕不上了,知曉這兒有阿塵,不會有什麼事的。”

“她這樣子......我怎麼走嘛。”

“阿塵不是在的嘛,再不走真的趕不上飛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