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第一次喊他哥哥,也是她第一次對著他笑。

從那以後,她雖然不會經常喊自己哥哥,但是心裡倒是把他當成哥哥一樣依賴,於塵也拿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一樣寵。

他們兩人的關係越漸親密,看在兩家父母的眼裡,自然是喜不自勝的。

父母之間的那些默契,不用言語,一個眼神便能懂得對方在想些什麼。

於塵和知曉只當作看不見她們那些欣喜,裝作看不懂她們的意思。

知曉還小,那個時候還沒有遇到那個人,還未到情竇初開的時候,自然對於塵也沒有半點旖旎之意。而於塵,早已有了一個相互心儀的女生常伴他左右,也只有妹妹這個位置還空著。

有一天兩人坐在於家真皮沙發上,各自玩手機上的俄羅斯方塊拼比分。打著打著他突發奇想,問知曉,如果父母執意要撮合咱倆,你會不會妥協?

那時知曉和他互懟慣了,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不會。

得到這個答案,於塵倒不覺得驚訝,心裡早就猜到她會這樣回答,連回答時的表情他都能猜到,但是真正的聽到,心裡還是稍稍有些不是滋味。

就是失望。

他抑制住自己內心的失望,想了想,又問,“為什麼最開始你對我的敵意那麼明顯?總是冷冰冰的,又沒招你惹你的,幹嘛那麼不待見我?”

知曉正忙著將豎立著的方塊卡進角落,聽到他問這個問題,手一抖......game over!

她有些氣惱,抬眼,正兒八經的看著他說,“因為你看著就不是個著調的人,看著就像個花花公子。”

雖然氣惱他害得自己遊戲提早結束,但是這句話,卻是她的真實想法。

對於塵的第一印象,便是那天母親帶著她去了於家的大別墅。

她坐在沙發上,好奇的打量這棟漂亮的白房子裡的所有物件兒,只覺得滿心喜歡。

抬眼一瞥,恰見於塵兩手插兜裡,穿著一身灰白色的家居服從樓上走下來。走姿相當灑脫隨意,睡眼迷離,一看就是還沒睡醒的樣子。

雖然生得,但是卻過於痞氣,一點也......不正經。

知曉別開眼,正襟危坐。

等他走近後,喊了一聲善姨,於母才拉著知曉的手,向他介紹,這是妹妹。

大少爺原本懶懶散散的靠在沙發上,聽到這個稱呼,抬起眼眸淡淡的瞧了她一眼,隨即眼睛一亮。

那個眼神......太過熱烈,入了知曉眼裡,全然成了輕浮。

一看就是個壞男人。

知曉忽然想起了拋棄母親的汪父,凝住神情,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不喜之意,全在眼中。

後來他天天都在眼跟前打轉兒,知曉也逐漸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她從小家中也是一人,除了奶奶之外,不喜歡依賴別人。

小時候和鄰居家的小孩子打架,總是會因為那個小女孩兒的哥哥而落敗。

看到了於塵,不由得想起了那些事情。

想來一切都是緣分。

那時的她,缺一個哥哥,而他,也正好缺一個妹妹。

於塵閉了閉眼,翻了翻身。

“因為你看著就不是個著調的人,看上去就像是個花花公子。”

可是,你最後看上的那個人,卻比我更加的痞氣,除了那一張皮相,還有哪裡值得你滿心喜歡呢?

腦海裡放映了半晚上的畫面,都在他唏噓感慨中散去了蹤跡。

第二天早上有課,於塵掙扎了許久才從床上爬了起來。

和李昊幾人在校門口一碰面,那兩人瞥見他一副沒睡醒的模樣,都有些驚訝。

李昊看著他萎靡的臉色,不禁壞笑,“喲,塵哥這是昨夜去哪兒野了呀?和那朵嬌花兒?”

他剛說完,就被趙遷一巴掌拍在後腦勺,“我說你是不是傻,昨晚嬌花兒不是和我們喝了半晚上的酒麼?”

於塵微微皺起眉頭。

“......不是,不是還有後半晚上麼?”

趙遷恨鐵不成鋼的白了他一眼,轉而看向於塵, “不是又被你家那個小丫頭給折磨的吧?”

他此刻頭疼死了,懶得搭理他們,神色懨懨的朝前走了。

李昊和趙遷相互對視了一眼,急忙跟了上去。

“欸,阿塵,不會被我們說中了吧?”

“你可千萬別變心啊,咱嬌花兒雖然堅強,可承受不住你突如其來的變心啊。”

李昊見他神情開始不耐煩起來,頓時有些心塞,看這情況,這是妹妹是要變成媳婦兒的節奏啊。

可是嬌花兒咋辦?

於塵挎著單肩包走在前面,只聽到他們倆在後面碎碎念,商量著要給周雪嬌打電話,心裡只覺得煩不勝煩。

這幾日裡本就因為知曉的事情心力交瘁,再加上昨夜沒睡好,現在頭疼欲裂,能從床上爬起來上課對他來說已經極其不易,這會兒被他倆整得,心裡更加煩躁。

“那個......小知了不是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麼?”

三人都已經走到教室門口了,於塵聽到了這句話時,頓時停住了腳步,轉回身,輕飄飄的看了他們兩眼,便神情不悅的揚長而去。

李昊和趙遷同時在原地打了個顫抖,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這,生氣了?”

趙遷聞言,衝李昊翻了個白眼,“可不是麼,誰他媽讓提這事兒!”

“嘿,我他媽......”

“自己在這兒面壁思過吧,老子進去上課了。”

李昊被懟了一道,一臉懵逼的看著他氣憤的走進教室。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了過來,不由得委委屈屈的罵了一句,“我他媽今天招誰惹誰了!”

於塵回到家,明明困得要命,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床上那個羸弱臉色蒼白的少女。

那副摸樣,倒是我見猶憐了。

以前還時常懟她,讓她別一天牙尖嘴利的,要學著做一個溫柔的小女人。

現在好了,她不牙尖嘴利了,可是於塵卻希望她能坐起來好好和他懟上個幾句。

想讓人給她瞧瞧身體,可是連劉叔她都會抵抗,更不用說請別的醫生了。

腦海裡一直迴盪著劉叔站在樓梯口說的那些事情。

他有些忐忑的從床上坐起身,走到電腦面前,開啟瀏覽器輸入字型。

“情緒低落不肯吃飯是什麼症狀?”

下面出來了很多項回答,他隨意點開一條,“建議讓患者壓抑的負效能量得到合理釋放,多親合大自然,出去散散心,多做自己喜歡的事,讓情緒上的愉悅才可能激發生活的熱情與工作的潛能。親人最好時常陪在身邊,提防患者有輕生自殘的念頭。”

於塵手指一頓,停留在滑鼠上,一動不動。

果然和劉叔說的情況很相似,抑鬱症,這是一個能悄無聲息要了人性命的疾病。

他總以為,那隻小知了的心理承受能力總能超乎自己的預料,以往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她從來沒有像別家那些只會哭哭啼啼的小女兒姿態,處理事情冷靜自持,從容不迫。

他總是以為,她這一次,也能向以前一樣堅強,冷靜,像個銅鐵鑄的女金剛一樣,刀槍不入。

卻不想,這些事情,終究還是成為了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雖然這確實算不上是一根輕飄飄的稻草,也的確能將她壓得喘不過氣。

她再也不是那隻不會亂叫的小知了了,而是一隻,被人折了翼,被迫鑽入了泥土等待死亡的幼蟲。

從來沒想到抑鬱症這種疾病,會發生在自己身邊的親人身上,哪怕只是可能。

於塵眼眶有些發熱,心尖漲漲的疼。

“咚咚,阿塵......咚咚,阿塵你在裡面麼?”

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和劉媽的聲音。

他即刻回了神,淡聲道,“進來吧。”

劉媽開啟門,站在門口沒進去,“阿塵,有個小女孩打了好幾個電話到家裡來,我以為你沒在呢,怎麼不接電話?“

於塵拿起放在手邊的手機一看,有十多個未接來電,眉心不由得又輕輕皺了起來,“不小心按到靜音了,劉媽,如果她再打來,你就說我沒在吧。”

“好。”劉媽應了聲,將門關上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正午了,不知道小知了有沒有吃飯。

人在家中坐,靈魂都已經飄到她那兒去了。

於塵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以前都是別人為自己焦心,現在報應了,終於輪到他焦心別人了。

總覺得有些時候,於塵像是當了知曉的爸爸一樣,操心這操心那,就差把她捆褲腰帶上隨身攜帶了。

可能是他上輩子欠了那個小丫頭的。

如此想著,他拿起手機起身出了門。

正是正午太陽最暴烈的時候,他走在這條路上,卻覺得涼快得很。

知曉和母親現在住的這棟居民樓,是當初剛來鹽市時,於塵父親幫忙找的。雖然環境有些陰涼潮溼,但是在夏天卻是不可多得的避暑庭院。

他走上樓時,正好遇到隔壁鄰居從她家樓上走下來。

那婦人一見到他,臉即刻皺成了包子,“小於啊你可算來了,你善姨剛剛都差點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