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成本電影,不搞虛的。

開機儀式,別的劇組燒香拜佛供豬頭,劇組找老鄉買了一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用雞冠血點了下鏡頭外蒙著的紅布,唸叨幾句大吉大利的話,就把大公雞給了做飯大嬸,讓她中午燉了加道菜。

揭開紅布,沒有多餘環節,直接開拍。

老鴰坳位於半山腰,能通車的小道只修到山下,要走半小時山路才能進村。

村子不大,總共五十來戶,還住著人的只有一半不到,那些空著的,要麼全家出去打工未歸,要麼兒孫定居在外老人跟著去帶孩子,也有老人去世,年輕人不再回來,徹底荒廢的。

村裡戲份起碼要拍半個月,劇組上下好幾十號人,又有那麼多機器,每天上山下山也不方便,就在村裡租了房子住。

車子和暫時用不上的道具服裝之類的,就留在山腳的營地裡,由幕後工作人員看管。

眾人扛著東西進村這天,蕭條的村落重新迎來難得的熱鬧。

要在村裡住這麼久,除了換洗衣服,用得著的小東西也不少,倪冰硯揹著雙肩包,拎著大大的行李箱,哪怕有人時不時搭把手,到村裡的時候,還是累得直喘氣。

把行李放到屋裡,一雙手伸出來控制不住的抖,實在受了大罪了。

汗水打溼t恤,頭髮黏湖湖的粘在臉上脖子上,好不狼狽。

好在這次的統籌十分靠譜,當得起劇組大總管的名,放好行李出來,就見院子裡早已打好一大缸水,這會兒已經曬得暖呼呼的了。

倪冰硯拿出毛巾,用葫蘆瓢舀了水打溼,也不矯情,站在屋簷下就開始洗臉。

擦洗一番回屋換件衣裳,順手把汗津津的t恤搓了晾上,剛把保溼霜挖出來,還沒來得及抹,大喇叭就在催,說開機儀式要開始了。

抹著臉來到拍攝場地,圍觀的老人小孩讓出一條道,就見鄧導在那抓雞放血。

儀式意思意思搞一下,紅布一扯,不等人回過神,就要風風火火開始拍第一場。

“我們時間緊任務重,各部門積極一點,早點幹完早點開飯啊!爬了這麼久的山,不知道你們餓了沒?反正我餓了!咱第一場先拍點簡單的,來個開門紅,好不好?”

鄧導難得話多,還給大家報了中午的選單。

到底第一天,生活製片良心還在,除了土豆燒雞,還有羊肉燒蘿蔔、青椒肉絲,以及酸辣土豆絲。

旁人還沒察覺到哪裡不對勁,倪冰硯已經敏銳的發現了——這飯菜,土豆含量,有點超標。

“女一女一,快點化妝來!”

聽到副導助理催妝,倪冰硯忙應著跑了過去。

化妝間在一間土坯房裡,地面是夯實的土,怕灰塵揚起,已經灑了水,可這天太熱,不一會兒就又幹了。

人一走動,鞋底就騰起一團灰,倪冰硯剛換的黑布褲子,立刻就髒兮兮的了。

就這,負責服裝的小姐姐還推著方框眼鏡,一臉嚴肅的上下審視她。

好半晌,才蹲下身,抓了土往她身上抹:“等會兒第一場是揹著土豆從地裡回來,太乾淨了不像。”

倪冰硯看著穿衣鏡認同點頭:“這樣的確要好很多。”

服裝師臉上立刻多了幾分笑,拍拍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服裝師從業好幾年,合作過的女明星數不勝數,經常遇到那種心思多的,只管自己美,根本不在乎劇情需要。

前陣子某小花演乞丐,非要偷偷在破衣服裡卡別針,把小腰勒得細細的,走起路來好似風擺柳,引得導演破口大罵,至今還是圈子裡的笑柄。

還好這個看起來不是那號人,不然這份活兒肯定幹起來不舒坦。

結果她剛這麼想,就見倪冰硯面露遲疑站著不走。

“還有什麼事嗎?”

“不用化妝?”

倪冰硯指著自己白生生的臉。

“導演要清水芙蓉的感覺,你正好沒化妝沒染髮,馬尾簡單,眉毛也聽了安排,最近都沒有修,很自然很,沒必要再畫了。”

化妝師以為她怕上鏡不,想要畫裸妝,直接拒絕。

很多時候,電視劇裡女明星所謂的素顏,都是畫了裸妝,電影這樣的大熒幕卻是不能這麼搞的。

回頭人一看,山溝溝裡的小丫頭,竟然畫了這麼高階的妝,搞笑呢?

作為化妝師,若是不懂行搞出這種事,肯定會影響口碑,好的電影劇組都不會請她了。

見她還賴著不走,化妝師有點不高興。

她和倪冰硯關係並沒有好到需要她殫精竭慮為她使小心機的地步,再說了,你要真有本事,自己帶化妝師入組咯,幹嘛來為難她?

她也是按劇組要求辦事,誰也不能說她什麼。

“不是,我只是覺得,英子剛從地裡回來,臉這麼幹淨,會不會不合適?”

這麼熱的天,去地裡刨土豆,滿臉的汗水,隨便抹一下都是土。

化妝師這才神色緩和,取了土色的粉,給她臉上手上掃了幾下。

“你說得對,做事就是要嚴謹。”

倪冰硯笑著轉身,正準備走,服裝師又一把抓住她:“站住!”

聲音大得,倪冰硯嚇了一跳:“怎麼了?”

“我去!差點失誤!”

服裝師方框眼鏡下,絕對藏了個柯南!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

一根不起眼的黑頭繩,上頭就一顆簡單的大白珠子,看起來和地攤上五毛錢一根的沒啥兩樣,結果倪冰硯一轉身,珠子屁股上露出倆背疊背的c!

好傢伙!

一根頭髮繩,小五千!

趕緊取下來趕緊取下來!

弄明白怎麼回事,倪冰硯哭笑不得。

看來她還是不夠謹慎。

她從前沒錢,幾乎沒有買過奢侈品,再加上兩個世界的大牌不太一樣,原主又是個蜜罐裡泡大的,對物質根本不在乎,記憶中根本沒有這些東西的位置。

她是個務實的性子,沒覺得原主穿過用過的,她用著就膈應,為了省錢,她就沒有另買。

衣服首飾這些大件還好,她都一一查過價格,比較招搖的都收起來了,打算留著重要場合穿。

畢竟咖位不夠,萬一出席活動,穿個高定、戴個首飾,比一線小花的還貴,娛樂小報肯定要寫她野心勃勃,想要豔壓某某。

她在娛樂圈混了十幾年,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白,自是不可能做這種得罪人的事。

沒想到還是出了紕漏,一根頭髮繩竟然這麼貴!誰能想得到呢?

重新紮了根五毛黑頭繩,倪冰硯站在屋子中間,被人上下檢查好幾次,才得到允許出了化妝間。

第一場戲,誰也不想出紕漏,惹導演發脾氣。

“來了!快來聽導演講戲。”

副導助理夢想著早日成為副導,幹活十分賣力,見她出來,立刻引著她到導演這來報道。

第一場戲是她的獨角戲,倪冰硯自信準備得充分,沒想到導演見了她,二話不說,先指著面前那滿滿一揹簍土豆:

“來,把揹簍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