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知道的事情不多,按他分析得出的結果,怕是官家有可能要拿自家主子開刀。

若真是這樣的話,還在汴梁城的他怕是小命休矣。為此,他也做好了一死的準備。

可是現在,官家竟然讓步了。

這足以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現在朝廷還不準備對付自家主子,即是這樣,自己當然也就無事了。

安慰了袁小頭之後,周全沒有讓人跟著,自己回到了廂房之中,從牆壁的密格中取出了那黑色的對講機,他要把剛剛知曉的事情彙報給蘇石。

這部對講機,是蘇石離開時,交給周全的,這也證明,此人入了他的法眼,得到了信任。

......

遼境,石門鎮。

這一陣子鎮內的情緒變得十分嚴肅。

四天之前,突然有一個訊息在鎮中流傳開來,官家竟然要把少帥的父母接到汴梁城,看管起來。

訊息一出,是一片的譁然。

馮一刀、胡通天、胡云峰等幾個脾氣暴躁的大隊長,便齊奔蘇石所住的院落而來,他們要請戰。

大不了就從遼境殺回到宋境去。真是的,還沒有天理了,他們在前線為了大宋以命相搏,可在他們的身後,卻有人打他們家人的主意,這得是多麼的不信任。

好在,吉朱還沒有失去冷靜,把三人給勸了下來,這才沒有發生什麼出格的事情。

不然,怕是三人見到了蘇石,那是連造反的話都是敢說出來的。

可就算是三人被暫時壓下,也並不代表事情就這樣完了。八千黑騎是個個義憤填膺,為著他們的少帥抱不平,私下裡,更是沒少有人罵趙禎是一個昏君。

黑騎是蘇石的私軍。

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住的,所有一切都是蘇石一人在供應著。

就算是到了現在,他們不知道立下了多少的戰功,卻還沒有一人有大宋的軍方身份在身。

這樣的一支軍隊,自然而然,眼中只有蘇石,在無旁人。

相比之下,先鋒軍與龍武衛就不一樣,他們是大宋的軍隊,他們還是認皇帝趙禎的。

但這樣的事情發生了,若是說這些人一點怨言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就像是呼延慶便主動找到了楊文廣,替著蘇石打抱不平。

「這太不公平了,就算是文人對武人有意見,也不能如此的卸磨殺驢吧。」一入楊文廣的廂房,呼延慶便扯開了嗓門說著。

「噓,禁言,禁言。」楊文廣是面色一變,連聲提醒著。

「有什麼可小心的,這可是軍營,這裡都是與我們同生死共患難的袍澤,我們應該信任他們。」呼延慶還是無所謂般的講著。

「不一樣,不一樣,人心隔肚皮。」楊文廣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廂房,隨後對著守在門外的軍士說道:「你們退遠二十步,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靠近小院。」

「是。」

把其它人都清走之後,楊文廣這才回到了廂房之中,隨後看向呼延慶說道:「哎,這件事情我也想不通,我也認為對少帥太不公平了,只是,我們就是一個武將,事情發生,我們又能做些什麼?」

「我們可以請命呀,可以代先鋒軍的一萬將士集體請命,這樣應該有些份量吧。」呼延慶自認為想到了一個好辦法,出聲給講了出來。

「胡鬧。」

楊文廣聽是臉色就是一變道:「我們這樣做好,那吃虧的不僅是我們自己,更是少帥。」

「你不會不清楚,太祖當初為何要解散了將軍們的軍權,這其中擔心的是什麼,還用我多說嗎?」

「太祖當初

武力天下第一,縱然在歷代開國皇帝之中,只拼個人武力,也難有人是其對手。可就算是如此,他還擔心武將做大,會威脅到皇權的穩定,如今的官家仁智無雙,可說到動手能力自是比不上太祖的,你讓他又如何完全信任戰功卓著的武將呢?」

要說不愧是武將世家,楊文廣的分析可謂是直指核心。

呼延慶也是武將世家出身,這些道理他就算是想不出來,也是聽祖輩和父輩們說過的。但他還是有些不理解。

「總說武將座大會威脅到皇權,難道說為此軍隊就不發展了嗎?」

「看看我們大宋,無論是經濟還是人口都是最強的。可為何一旦面對異族來攻,就只能防守,且多敗少勝?」

「是將士不拼命嗎?我看未見得吧,我們計程車兵都是士兵,將士多數也是敢戰之輩,還不是因為那狗屁的重文抑武說法,才扼殺了我們將士的殺敵的心性嗎?」

「這些文臣如果真是那麼厲害,為何不見他們用嘴巴說服異族?我看,下一次打仗就應該讓這些文臣上,給他們一人發一把刀,也讓他們知道戰場的殘酷,打勝仗的來之不易,守衛疆土的困難。」

「行了。」

眼看著呼延慶越說越沒譜,楊文廣出聲制止了他。隨後一聲嘆息道:「我們身為武將,只需要聽君令就是,至於其它的事情,官家還有那些文臣老爺們應該會有考慮。畢竟大宋真的出了事情,也不是他們願意看到的。」

「還有少帥的事情,即然少帥沒有找我們,我們就不要隨意的發表言論。其實說起來,武將,尤其是有功的武將被打壓的事情並非是第一次發生,慢慢習慣也就好了。」

越說,楊文廣似乎都越是沒有了底氣。

這一切聽到了呼延慶耳中,也是讓他精神有些萎靡,他突然感覺到手中的雙鐧似乎都不那麼香了。

就在距離楊文廣不遠的另一個小院之中,雷蒙也在獨座著。

這段時間跟著蘇石打了不少的勝仗,讓他在心底裡對於這個比自己還要年輕的蘇石,充滿著佩服與尊重之意。

雷蒙也是有家國情懷的人,尤其是被荊王看中成為了龍武衛的副統領之後,他更是堅定了一個信念,那就是一生要為大宋的強大而努力,而奮鬥。

如果需要,他甚至可以奉獻出自己的生命。

但蘇石的事情一發生,讓雷蒙都產生了動搖。

大宋真的連一個有功的武將都容納不下嗎?

若是這樣,那自己以後會不會也有這一天?

如果是這樣,自己奮鬥的意義何在?

這個時候,雷蒙很想給荊王寫上一封書信,問問這到底是為什麼?即是朝廷不信任他們,那何必要讓他們領兵,讓那些文臣老爺們帶兵好了。

真到那個時候,大宋有了滅國之危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一個有功的武將是多麼難得了。

提筆放下,放下在提筆。

最終,雷蒙還是沒有在筆上落一個字。不為其它,他的身份和資歷都太淺了,這樣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現在的他可以參與的。

還有,就是這件事情,很可能不會是荊王的意思。

官家還在,荊王還小,有些事情就算是發生了,荊王能做的事情也是有限。

而事實上,荊王趙曦的確就這件事情去找了父王趙禎。父子倆人第一次就一件事情有了決然不同的兩種看法,最終弄的是不歡而散,以至於父子關係從此刻起都出現了一些的隔閡。

當然,這樣的宮中秘事,可不是雷蒙這般的人可以知曉。

蘇石面對了不公正的待遇,雷蒙卻是什麼事情都做不了,這一刻他才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有心想要去安慰蘇石兩句,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就這樣,獨座在廂房之中,久久而無語。而整個龍武衛也因為這件事情頭頂之上一片的陰霾,大軍士氣於這一刻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石門鎮最大的院落之中,蘇石剛剛放下了對講機,臉上帶著一道幾天未見的放鬆與從容。

剛剛正是管家周全聯絡了自己,先說了有刺客現身,被葉冷嬋給收拾的事情。隨後講著陳琳親至,並說出了官家體恤,父母不用遠行來汴梁的事情。

官家終還是退讓了。

這個訊息讓蘇石大鬆口氣。

初聽到趙禎要接自己父母入京的訊息時,蘇石當真是震怒了。

大宋自建立之初,直到歷經北宋與南宋滅亡,對於武將的態度一直都是始終如一,一直都是鮮明無比。

這一點,蘇石帶兵入遼的第一次時,便已然知曉,也為此做了很多的工作和準備。

他盡力與官家、皇后、荊王處好關係,為此送禮無數。

他也曾想盡辦法影響荊王,期望他可以改變大宋的現狀,能夠重用武將,給予他們應有的地位。

自己做了很多,戰場之上表現的也很好。蘇石曾一度自大的以為,自己在官家眼中和其它的武將並不一樣,或許他會成為其中的一個另類也說不定。

但現實還是打他了一個重重的巴掌,讓他知曉,原來,他不管多麼努力,只要還是武將中的一員,那與其它掌兵的武將就沒有什麼區別,還是要被針對,會被提防。

「怪不得大宋是歷史中存在感極低的一個朝代,根子就是爛掉了。」

蘇石自我感嘆了一聲,隨後就是一記苦笑。都說弱宋弱宋,以前蘇石還認為,會不會是異族太強所致,可是連敗遼、蒙、西夏之後,他的這種觀點也不得不發生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