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秦烈等人被抓進縣衙大牢,馮燁便整日裡心驚肉跳,生怕出了什麼麻煩。

因為縣衙關押輕罪、重罪的地方並不在一起,重罪在現在對面的城隍廟旁,所以馮燁早早就派人盯住縣衙大牢,防止出事。

今日是隋捕頭閨女出嫁的日子,隋捕頭早早就寫了請帖,邀請他去家裡赴宴。

隋捕頭這人,雖然粗魯不文,但馮燁在常熟很多事情都還要倚靠他,所以,若是放在平時,他肯定會去繞一圈,但今天他總覺有事要發生,一大早起床右眼便跳個不停。

“東家,右眼跳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我看您今日還是不去為好!禮物送到也就是了!”馮燁的西席董先生道。

馮燁捏了捏眼皮,皺眉點頭道:“董先生說的是,心意已經叫人送過去了,中午的時候,先生代我跑一趟吧!”

就在二人說話時,突然馮燁想到了什麼:“對了,隋捕頭跟大牢裡兩個獄頭平日裡交往甚密,今天他請吃酒……”

董先生也變了臉色:“不好,那兩人定是要去吃酒的!”

突然,這時有人在門口道:“大老爺,我看見有獄卒鬼鬼祟祟從大牢裡出來,跟一群送飯的人見了面!”

馮燁正煩呢,揮了揮手道:“犯人家屬送吃喝,這有什麼稀奇,再去守著……”

董先生這時卻道:“誰家送飯來的?”

外面那人道:“小的認得其中一人,正是城中王老爺家管家!”

王老爺,還能是什麼王老爺?

馮燁心中頓時一驚:“肯定是王圭!”

王圭這時候派人送飯去牢裡……

“東家!這王圭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董先生皺眉道。

馮燁能不知道嗎?

他肯定知道,但知道了又能有什麼辦法?

這什麼事扯上了王家,也就是扯上了沈家,得罪了他們哪一個,他這個小小七品縣令的前程也就算完了。

人家都不用在官面上對付自己。

只要王家在秋收時拖上一拖,上峰沒見到糧食,自己考功妥妥就是個不及格。

但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人,他也很好奇。

大仙廟裡的那個倭寇人棍又是怎麼回事?

馮燁的心在糾結。

片刻後他突然站起身吩咐道:“董先生,你出去,叫王家人給我滾蛋!”

董先生一聽這話,頓時大吃一驚:“東家,那王家背後……”

“我知道!”馮燁道,“現在什麼情況都不知道,王家就想滅口,這事神不知鬼不覺還好,萬一被人捅了上去,背鍋的可是我!”

董先生一聽,連忙起身點頭道:“對對對,我現在就去。”

可他還沒走出門,另一個看著大牢的也過來了。

“你來幹什麼?王家人的食物進去了沒有?”馮燁看到來人,頓時大怒。

那人連忙跪倒:“大老爺,王家人……走了……”

“走了?我是問食盒,食盒遞進去沒有?”馮燁急忙問道。

“沒有,王家那個管家剛把食盒遞給獄卒,誰知有人騎馬過來跟他說了幾句話,那管家便匆匆帶著食盒走了!”

……

“走了?”馮燁滿腦門子都是問號。

“這事情,有古怪啊!”董先生道,“明明都已經準備下手了,怎麼突然又收住了呢?”

“其中肯定有變!”馮燁這個進士也不是白考的,他這人精明得很,轉而笑道:“哼哼!若本官猜得不錯,王家馬上就要來人了!”

果然,半個時辰後,王圭匆匆忙忙走進縣衙。

剛見到馮燁便痛哭流涕道:“馮大人,快救救我家老爺子吧?”

馮燁聽了一頭霧水,這都哪跟哪啊,之前你不還要殺人嗎?怎麼你老子出事了?

王圭這邊就把松江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馮燁聽完心中駭然。

原本他以為對方是跟王家有仇,現在看來,這事還要兩說呢。

對方既然知道王高每月都要去沈默那伺候。

那必然也對王家的家勢門清。

明知道王家是沈家的下人出身,但就在沈默住著的山腳下,這幫人殺了王家下人,擄走王高,最好還留書警告王圭。

想到這,他轉頭看向董先生。

果然,董先生的眼睛裡全是意味深長。

馮燁先是假模假式問了問王圭,大牢裡那幫人的情況。

王圭果然二一推作五,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馮燁心中冷笑,敷衍了王圭幾句,便讓他滾蛋了。

王圭走後,董先生道:“王圭這老狐狸,又想用咱們,又不跟咱們說實話,拿咱們當獵犬使呢!”

馮燁冷笑道:“松江丟的王高,他來常熟錄案,顯然王圭知道,這幫人如今就盯著大牢裡那幫人呢!”

“那怎麼辦,東家?”

馮燁沉吟片刻後,臉色陰沉道:“這件事,他王圭想讓我幫忙,也不是不行,那要看他誠意夠不夠了!”

董先生眼睛一亮道:“東家,你的意思是,藉機攀上沈家的高枝兒?”

馮燁微微一笑道:“咱們可以先從抓住的那些人裡,殺掉一兩個,把頭給王圭送去。”

董先生嘿然笑道:“然後東家你再悄悄捉拿綁架王高的賊人。”

馮燁點了點頭笑道:“這樣,不管王高找不找得到,他王圭都要記著咱們的人情!”

“妙啊!東家!”董先生豎起大拇指道,“那殺誰?”

“殺誰都一樣,就把那個挑頭的殺了偷偷給王圭送過去!”馮燁冷冷一笑,“記住,別讓賊人發覺此事,辦得隱秘一些!”

董先生點了點頭就準備告辭辦事去了。

誰知,門子這時又進來稟報道:“大老爺,剛剛有人遞了一封信來,說是新任蘇松巡撫翟大人派人送來的!”

馮燁嚇了一跳,蘇松巡撫?

他趕緊道:“你快下去,將送信之人請進來喝茶,不不不,董先生,你去,你去請那人酒樓裡吃酒!”

安排妥當,他這才整了整衣冠,小心翼翼揭開火漆抽出信紙。

可等他看完後,整個人臉色蒼白如紙。

“沒想到,王家的事情竟然連翟濂都已經聽說了……”

他定定地坐在椅子上好半天,突然一拍大腿:“不對,關心此案絕非翟濂的意思,而是有人借翟濂的手,去跟沈家掰腕子呢!”

想到這,剛剛還準備投靠沈家的馮燁一下子又覺得自己太想當然了。

沈家雖好,但他們樹大招風,仇人也多了去了。

再看看,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