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化過工作方法以後,掃描錄入的進度一日千里。第二天傍晚,格雷特就坐在法師塔中樞,看著moss拉出來的資料,眉頭緊皺。

——情況非常不妙。

四月花號,排水量180噸,船員30名,乘客105名。到岸船員26名,乘客102名。船員死亡率13%,乘客死亡率3%。

銀鹿號,排水量150噸,船員25名,乘客58名。到岸船員23名,乘客54名。船員死亡率8%,乘客死亡率6.9%。

聖瑪麗安號,排水量300噸,船員48名,乘客287名。到岸船員41名,乘客244名。船員死亡率14.5%,乘客死亡率15%。

布里格號,排水量400噸,船員58名,乘客450名。到岸船員50名,乘客……332名。船員死亡率13.7%,乘客死亡率26%。

總而言之,船員死亡率相對恆定,在10%到15%之間。該死亡率,並不隨著乘客數量的上升而上升,推測和海上航行的風浪、操作過程中遇險等相關;

而乘客死亡率,隨著乘客/噸位數的增大,出現了相當明顯的上揚。

“moss,計算每艘貨船的乘客/噸位數,以及乘客死亡率。以乘客/噸位數為縱軸,以乘客死亡率為橫軸,繪製散點圖。”

“老闆,什麼叫散點圖?”

“就是在座標軸上,把每艘貨船對應資料的位置給標出來。比如說四月花號,就應該標在這裡……”

格雷特用【無聲幻影】勾勒出座標軸,心算一下乘客/噸位數,在座標軸上點了一點。moss沉默了大約一秒鐘,隨即應答:

“明白了,老闆。”

光屏上,一張格雷特熟悉的座標軸,刷地拉開。x軸,y軸,標定數值,開始一個個往上塗抹黑點。一顆兩顆,五顆十顆,二十顆三十顆五十顆……

增長的速度,很快就到了密集恐懼症看上一眼,就會全身起雞皮疙瘩的地步。

而這些密密麻麻的黑點,在座標軸的第一象限,勾勒出了一條向上昂頭的巨蟒。

大概,也許,差不多,是在乘客/噸位數超過0.9的時候,死亡率開始急劇上升,在乘客/噸位數超過1的時候,死亡率穩定在20%以上……

20%啊!

格雷特曾經聽某位評審委員提過一嘴,這次大災荒,肯特王國本土大概要向新大陸,轉移20萬人。而就格雷特在艾俄蘭島看到的,那種所有人擠在底艙,密密麻麻的轉運條件……

最起碼,格雷特回來時搭的那條船,噸位不到300噸。而擠在底艙的那些乘客,隨便掃一下就知道,300人絕對不止。

都不用仔細算就知道,那個乘客/噸位數,肯定超過了1。

——也就是說,20萬人,20萬忍飢挨餓的災民,要在單程兩個月的漫漫長途中,死掉20%!

死掉四萬人!

光是想到這點,格雷特就打了一個哆嗦。四萬人啊,20%的死亡率,如果可以降到10%,甚至降到5%……

哪怕降到5%,在他的概念裡,仍然高得讓人髮指。啥,一次海上旅行,就要死5%的人?這旅行的風險也太高了,完全不可接受!

然而,哪怕降到5%,這四萬人裡,就已經可以活下來三萬人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次,我吳·格雷特·諾德馬克·洲,就要蓋一座,二十一萬層的法師塔!

當然,具體怎麼降低死亡率,要靠資料說話。格雷特仔細看了看散點圖,並不太滿意。

那條巨蟒當中濃密,周圍稀疏,零零散散,密佈著許多黑點,只能看出大概的趨勢走向。把乘客/噸位數降到多少,死亡率能壓到5%?0.9?0.8?還是0.7?

——這得靠更精確的計算。

——或者說,要把這個散點圖,做成擬合曲線。一條光滑的曲線,遠比密密麻麻、周圍還飄著一大堆的散點圖,容易看清楚。

……壞了,擬合曲線怎麼做的來著?迴歸分析應該怎麼弄,套用哪個公式?

這玩意兒學過倒是學過,寫論文也用過。問題是,工作以後用的次數不多,每次都是要用到了,現場回頭翻書。穿越過來這幾年,好久不用,又有點兒忘了……

格雷特抓耳撓腮,終於攤開紙筆,老老實實地複習大學數學和醫學統計學。折騰半天,好容易把需要的公式篩選出來,再廢了無限口水,給moss教明白——

又調整了好幾次,moss投射出的光屏上,終於出現了一條光滑的曲線。

“0.7……”

格雷特皺著眉頭,揹著手,在光屏面前來回踱步。根據這條曲線,要把死亡率壓到10%,乘客/噸位數,比值應該在0.9以下;而如果要壓到5%,那麼,比值必須得在0.7以下。

而如果議會載運災民的船隻,比值普遍在1以上,就意味著議會需要額外付出50%的運費,才能把這些人轉運走。而比運費更麻煩的,是運力——

能跑新大陸的船,一共就那麼多條,能跑新大陸的船長和熟練水手,一共也就那麼些。變,變不出來,災民們不能及時轉運,積壓在王國本土,會出現更多額外的問題……

還有什麼辦法?

還有什麼辦法,可以降低他們的死亡率?

格雷特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本航海日誌。感謝議會的規定,船上每死一個人,都必須由船醫檢查、記錄死因,由船長簽字認證。

這就讓航海日誌的死因相對可靠,至少,不會在沒必要的地方作假……

“moss,統計所有船員和乘客的死因,以及該因素死亡的比例。”他長長吸一口氣,沉聲命令。moss一下子沉默下去,好半天,才打出一張光幕:

“發熱,神經熱,膽汁熱,胸膜熱,膿熱,惡性熱,劇烈發熱,緩解熱,急性熱,拉肚子,痢疾,蠕蟲,腹瀉,乾性腹部疼痛……”

“停停停停停!”

格雷特趕緊叫停。哎,不同的神殿,不同的描述方法和判斷思路,以及藥劑師,藥草師,理髮匠,木匠,天曉得什麼人擔任船醫,留下的記錄,真心讓人想吐啊!

“從發熱到急性熱,全部定義為發熱。從拉肚子到乾性腹部疼痛,全部定義為胃腸道疾病。”他無奈下令。唉,絕望,資料太少,也只能這樣簡單歸類了……

moss嗡嗡了一陣,光屏抖動、合併,再次重新整理。這一次出現的死亡原因,總算讓格雷特舒服了一點,血壓沒那麼高了。

“發熱,胃腸道疾病,呼吸道疾病,壞血病,溺水,跌倒,叛亂,其他,未標註……”

格雷特聚精會神地看著。以總體死亡比例來說,胃腸道疾病佔28%,壞血病佔15%,涵蓋了死亡原因的前兩位。

“moss,再按乘客/噸位數,每增加0.1統計一次。分別統計各個段位,不同的死亡原因!”

這一次,資料令人異常振奮。當乘客/噸位數到達0.9以上的時候,胃腸道疾病的死亡機率,到達了48%!

也就是說,在這種條件下,能夠儘量提供清潔的食物和飲水,適當供應蔬菜和抗壞血酸鈉,可以的話,提供基礎藥品。這樣,就能額外減少63%的死亡率!

如此,乘客死亡率,可以壓在5%以下……可以救下足足三萬人!

這座二十一萬層的法師塔,我造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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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1847年是多災多難的一年。那一年有大約20%因饑荒而移民美國的人,在途中或剛剛抵岸之際死去。這也就是說,死了4萬人,而且多半是年富力強的壯漢。相比之下,19世紀英國船隻運載非洲黑奴來美時,途中死亡率也只有9%。

——摘自雪山上的彩虹對《美國種族簡史》的筆記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是該說英國人太不做人,還是該說黑奴生命力太過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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