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等方知府走後不久便也起程了。

因為這兩年揚子江官匪都不安生的緣故,所以在來之前,徐鶴已經給此行制定了行走的路線。

他沒有從松江府坐船經河堡中所到崇明,然後在轉到海門或者通州。

這一片操江軍操江軍巡防很是頻繁。

經過上次揚州的事情,徐鶴很怕萬一被人惦記上,所以,只能多走陸路。

陸路就是從嘉定到太倉州、常熟、京口一路到靖江附近,然後坐船到泰興,最後北上去海陵。

這一路雖然辛苦,但大城最多,也最為安全,只要你別沒事往那偏僻的地方去,還是很安全的。

兩人走了兩天,在常熟和京口住了兩晚。

第三天一早便遇到了過江來接的小二。

別看小二家就是個距離揚子江很遠的普通小城漁民。

但其實他們這種家庭跟長江兩岸不少水上討生活的勢力都有七拐八繞的聯絡。

當然,不是說小二他們家通匪,只不過,這年頭各行各業的老百姓,都知道要聚攏在一起,遇到事情才好抗爭。

就像太平天國時候的捻軍,捻是什麼意思?

聚攏!

很形象的一個字,說的就是小二他們這種家庭和板刀面、餛飩麵的關係。

平日裡大家沒事不招呼,但若是遇到日子過不下去的年月,那就一呼百應,抄刀子大家一起造反了!

見到小二,徐鶴和丁澤還是挺高興的。

三人都還年輕,見面也沒什麼拘束,徐鶴招呼小二坐下來一個吃個早點。

小二也就一點都不客氣地笑著坐了下來:“公子,我爹請咱那片地行首跟京口這的勢力都報備過了。喏!”

說話間,他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紅旗道:“到時候把這東西掛在船頭,江上討生活的那些人不會來招惹,就連操江軍看到了也不會盤查!”

徐鶴聞言,好奇地從他手上拿來那面小紅旗。

紅旗不大,背面寫著一個【蘇】字,估計是這一片管事的大當家姓氏。

看完後徐鶴笑著將旗還了,然後招呼店家多上點乾糧,讓小二和丁澤兩人吃了個飽。

吃完飯,三人來到江邊,小二指著遠處一條船道:“來時那條船已經有活了,這是我找得回去的船。”

丁澤笑道:“這船靠譜嗎?船老大不會到了江心翻臉不認人吧?”

小二聞言頓時變了臉色,呸呸呸地吐吐沫,把丁澤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小二正色道:“丁哥,你不跑船不知道,這種話不興說!”

丁澤難得說句笑話,沒想到還被年紀小的小二給訓斥了,搞得他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小二倒是一笑道:“船上人,規矩多,丁哥你別放心上!”

上了船後,徐鶴見這船很乾淨,船老大也是個看起來寬厚的老人家,於是便放下心來,自己在艙內看書。

不久後,船便朝江北駛去,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候,突然外面丁澤道:“什麼人!”

小二也似乎在質問對方道:“對面船上的兄弟,沒看到我船頭的紅旗嗎?”

徐鶴聽到動靜,剛感覺不對,就聽見“咚”的一聲,接著自己便摔倒在船艙中了。

剛剛站穩,突然艙門口的光線一暗,幾個赤著腳的大漢闖了進來。

徐鶴還沒搞清楚狀態,就聽見小二大喊道:“你們到底什麼人?講不講規矩?我們都已經拜過碼頭了!”

可他剛剛說完話,徐鶴就聽見嗚嗚聲響起,等他被幾個壯漢押出艙時發現,不僅是他,就連丁澤和那船家、家屬也全都被捆上堵住了嘴吧。

“諸位好漢,你們若是要錢,就別傷人,我們身上的東西全都可以拿走!”徐鶴儘量讓自己鎮定點,衝著身邊大漢道。

很可惜,那些大漢對徐鶴的話恍若未聞,根本不搭茬,幾個人直接將徐鶴抬到接舷的大船上,往船板上一扔就不管他了。

徐鶴正一臉懵的時候,突然身邊有個女人說話道:“徐公子,看到恩人不謝便走,這有些失禮吧?”

徐鶴聽到這個聲音,撐起身轉頭一看,果然,一襲白衣,宛若出塵仙子般的聖女竟然站在自己身後,一雙明眸似水含春的正看向他。

“聖女……”徐鶴驚詫道。

那女人“咯咯”笑起道:“喲,沒想到徐公子還記得奴家!”

說完,她揮了揮手道:“這也不是咱們的待客之道啊,來人啊,扶著徐公子進艙裡喝茶!”

到了大船艙內,徐鶴愕然發現,這裡面佈置的竟然比大家族的書房還要豪奢。

僅僅桌上那個架在筆山上的羊毫湖筆就並非一般讀書人買得起的。

那聖女在徐鶴對面坐下,端起茶壺輕點,然後一杯香茗就被放在徐鶴面前。

“徐公子,受驚了,來,喝茶!”聖女的眼角含笑,但雖然看不見面容,但徐鶴能感覺出對方並沒有什麼惡意。

徐鶴拱手道:“上次還未謝謝聖女活命之恩,不知這次再見有何見教?”

那聖女道:“徐公子,你不好奇我到底是誰?為何要救你嗎?”

徐鶴心說你藏頭露尾,要說早就說了,還能等到這會兒?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聖女說完,手就將臉上的面紗摘了下來。

徐鶴一看,驚訝道:“是,是你……”

聖女笑道:“沒想到公子竟然還能記得小女子!”

原來,坐在徐鶴對面的聖女,就是那次在海陵時,謝良才帶著他去逛書院,接待他們的青樓女子……蘇搖光。

徐鶴真的是想破腦袋也不敢相信,一個邪教的聖女竟然是之前書院裡那個溫柔可人的妓女蘇搖光。

“原來是蘇小姐!”徐鶴拱了拱手道:“我是真沒想到,你竟然是清茶門的聖女!不過還是要謝謝上次活命之恩!”

蘇搖光在聽到【清茶門】時微微一愕道:“看來徐公子對咱們瞭解的不少啊?”

徐鶴笑了笑沒有接茬,他對什麼清茶門的瞭解,僅限於大伯之前對他說過的那點,再多就沒有了。

但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故作神秘,讓對方也摸不著自己底細更好些。

蘇搖光果然盯著徐鶴上下看了很久,似乎在想眼前這書生到底是怎麼知道清茶門的。

不過,盞茶後,她也不糾結了,笑著道:“上次在揚州府,感謝徐公子仗義執言,將那周天雄繩之以法,不然,小女子受的那些罪,就要到陰曹地府再找他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