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恐人

少年身量很高，站在魏棶身邊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陳禕頔眯著眼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這個跟他動手打架的病秧子，心裡不禁感嘆道：這女的長得真不錯，給人的感覺也很不一樣，就是不知道能活多久，有點可惜啊。

魏棶被這麼盯得渾身不自在，罵了他一句就轉身離開了。

“滾！別盯著我看！”

“你這人氣性怎麼比我還大？！我可是你同桌，對我尊重點！”陳禕頔在他身後氣急敗壞地叫道。

魏棶走在前邊腳步一頓，想起方才這個傻子揹著自己跑向醫務室時說的話，語氣稍微緩和了些，再次轉過身有些鄭重地對陳禕頔說：“我叫魏棶。”

“但是我沒有未來，這個名字是不是很諷刺？”魏棶立刻又補充了一句。

陳禕頔心中一顫，立刻就反應過來她所說的‘沒有未來’是真的有可能發生的，明明知道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卻諱疾忌醫不去手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拒絕治療，但一直這麼拖下去，她的的確確不會有未來。

陳禕頔裝傻充愣，裝作不耐煩地說：“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老子聽不懂，咱們直接加個微信備註一下算了。”

陳禕頔說著便掏出手機，也調出了好友二維碼介面伸到魏棶面前。

“你不會是沒有手機吧？”陳禕頔笑著調侃道，“雖然咱們學校不讓帶手機，但是你也太慫了吧，都敢打我但不敢帶手機？怕違紀？打人也是違紀的吧。”

魏棶深吸一口氣看起來並不想搭理他，在完全失去耐心後默默拿出手機掃了碼，然後在備註框內輸入‘魏棶’二字，點選傳送申請。

陳禕頔點開通訊錄新的好友驗證訊息，默唸著申請人的備註“魏棶......”

“唉唉唉！你倒是等等你同桌啊，我tm把你從教室背到醫務室腰都快斷了！”

“欸！你高一在幾班啊？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那你總得認識我吧，新曦的校霸陳禕頔你總得聽說過吧。就是我！”

魏棶：“......”

陳禕頔不厭其煩喋喋不休地說著。

魏棶略顯煩躁地皺著眉，冷若冰霜地回了一句：“你是不是也想退化個幾百萬年回去當猴子？嘰嘰喳喳沒完沒了地亂叫什麼？！”

陳禕頔：“？？？”

風水輪流轉？這話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魏棶快步走在前邊，被陳禕頔吵得頭疼：“你能不能別**叨叨了，下節課已經開始了。”

“不要慌，咱們班老師根本不在乎你遲不遲到，早不早退？”陳禕頔雙手插著兜，一點也不著急顯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他們不願意給自己找麻煩和不痛快，每次都是自顧自地講完課就趕緊熘了，少兩個人他們也不在乎。”

魏棶腳步一頓，蹙著眉突然回頭瞪了他一眼。

陳禕頔無視魏棶的眼神，繼續向前走了幾步湊過去：“你是恐男嗎？總是對我愛答不理的樣子，我雖然名義上是校霸，但我異性緣一直挺好的，為什麼你就這麼拽啊？”

“我恐人。”

“是個人我就不想搭理。”

“尤其是廢話連天的愣頭青，我更不想搭理。”

魏棶語氣很澹。

......

陳禕頔安安靜靜聽著，感覺到魏棶說最後那句‘廢話連天的愣頭青’時，她的目光幾不可見地落在自己身上停留幾秒。

他微微弓著身子，先是歪著頭疑惑地‘嗯？’了一聲，幾秒之後就沒心沒肺地拍了一下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你說的是鍾琛吧，他確實廢話特別多，而且又傻又愣。”

“誰？”

“鍾琛啊，就是坐你前邊的那個人，你要是不想跟他說話也沒事。”陳禕頔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用一雙天生含笑的眼看著她，“不管是恐人還是恐鍾琛，反正你只要不恐我，別不搭理你同桌就行。”

“滾，神經病。”

魏棶不想再對上同桌那如同傻子般眼神，大步徑直走向教室。

陳禕頔長這麼大都沒經歷過這種當眾羞辱，也從沒有被什麼人在半天時間裡又打又罵，原本樂呵呵的臉倏地一下冷下來：“靠！你又罵我！你是不是有病？！你他......”

陳禕頔突然停住嘴，嘴唇緊繃抿成一條直線，硬生生將那句‘你他媽的’給嚥了下去。

陳禕頔看著魏棶不給任何反應並且越走越遠，強迫自己擠出一絲微笑，安慰自己說：爺爺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一念心清靜，蓮花處處開，一花一淨土，一土一如來。我要冷靜，我要冷靜！她有病，但我是個正常人，我不能像她一樣成個氣包。

陳禕頔內心os大半天，緊趕慢趕地追了上去，和魏棶一前一後走進教室。

兩人一進門就又引來大片的目光，儘管老師在板書講課，依舊擋不住亂哄哄的議論聲。

數學老師背對著大家拘著身子認真板書，全然不顧臺下學生亂糟糟的狀態，並非他課堂監管力度不夠，只是年輕老師尚且不敢多管教、都對他們避而遠之，他覺得自己這個馬上退休的老傢伙更加有心無力。

過了許久。

騷動不安的教室逐漸安靜下來，有的男生拿起手機繼續開下一局遊戲，有的女生死死盯著桌面鏡子裡的自己修改補妝，還有一個剛進來沒多久一聲不吭倒頭就睡的傻子......

魏棶坐在位子上大致掃了一眼老師板書的內容，隨即將手伸進桌洞拿書包找書。

結果摸了個空。

魏棶沉默片刻，最後將視線落在昏昏欲睡的陳禕頔身上，她用胳膊肘輕輕戳了他幾下，沒有反應。

她又輕輕戳了兩下，依舊沒動靜。

還真是倒頭就睡？

最後魏棶的耐心被消磨完了，直接一腳踩在——陳禕頔因為腿長在自己桌下伸不開，而放在兩人課桌間的那隻腳上。

“嗷！”

整個教室因為陳禕頔這通透的一嗓子再次躁動起來，原本正打遊戲、化妝的同學們突然又回過頭，幾十雙眼睛向最後一排的魏棶和陳禕頔投過來。

恐人的魏棶深感無語地用手捂著眼來躲避別人的目光。

“艹！你神經病！你踩我幹嘛？！”陳禕頔起床氣很重，一時沒注意就喊了出來，完全忘記還在上課，“狗急了還跳牆呢！你要是再惹我，我就......”

魏棶很隨意地向後靠在椅背上，澹澹地插了句嘴：“你就跳牆？！”

陳禕頔：“？？？......？？？”

教室裡靜了幾秒，隨即鬨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