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露妮女士?

原身的母親?

她怎麼了?

剛才世界樹和古樹的狂暴……法希姆長老他們,固然出了大力氣在安撫,其他人呢?其他本來就在專職安撫古樹的人呢?其他本來就在古樹中冥想的人呢?

他們,或者說她們,是否承受了第一波衝擊,肉體上和精神上,是否承受了最嚴重的傷勢?

格雷特忽然覺得心慌。明明那是原身的母親,不是他自己的母親,但是他還是感覺心臟砰通、砰通,一下下撞擊著胸腔前壁,簡直快要撞穿了的樣子。

他想向那個抓著藤蔓晃過來的精靈點了點頭,站在原地,默唸咒文。須臾,一雙金紅色的翅膀,“刷”地在他背後展開,整個人升騰而起:

“我母親在哪裡?快帶我去!”

與此同時,賽瑞拉背後,也展開了一雙銀色的龍翼,懸浮起來,和他肩並著肩。伯納德仰頭站在地面上,伸手向上抓了一把空氣,滿臉茫然:

我呢?

我呢?

老闆,給個群體飛行術啊!

我不會飛!

伯納德還算穩重的,只是伸手向上,並沒有出聲。野蠻人腳邊上,阿帕已經蹦蹦跳跳,向上伸著手,尖叫聲都急了出來:

“喂!還有我呢!”

格雷特已經拉起了速度,飈到藤蔓旁邊,伸手去抓那個精靈。只聽“啪”的一下,藤蔓下半截整個捲了起來,劈頭往格雷特抽了過去,在他身前一米處掠過。

與此同時,尤迪安和艾希·月歌,已經一邊一個,縱身躍起。尤迪安攬住格雷特,艾希·月歌攬住賽瑞拉,劃過一條弧線,硬是靠著重力把他們往地上拉:

“落下來!快點落下來!王廷這裡,不能隨便飛的!——要飛,等回頭去見了世界樹,讓世界樹認識你們了再飛!”

聽人勸吃飽飯。格雷特拍打著龍翔術羽翼,慢慢落在地上。至於賽瑞拉,那是艾希·月歌低吼一聲,半空中變成巨大的黑豹,才硬生生地把她墜低了一尺……

哎呀,精靈王廷所在,有防空識別系統,不許亂飛,也是正常的嘛。格雷特定了定神,滿懷希望地看向尤迪安:

“我們怎麼走?往哪個方向走?”

“跟我來!”

過來引路的精靈手掌一收一放,一收一放,很快就雙腳落地。他快步上前,握了握格雷特的手掌,熱情地向他點點頭:

“你就是格雷特·諾德馬克?我是塔拉·西羅先,吉拉特長老的弟子,長老讓我來接你——這邊走,跟上我!”

說完一轉身,已經四足落地,化作一頭豹子,箭也似地竄了出去。格雷特趕緊召喚出魅影駒,翻身上馬,跟著往上衝。

只見那頭豹子向前奔了一段,四足並用,竄上一根足足夠五人並行的粗壯藤蔓。跑一段,縱身一躍,跳上另一根藤蔓,再跑幾步,再縱身一躍,跳上另外一根枝條……

那些藤蔓繞在世界樹樹身上,一根一根,都是斜向上30度角到45度角。中間時不時就會出現一兩丈遠的空隙,豹子卻奔跑得如履平地:

身體一伸一縮,一伸一縮。前爪向前探出,尾巴輕輕甩動著保持平衡,時不時地,就是一個90度急轉彎,135度的大轉彎……

幸好魅影駒四蹄踏風,並不畏懼各種奇怪地形,緊緊咬在後面。格雷特趴在魅影駒背上,向前一撲,用力抱住魅影駒脖子穩定身體,心驚膽戰地往後看:

除了賽瑞拉也召喚出了魅影駒之外,幾乎所有之前長住森林的精靈,都整齊劃一地變成了豹子,緊緊跟在後面。艾希·月歌甚至還扭頭一甩,把人形的阿帕叼到了背上……

而從永聚島過來的精靈,有的變成豹子,有的變成狼形,也有的變成飛禽。當然,也有些沒有變形,而是展開飛行術,身邊圍繞著魔法光芒,跟著他們趕路。

甚至伯納德,也有兩個精靈幫忙加持了漂浮、加速、敏捷型別的法術,拽著他一路前行。當然,就算沒人加持,伯納德自己也跑得夠快……

格雷特長長地嘆了口氣。

唉,如果在精靈王廷,每天都要這樣上上下下的話,這個地方,真心不適合等級太低的施法者和戰士居住。

難怪原身的母親留下的指引,要到達10級才能觸動。如果原身走戰士路線,想必需要到達10級,才能在精靈王廷過得像個樣子?

不過好在,他現在已經是13級的施法者,而且是魔法師兼自然牧師。咳,雖然他的自然牧師水平,懂的都懂,但是架不住世界愛他,自然愛他,對不對?

格雷特騎著魅影駒,跟著那個叫塔拉·西羅先的精靈,向前狂奔。

他現在13級,召喚出來的魅影駒雖然還不能飛行,但是已經可以短暫踏空而行。緊緊咬在跟在塔拉後面,轉彎,跳躍,奔跑了一刻多鐘,才趕到了一棵古樹面前。

那棵古樹形態秀麗,樹幹筆直光滑,和周圍灰綠色、灰褐色的樹木比起來,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樹枝、樹葉,連葉片底部,都蒙著一層淡淡的銀光。

站在遠處仰望,恍惚之間,如同整棵古樹從上到下,都浸潤在月光當中,沐浴著銀月女士的恩澤。

啊,真像他母親會喜歡的古樹……或者說,真像一位出身精靈貴族,年輕的時候遊歷大陸,為愛和一位年輕騎士結合的精靈姑娘,會喜歡的古樹……

塔拉·西羅先在古樹前方几百米處就止住奔跑,變回精靈形態,緩步上前。他和樹屋前的兩個衛士交談了幾句,才向格雷特招了招手,帶他上前:

“這位是伊露妮女士的兒子,格雷特·諾德馬克。吉拉特老師委託我,帶格雷特到古樹這裡,來見一見他的母親。”

兩名衛士上下打量了格雷特一眼,都有些難色。格雷特心頭一緊:

“怎麼了?我的母親——她出事了嗎?”

“伊露妮女士——十年沒有離開古樹了。”年輕些的衛士低聲道。他轉身看了古樹一眼,遲疑了一下:

“每次進去安撫古樹,他們都會陷入深沉的冥想,不一定,會出來見人吧?”

“而且剛剛古樹躁動得有點厲害,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年長的衛士補充了一句:

“不知道伊露妮女士會不會透支……總之,總之伱做好心理準備,不一定能見到人……”

格雷特深深吸了口氣,攥了一下拳頭,感覺掌心有點兒溼漉漉的。身後腳步輕輕,賽瑞拉小心地靠了上來,握了握他的手,把一根鏈子塞進他手裡:

“別擔心,沒事的。我們都在這兒呢。這個額飾你戴一下——它能放大你的精神力,應該,能比較容易感知到你母親?”

說著輕輕在他背上一推。格雷特踉蹌出去兩步,定了定神,給自己戴上那枚額飾,才緩緩往古樹前方走去。

古樹周圍的地面十分平坦,沒有凸起的樹根,也沒有硌腳的石塊,全是一片茸茸細草。格雷特卻走得高一腳,低一腳,乾脆拔出橡木杖,把它變成齊眉棍形態,拄著往前走去。

好半天才走到古樹下方,格雷特深呼吸了幾下,調整好心態,找了一塊平坦而柔軟的地方。一手握著橡木杖,一手按在樹幹上,嘗試散發出精神力,與古樹溝通——

溝通不能。

面前的古樹,像是一塊冷冰冰的木頭,理也不理他。

格雷特頓了頓,插好橡木杖,上前一步,雙手抱住樹幹。額頭抵在樹幹上面,全身心地埋進大樹的懷抱,再次溝通。

這次稍微有了點兒效果,然而也只是那麼一點點。意識海里,很遠很遠的地方,亮起了一個小小的光點,裹在厚重的屏障當中……

唉,這個樣子,感覺堅持不了太久。沒辦法。出大招吧!

格雷特靠著樹幹滑坐下來,讓橡木杖一頭斜著扎入地面,一頭抵在樹幹上。然後,雙手抱著橡木杖仰起腦袋,用後腦勺抵住樹幹,緩緩進入冥想當中。

精神力散開、散開、極力散開。包裹著身後的古樹,上及樹冠,下達樹根,中間深入大樹內部——

先不急著理清思緒,而是極力平和心態,把溫暖、平靜、祥和、開闊的心情,透過精神力傳達出去。很快,意識海里,亮起了一個十分焦躁、十分狂亂的存在——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格雷特只覺得自己的意識,像是在驚濤駭浪中翻滾,又像是在岩漿當中被人煎熬。他苦苦忍耐著,努力保持神志清醒,將自己的意識傳遞出去:

【您好。】

【我是格雷特·諾德馬克。】

【是一位半精靈。】

【尊敬的古樹,您還好嗎?】

【有什麼地方,我可以幫到您?】

一邊問,一邊努力觀想海洋、觀想天空、觀想無邊無際的精靈森林。呼喚翡翠夢境,呼喚世界意志,呼喚那純粹的、厚重的、溫柔包容的力量——

終於,意識海里焦灼的存在,稍稍平靜了一點。而就在那一瞬間,另外一個意識加入了進來:

【格雷特·諾德馬克?】

【是小格雷特嗎?】

【是我的小格雷特來了嗎?】

【你……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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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