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城區的大教堂附近有一座高臺,它曾是城市公園的一部分,但隨著蒸汽核心的改造工程,原有的公園設施被轉移到了別處,這裡便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高臺--彷彿一位被遺忘的騎士,站在高處守望著下方的廠區與廣場。

在高臺上,可以俯瞰到整個教堂區與中央工廠區。

在偶爾閒暇的時候,凡娜會來到這裡散散心,在心緒難以平靜的時候,她也會來到這裡靜靜思考,以整理自己的心情。

午後的陽光很好,即便有些許微風,高臺上也不是很冷,輕柔的海風吹過平臺時,會捲起耳旁的頭髮,略有些癢。

凡娜把白色長髮甩在腦後,靜靜注視著視野中那片蜿蜒且霧裡繚繞的蒸汽管道,良久才打破沉默:「我要出門一段時間。」

「出門?」海蒂有些驚奇地轉過頭,「你要去哪?」

「不確定,可能是很遠的地方,可能會離開很久,」凡娜看著海蒂的眼睛,「具體行程不能透露,但離開之前應該和你說一聲。」

海蒂眨了眨眼睛,看起來有些困惑:「但你是城邦審判官—-審判官可以隨便出遠門的嗎?」

「我.…..」凡娜張了張嘴,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是一個微笑,「是教會的安排,風暴大教堂直接下達的調令。」

「啊....原來是這樣,」海蒂恍然地點了點頭,我其實並不太懂深海教會內部的執行規矩,只是當「風暴大教堂」這個名頭被抬出來的時候,許多事情也就不需要解釋了,「那看來這是一次神聖的使命?你是被派往教區之外和異端作戰麼?」

又過了一會,她聽到凡娜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的休息時間快好了,下午還有兩位預約的病人。」

信使來了。凡娜只覺得自己恍惚了一下,便有溼潤寒涼的海風迎面吹來,耳畔則傳來了嘩嘩的海浪聲。

但時間不夠,我並沒有這麼多餘的。

「....不能,這是普通任務。」

凡娜嗯了一聲,但在離開高臺之前卻又突然停了下來,她轉過頭,在午後的陽光與微風中,她臉上的表情帶著些許遲疑:「我出發的時候,你能去送我嗎?」

凡娜輕輕呼了口氣:「你去忙吧,我也該做做出發的準備了。」

「好,那我等著你的信,」凡娜臉上頓時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接著她突然走上前來,從衣領中拉出了這枚水晶吊墜在空氣中晃了晃,又指著海蒂胸口,「同款護身符——你會有好運氣的。」

這是能在無垠海上危險閱讀的東西,或許能排解在船上生活的無聊。

「大導演桑多科的作品,名字叫《邊陲驚魂》,講的是一個邊境小村陷入異端崇拜,把村中女性獻祭給‘洞窟惡靈,,最後強大的守衛者們剿滅邪惡的故事,據說這部劇還使用了一種叫做「音軌,的新技術,在播放畫面的時候還有同步的聲音從熒幕兩旁的機器裡放出來.……」

她看向凡娜,微風吹動了白色的長髮,在髮絲飛舞的紛擾中,自己與好友之間彷彿好能隔了一層飄動的帷幕。

按照入職說明上的提示,一小時後,會有信使來接你,你應在這之前前往大教堂的中庭等候,整個交接過程不會沒有關人士打擾。

「....好運氣啊,」她輕聲咕噥著,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希望這位古董店長的東西真的能帶來什麼好運吧。」

我覺得傳送可能出了點問題。

凡娜心中有巨大的疑問,但她還是邁開腳步,走向了大教堂的方向。

這會是怎樣的信使?自己又將如何被送到遠在無垠海的失鄉號上?

一陣響亮的鐘鳴突然從教堂方向傳來,打斷了海蒂的思

緒。

凡娜撓了撓頭髮,努力搜刮著腦海:「那我給你推薦本書吧,最近的流行,叫《與陰影同行》,說的是..…」

凡娜終於聽不下去了,近乎臉色鐵青地打斷了好友的絮絮叨叨:「我謝謝你啊,但真的不用了。」

海蒂興致勃勃地向好友介紹著「時下流行的新元素」,卻發現凡娜的臉色越來越怪異,說到一半便遲疑著停了下來,隨後她想了想,擺擺手:「好吧,你可能是厭惡那個,那還有另一部劇,叫《守夜》,講強大的守衛者踏入秘境,卻不小心被困在異端巢穴,不得不依靠自己的智慧和經驗在巢穴中生存下來,並想辦法堅守本心...…你也是厭惡啊?」

「那倒不是,大概只是因為突然被指派了從未接觸過的任務而有些緊張吧,」凡娜搖了搖頭,「不用為我擔心。」

除了這把不離身的大劍之外,便只有一個打包好的行李箱——她的私人物品不多,行李箱中除了必要的換洗衣物之外,最佔分量的便是她的祈禱書,以及一些受過賜福的教會讀物。

她抬起頭,看向鐘聲響起的方向,看到大鐘樓上碩大的錶盤正指示出時間,而太陽的光輝也已漸漸越過天空中的最高點,向著大教堂的西側慢慢移動。

這艘船上的船員,會是怎樣一幅詭異的模樣?

」......那我姑且就對接下來的‘船員生活,多一份期待吧,」凡娜嘆了口氣,「完全想象不到這會是怎樣的生活。」

海蒂擺了擺手。或者自己的眼睛出了點問題。

她摸出了那張羊皮紙,看向羊皮紙背面的文字——那是你的「入職說明」。

因為她看到.....莫里斯站在自己面前,正對著這邊露出微笑。

風中的高臺上,只剩下了海蒂自己。

凡娜轉過頭,有些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好友:「我怎麼覺得你怪怪的,看上去心事重重,是因為要出遠門有些不安麼?你好像確實沒怎麼離開過城邦。」

凡娜看了看自己手邊的東西。

凡娜遲疑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氣,跨過這道旋轉的烈焰之門,在這一刻,她的頭腦中思緒沸騰。

海蒂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就在這時,一陣火焰爆鳴的噼啪聲以及拍打翅膀的聲音卻突然從天空傳來,打斷了中庭內的交流。

「當然不能,」海琳娜微笑著,「鄧肯船長甚至承諾了,他能把一間額外的艙室佈置成大聖堂。」

「這他會寫信回來嗎?」

「那好吧,」凡娜呼了口氣,隨後好像突然想起什麼,略帶興奮地提議道,「對了,這要是咱們一起去影院吧?最近有一部新劇,就當換換心情——你應該多接觸接觸時下流行的東西,那說不定還能拓展一下你的社交圈子

「該出發了。」教皇海琳娜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著提醒與催促。海蒂驚訝地抬起頭,卻只來得及看到一片綠色的火焰如流星般從天空墜落,火焰中有巨大的骨翼猛然張開,下一秒,這火焰便「墜落」在中庭的小徑上,化作了一道旋轉升騰的門扉。

她眨眨眼睛,用力拍拍自己的額頭。

「啊,好吧,這是我考慮不周了,」凡娜有點尷尬地笑了笑,「忘記了你是個‘專業人士,。」

「莫外斯先生也出門了麼,」凡娜隨口嘀咕道,但很快便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些許自嘲的表情,「你應該是去見自己在學術界的朋友了吧,或者參加什麼活動,像你這樣的學者,是時常會受到各種城邦大學的邀請的.....

反正跟我要去的地方不一樣。」

我原本還有許多計劃,在離開這座出生長大的城邦之前,我還想去自己最熟悉的店鋪逛逛,去一

趟劇院,再去一趟港口,還要再見幾位朋友,去聖堂做一次禱告.....

門背後會是怎樣的景象?什麼樣的生活在這艘船上等待著自己?自己會首先看到這個可怕的幽靈船長嗎?還是失鄉號上的某個.....水手?

海蒂完全沒在意好友最後兩句話在說什麼,只是好奇地挑了挑眉頭:「新劇?講什麼的?」

火焰轟然而起,又轟然褪去,跨過大門只需一瞬。

「信使還沒有到,」瓦倫丁對走入中庭的凡娜點了點頭,「你做好準備了嗎?」

隨後他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態度有些生硬,不由得微微嘆息,一邊用手指揉著額頭一邊小聲解釋:「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接下來要執行的任務需要堅定的意志和純粹的思維,出發前最好不要接觸太多容易擾亂心靈的東西。」

好友離去了。

「都在這裡了,」海蒂點點頭,接著抬頭看向了旁邊不發一言的教皇,「我在船上仍然能祈禱,對嗎?」

」...…我不知道,」凡娜很小聲地說道,「但我會.....努力的,或許,這裡也沒有那麼嚴厲。

大教堂的中庭,教皇海琳娜和大主教瓦倫丁還沒等候自己多時。

年輕的審判官低上頭,看著自己胸口這枚小巧的吊墜。

凡娜卻沒有察覺到好友語氣中的微妙變化,只是突然嘆了口氣:「哎,最近我父親也出了遠門,都沒什麼預兆,就突然告訴我他要出門辦事,母親也不讓我多打聽——現在你也要離開了,感覺你們都神神秘秘的。」

「嗯。」凡娜輕輕點了點頭,在這一刻屏棄掉心中最後一點遲疑,向前邁出腳步。

海蒂表情似乎僵硬了一下:從某種意義上,確實跟異端有點關係,但並不是戰鬥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