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徐鶴早早就起了床,府試在即,他要趕緊確認四個結保的同窗。

他出了東城直接前往徐家村社學,沒想到往日裡早就書聲琅琅的社學今天卻十分安靜。

推開院門,遠遠便看見謝夫子正坐在院中讀書喝茶。

見到徐鶴,謝夫子笑道:“你的事,德夫已經跟我說了,雖說書生也要以身報國,但你讀書未成,萬一有事,實在可惜,將來還是要小心些!”

徐鶴心知這是謝夫子說的是掏心窩子的話,於是趕緊謝了。

當謝夫子得知徐鶴這次是因為結保之事而來,謝夫子犯了難,如果在往日,他在社學裡將此事說了,讓徐鶴他們幾個同窗互保即可。

但一是今年縣試徐家村社學透過率不高,包括徐鶴在內只有三人,湊不齊五人的名額。

另一個是因為賊匪擾城,搞得人心惶惶,很多家長都還沒讓學生來社學復學。

“你先去找儲淵與劉志高,先把這兩人確定了,然後再尋你徐家社學找兩人互保!”謝夫子給徐鶴支招。

儲淵自不必說,劉志高則是社學中透過這次縣試的另一人。

其實作為老生員的他也可為學生徐鶴作保,但他身為社學夫子,自然要一碗水端平,給徐鶴作保,儲淵等人怎麼辦?

所以,徐鶴只能自己想辦法處理。

徐鶴從夫子那告辭後,趕往徐家村南面的儲家。

儲家在這次匪亂中並沒有遭到波及,此時的儲淵正坐在家中讀書,見到徐鶴登門,儲淵放下書就迎出屋外:“小鶴,聽說你們徐家村遭了匪,黃有才被砍斷一條小臂,你沒事吧?”

徐鶴笑道:“沒事,這不,上門找你結保準備府試去呢!”

儲淵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早知道你要找我,這兩日我與劉志高兩人早就商量好了等你呢!”

“太好了!”徐鶴點了點頭又問:“另外兩人你們找好人沒?”

儲淵搖了搖頭:“別的參加府試的人我們又不認識,附近只有你們徐家族學裡聽說有七個府試的,刨去五人,正好剩下兩人跟我們互保!”

“不過!”儲淵道:“你是徐家人,我和劉志高都等著小鶴你去族學裡尋兩個人來呢!”

徐鶴作為徐家族人,這件事自然義不容辭:“行,我馬上去族裡,找兩人來,湊齊了明日一起去縣裡結保。”

五人中確定了三人,徐鶴放心不少,為了儘快確定另外兩人,他馬不停蹄地趕回縣裡。

到了徐府後,徐鶴請下人通報嵩大伯。

但那下人道:“大老爺一大早便去了揚州府!”

徐鶴本想著透過嵩大伯幫忙,直接指派兩個族中參加府試的子弟一起結保。

但偏偏這時嵩大伯去了揚州。

徐鶴又不想求徐岱,只好又折出徐府,出城去徐家村祠堂族學尋族學負責教學的老儒。

到了徐家村,果然,往日的熱鬧如今還未恢復,但族學裡倒是比社學情況好些。

徐家特意延請的老舉人正領著十來個學童讀《大學》。

徐鶴不好打擾,只能在外面等著。

“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

老舉人帶頭唸了,然後社學學童跟在後面複述。

講完後老舉人道:“聖人言,治平修齊,修身這是第一步,修身這一步做不好的人,很難走到治國、平天下的地位,縱使靠矇蔽和陰謀詭計謀得利益和地位,小人得志,這種人對國家而言也是危險的!”

徐鶴聽到這心中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老舉人做的文章如何。

但對於這段話的理解,他還是闡述得很深刻的。

“接下來我要說說【齊家】。”老舉人繼續道:“家庭宗族是我們每個人的根,家族的興衰對我們每個人的印象很大,甚至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一個家族有人身居高位,譬如你們徐家大爺小石公……”

說到這,他喝了口水繼續道:“小石公以侍郎銜致仕,徐家一門父子兩進士,士林傳為佳話。”

“就是因為你們徐家兩代人讀書有成,所以你們徐家才能在海陵縣成為望族。”

“反過來說,有的人家出了個敗類,那麼即使那人家中有人在朝廷做了大官,那為官之人也要跟著受牽連,被御史彈劾不能【齊家】!”

“所以,治國必先齊家,齊家必先修身。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老舉人的話確實有道理,說白了,修平治齊就是一個讀書人自我價值實現的過程。

但徐鶴又有點不以為然。

理論上修平治齊,一步步走來確實沒問題,但理論上的東西都是好經,就看唸經的嘴歪不歪了。

古往今來又有多少人能做到修平治齊呢?

恰在此刻,老舉人讓眾學童自習。

徐鶴連忙抽空行禮求見。

老舉人是第二次見徐鶴了,第一次在惠賓樓時,他也是徐岱請來招呼豐坊的陪客。

“閆夫子!”等老舉人出來後,徐鶴又行一禮。

閆夫子哈哈笑道:“徐案首,你不在社學讀書,來我族學作甚?”

徐鶴趕忙將自己請人結保之事說了。

本來這件事在徐鶴看來,可以說是互利互惠、十拿九穩之事。

誰曾想閆夫子眼中閃過一絲尷尬,乾笑道:“太不巧了,我們族學今年七人參加府試,其中五人已經互保,還有兩人族裡……咳咳,族裡給他們請了廩生結保!”

“什麼?”徐鶴大吃一驚:“閆夫子,請廩生還要花錢,我們社學正好有三人今年也參加府試,另外兩人可以跟我們互保啊!”

閆夫子見狀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族學裡的學童選擇請廩生結保,還是找五人互保,這是他們自願,我沒法干涉。”

話說到這份上了,徐鶴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正在這時,從外走來一人,此人面如冠玉,搖著摺扇,身後跟著一人。

“徐鸞!”徐鶴眼神一凝。

只見那徐鸞人還沒到,徐雀那傢伙狗仗人勢先行一步,將徐鶴推到一邊。

徐鸞見狀,這才施施然上前,衝著閆夫子瀟灑一禮道:“閆夫子!我父親已經幫兩位同窗找好了結保的廩生!我特來告訴你一聲。”

閆夫子立馬笑道:“二公子,還是中望公想得周到啊!”

徐鸞搖著摺扇得意道:“不過是花些銀錢的事兒,徐家又不缺那點銀子,這樣一來,省得那兩位同窗四處求人結保!”

說到這,他有意無意地朝徐鶴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