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八章 大家不都在要飯嗎

自由星河聯盟最偉大的十艘海神級巨型商船中的卡莉拉號，以其尺寸和噸位來說，與其說是船，倒不如說是一艘移動的鋼鐵都市。在宇宙中，比她尺寸還要大的人工造物確實有的是，但能以巡洋艦級的高速在宇宙中飆車的鋼鐵都市就是聞所未聞了。

這就彷佛說，一架胖妞其實不算什麼, 但這架胖妞如果在動輒突破音障飛得比黑鳥還要快，那就很顛覆人的三觀了。

在銀河中，確實沒有比這更適合聯盟來炫耀自己的科技和造艦實力了。

畢竟聯盟一直宣稱他們是友好的和平主義國家，真不好學帝國動輒就弄艘新型的泰坦來嚇唬人。

如此一來，海神船的船長，也必然是在航運界一言九鼎的大人物。此外，船長還必須要像是市長一樣管理這艘堪比鋼鐵都市一樣的龐大艦船，以及動輒數以十萬計的船員和乘客。有些人說海神船的船長甚至比一些偏遠小國的元首還有地位，其實並不算虛。

畢竟，銀河文明議會的會員國中有不少國土都只有他們的發源母星，全國上下的太空飛行器加起來也還沒有一艘海神船的零頭重。

卡莉拉號的船長，是一位名叫德賈拉·沙黑的涅地亞龍人，聯盟海軍出生，是以准將軍銜和無畏艦艦長的職位上退伍轉業的。他是一位體格魁梧的漢子，雖然已經進入壯年階段的末尾了，但身姿依然挺拔得彷佛一尊大理石凋像，看著確實是一位很有氣魄的大人物。畢竟，一個非人類能在聯盟混到這個地位上，確實已經能說明其能力了。

在卡莉拉號常駐的近三萬船員和安保人員看來，他們的沙黑船長是個人狠話不多的偉丈夫，平時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工作場合也總是會用最簡單，最精確的言辭釋出果決的命令，完全就是電影動漫中經典的硬漢酷大叔的船長形象的現實版。

對常年飄在宇宙中的船員們來說, 沒有比這個更靠得住的領導者了。雖然船長並不是那種和船員們打成一片的“慈祥老爹”的型別, 作風一板一眼甚至有些嚴苛，但船員們卻都很尊敬他。

卡莉拉號的船員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此時此刻，他們的鐵面無私的船長，在自己的船長室中，面對著熒幕後面的人，居然在自己佈滿了黑色鱗片的臉上擠出了一張小心翼翼近乎於諂媚的笑容。

“明白了，大小姐。我再重複一邊您的要求吧。首先，是要觀察現在共同體殖民星區的狀況，確定它們是不是真的能夠承擔大艦隊進軍的後勤保障任務。”船長點頭哈腰地道：“確實，只憑掠奪者在深淵星雲做出大迂迴突破榮耀之門的行動，這位可汗確實堪稱豪傑。她當然會乘這個機會摧毀兩國的殖民地。呵呵，只不過，她一切的謀劃，卻都在大小姐您的預判之內啊！”

只不過，很顯然的，熒幕上那位擁有一頭珀金色短髮和蔚藍色眼眸的妙齡女子，對沙黑船長的奉承並不感冒。她抿嘴一笑，道：“沙黑先生, 您其實不用勉強在我面前做您不擅長做的事情。您之所以能成為卡莉拉號的船長, 自然是因為您其他的素質。您不至於連這樣的信心都沒有吧？”

“……這，真的非常抱歉！”沙海船長頓時大汗淋漓，趕緊低頭道歉。

這位在海神級的船長，在海神船團的董事會中也有一個候補董事的席位，權位堪比小國元首的大人物，此時表現得就像是一個卑微的奴僕似的。

沒辦法，熒幕中那個才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畢竟是堪稱“聯盟公主”的存在。對普通人來說，這可能只是個玩笑話，可越是他這樣的上流社會，體會得卻越真實。

亞彌妲·森歌·貝倫凱斯特微微一笑：“我相信共同體將士的忠勇，應該是不會讓掠奪者佔到便宜的。呵呵，或者說，如果那傢伙連掠奪者都對付不了，丟的可就是我的面子了……”

船長先生乾笑了兩聲沒有搭腔。以他的智商，當然已經猜到“那傢伙”指的是誰了。可是，身為一個從底層爬起來的新貴，太明白上面人的八卦可不能亂傳的道理了。

“船長，如果共同體殖民星區的狀況相對完整。你就負責和那邊的共同體最高指揮官，楊希夷少將對接，就把船裡全部的東西交給他們。”

此時的卡莉拉號上，正拉著可以讓500萬市民用上半年的糧食和日用品，足以再武裝十個陸戰師的軍火，以及足可以讓十支十三艦隊全員打上七八場高強度艦隊會戰的彈藥、能源和船用耗材，甚至還有兩套臨時維修平臺。

“如果損毀得比較嚴重，就只拿出了三分之一的貨物。”她又補充道。

船長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其實，一開始都只用拿出三分之一的。只要有了這些，我們也算是盡心盡力了，銀河文明議會這邊也沒什麼可說的。”

亞彌妲小姐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捧起一個茶盞，抿了一口清茶。

“對，對不起，在下多嘴了。”

“聯盟公主”這才放下了茶盞，微笑道：“關於《新大陸戰備條約》的第三次修正桉的投票明天就會在華胥開始。然後，就是《新大陸開發條約》的修正桉討論了。無論如何，聯盟也是不能站在歷史的對立面上。銀河本土的大軍遲早是會抵達新大陸，全力把掠奪者的野心扼殺在搖籃之中。”

沙黑船長趕緊表示，這麼點事情他一定可以做好，請大小姐務必放心就是云云，然後又道：“然後，就是第二件事，和泰娜·摩恩小姐，還有亞修·斯特因先生取得聯絡是吧？”

亞彌妲點頭：“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們就在新玉門。如果還活著，就把他們帶回來。”

“……可是，這位斯特因先生還好說，泰娜·摩恩小姐，畢竟是摩……畢竟是《先鋒報》的記者。若是她不願意回國，在下也不好動用一些極端手段。”沙黑船長說。

“不至於不至於。”亞彌妲笑了：“就算是對斯特因先生也用不著什麼極端手段，都是聯盟的合法公民，有去往全宇宙任何一個地方旅行和定居的權利。您只需要告訴她，這是我的意思就是了。”

“您，您的意思？”

“對，不是她的母親和摩恩家族的意思，而是亞妮的意思。她會明白的。”

她依然是笑容可掬，語氣平和，但這種坦坦蕩蕩的理所當然才是最細思恐極的。沙黑船長不有的趕緊又擠了一個賠笑：“我明白了。”

“若帶上了泰娜·摩恩和亞修·斯特因先生，在返回銀河本土的時候就馬上和我聯絡，我會盡快過來和您會和的。”

船長雖然不知道大小姐為什麼對這件“小事”如此上心，但他也不準備問，當然也不敢問。

這個時候，正事應該是談完了，貝家的大小姐又開始咕鼕鼕地喝起茶來，現場的氣氛便迅速輕鬆了許多。

沙黑船長反而是更加緊張了。要是換成別的大小姐公子哥，他完全可以乘這個機會，不厭其煩地和對方討論一下新大陸的風土人情，隱晦地表示一定會送上一份當地新茶和特色果盤什麼的，很容易便能得到對方的好感。

可是，對面這位貝家的大小姐卻是完全不一樣。

一看到她，你便能真切地感覺到，有的時候，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人與狗都大；而同樣都是世家子弟之間的差距，有的時候甚至比人與草履蟲還大。

這時候，無論是看過《情商》還是《格局》都是沒用的，最好的辦法，便是做好一個工具人的角色，沉默地等待大小姐問話才行。

好在，或許還是因為做完了事的緣故，大小姐現在的心情還真的挺不錯的，她放下了茶杯，笑道：“明天就要進入新大陸了，在這之前，記得買一點仙創科技的股票，10000以下就可以了。”

船長微微一怔，隨即狂喜，剛準備道謝，卻聽大小姐又饒有興致地問道：“聽說這一次，和卡莉拉號一起組成艦隊的，除了正常的商船，還有寰宇集團的一艘綜合娛樂船？”

船長趕緊道：“是的，是寰宇集團的第12號綜合娛樂船舞蹈少女號，船上還有幾位明星呢。去年拿了最佳新人的那位地球來的歌手小姐，也在隨船前往呢。”

亞彌妲笑了：“你看，聯盟的文藝工作者直髮前往新大陸前線慰問浴血奮戰的戰士們，誰說我們聯盟沒有盡心盡力呢？”

“您說得太有道理了！聯盟依然是這個宇宙的文明燈塔，希望之地，我堅信著這一點。”龍人船長昂首挺胸，說話的口吻彷佛是在敘述客觀真理。

“文明的燈塔嗎？呵呵，我其實很好奇齊先生會在書裡如何描述我們呢。”亞彌妲笑道。

“齊先生？”船長一愣。

“齊秉文先生，您不也是他的書迷嗎？”

“他有新作了？是準備在聯盟出版嗎？那，那是真的要好好拜讀了。”船長這次是真的來了興致。

亞彌妲卻聳了聳肩：“很遺憾，我也沒看過，但我確定有這樣一部作品出現。沙黑船長。”

“屬下在！”

“帶上犀利的眼睛和敏銳的耳朵，把新玉門的一切都記錄下來！報告給我！”

此時此刻，銀河本土的暗潮湧動和餘連並沒有多大關係，他現在已經在新玉門已經度過了第三個星期。這段時間，算得上他在離開帝都之後過得最為閒適的一段歲月了。

倒不是很閒，而是充實且又規律。

每個星期的的一三五各有兩節課，每節課在一個小時左右。必須要承認，給一群平均年紀比自己還大了十歲以上的基層軍官和資深士官們上課的感覺還是挺有意思的，充分滿足了某人好為人師的情緒訴求。

除了所謂的《防禦萬能論》這些比較形而上的軍事理論外，他還把自己對於組織架構，團隊編組，人員管理，乃至於最細微的公事修築和火力配置等知識，他也傾囊相授，其中甚至還包括了怎麼給普通將士們打雞血灌雞湯。

“最重要的激勵靠的可不是什麼天花亂墜的話術，而是要讓士兵堅定地相信，你們是可以信賴的自己人。”

“對，你們是基層的軍官和士官，士兵們在大多數時候需要面對的領導和主心骨。所以，仔細想一想，你們是士兵的時候，最想要的是哪種軍官？”

“呵呵，這可不是讓你們和士兵們勾肩搭背嘻嘻哈哈。戰場上當兵的都是成年人，基本的好賴難道還真分不清楚？士兵們可以和一個酒肉朋友聊天打屁混日子，但真的會信任一個酒肉朋友的決斷嗎？”說到這裡，餘連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第一個上司，當年14號兵站的蒙德森中尉。那個自稱把自己的人生過得一團糟的老哥，或許就是這一種吧。

他真的不是個好軍官，但是大家都喜歡他。大家雖然都喜歡他，卻並不真的信任他。

“掌握號一個軍官應有的技戰術知識，關心但卻要嚴格要求你們計程車兵。而且，好好地記住，學會說跟我上而不是給我上！”

餘連不知道自己今天傳授給這些人的知識會有多少人掌握，不過，只要有十分之一能達到自己的要求，就已經非常滿意了。他更不知道自己對士官和基層軍官的要求有多少人能做到，但只要有百分之一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便可以成為種子了。

無論如何，相比起那聽起來高大上的《防禦萬能論》，後面這些相對瑣碎的知識和要求，對基層軍官來說要重要得多，而且永遠不會過時，希望這些培訓班的同學真的能明白這個道理吧。

上課的時間都是上午，而到了下午的時候，餘連會在午飯之後拿出兩個小時的時間，和秋名山八幡開始討論他們的著作《防禦萬能論》了——這傢伙也客串了一個助教的職務，餘連上了多少課他也就上了多少，而且還是當事戰役的指揮官，實在是太懂理論結合實際了。

於是，經過了一個多星球的討論，論文大綱和各種各樣的論據和材料也都這麼確認了下來，正式進入了實操階段。

“很好，之後就交給你來做了。記住要把字數控制在二十萬字以內。寫完了之後給我修改，然後發給國防委員會和統帥總部，然後就可以聯絡出版了。運氣好說不定還能上教材，我們就能直接混個國防大學的榮譽碩士學位了。”餘連拍了拍肩膀，語氣鄭重而堅定，一副把光榮任務交給你了的樣子。

“等等，你的意思是說，資料和大綱是我們一起整理的，但正文要我自己寫？”

“沒錯啊！”餘連點頭。

“寫完之後，只是拿給你修改一下。”

“對的啊。”餘連繼續點頭。

“然後還要我們聯合署名？”

“有什麼問題嗎？”餘連明知故問。

“我要幹這麼多事，結果作者聯合署名，那我不成跪著要飯了的嗎？”秋名山八幡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