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之神?

格雷特早就忘了這一茬。這些天來,他悶在法師塔裡,學魔法學得如醉如痴。冥想,背單詞,看基礎教材,學習魔法——

魔法多好玩啊!

哎,這個舞光術可以製造四個光源,到處飄動。再多來幾個,豈不是能手搓無影燈了?

哎,這個冷凍射線,可以人工製冰,夏天消暑必備法術。可惜溫度降不到太低,要不然。就能做出很細膩的冰淇淋了!

哎,這個閃光術也很不錯,可以製造強光,就是施法材料得用螢火蟲,太傷害生態。改天要研究一下,用別的東西代替行不行……

格雷特研究得不亦樂乎。只有兩件事有些煩惱:

一則,精神力的增長已經到了瓶頸。

每天能釋放五次法術以後,死死卡在那裡,再無寸進;

再則,偵測魔法,或者說,X光術的研究,毫無進展。

法師塔上上下下他都跑遍了,除了中樞之外,能看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就這麼找,也沒找到能照出骨頭的魔法靈光,每天都在懷疑人生:

這個世界的物理法則和前世不一樣吧?或者說,我必須找到放射性物質才行?真找到放射性物質的話,我這小身板扛不住吧?

他每天吃在法師塔,住在法師塔,研究在法師塔。何止兩點一線,完全是一點一線。如果身上帶個手機,開啟看下每天的軌跡圖,就只能看到一個圓點……

安逸啊!

夢想啊!

幸福人生啊!

這次出門,格雷特是被法師塔踢出去,巡視附近的塔爾村。這是法師塔名下,或者嚴格說來,是魔法議會名下的財產,雖然收租什麼的不用親自去管,但是每月派人去轉一圈,宣示一下村子的歸屬權,還是很有必要的。

最起碼,魔法師得親自亮個相……

自然,這種對研究魔法毫無助益的苦差事,就落到了等級最低,成為法師學徒最遲的格雷特身上。

格雷特騎著匹老馬,晃晃悠悠,跟著看門僕人去了塔爾村。馬匹溫馴,走得穩當,格雷特半點也不用費力,一路上兩眼放空,不停走神。走著走著,不遠處的山林裡,猛然傳來一聲慘叫!

格雷特:!!!

有人受傷了?在哪裡?傷勢嚴重麼?

他循聲飛奔而去。到地方一看,小小的山崖下面躺著箇中年男子,面黃肌瘦,左腿不自然地扭曲著。一隻藤筐滾落在五六步外,腰間捆的繩子只剩下一米來長,末端粗糙。另一頭從山崖上面垂下,顯然是在崖壁上作業的時候,繩子在岩石上磨得斷了。

——高墜傷。

——左腿骨折。

——可能伴有其他地方的骨折,或者內臟破裂。

格雷特掃一眼就下了結論。他在男子身邊蹲下,一隻手按上男子右腕:“你從上面摔下來的?有同伴在旁邊麼?家在附近麼?”

男子用力點頭。他掙扎著去拉格雷特的袖子:“救救我——救救我——”

很好,患者意識清醒,脈搏有力,呼吸順暢,顯示生命體徵暫時平穩。格雷特掃了一眼,見傷者左小腿處,白森森的骨茬已經刺出面板外面,鮮血不斷湧出。開放性骨折,大出血!

先止血!

格雷特本能地往前一撲,伸出右手,死死按住傷者股動脈。扭過頭,向法師塔僕人吼道:

“有沒有長的布帶!”

“沒有!”

“有有有有有!”一連串雜亂的腳步聲,幾個揹著筐、拎著剷刀的農民,跌跌撞撞從山崖側面滑了下來,顯然是傷者的同伴。其中一個一邊滑,一邊還在大喊:

“老六受傷了!快去叫大師!快!”

一個農人扭頭就跑。另一個聽到格雷特要帶子,手忙腳亂的在身上一撕,刷的一聲,撕下來一條長長的布帶。

格雷特拽了一拽,粗細、結實程度,只能說是聊勝於無。他把繩子遞了回去:

“拿根木棍過來!手指粗細,一隻手長就行!好,把木棍放在他腿上,就是我手指的地方,布帶紮緊!——緊了沒有?好!木棍轉一圈!再轉一圈!”

麻繩嘎吱嘎吱地響著。傷者痛苦慘叫,被同伴們七手八腳按住:“別動,別動!你的腿——咦,血出得少了!”

“小先生,厲害啊!”

“什麼小先生,是法師先生!”

有農人眼尖地看見了格雷特袖口上的魔杖,糾正同伴。正在絞緊木棍的農人手一抖,差點趴到泥裡:

“法、法師先生!”

“你別動!手裡攥緊了!”格雷特對他喊。喊完趴下,在動脈遠端摸了摸,確定已經摸不到脈搏,就命令攥著木棍的人:

“握緊!不要動!帶子鬆了叫我!”

MD!

沒有旋壓止血帶,只好這樣先將就一下了!

農人顫抖著答應了。格雷特不再理他,招呼其他人把傷者放平,脫去衣服。他自己蹲在旁邊,詢問傷者和同伴們:

“他是怎麼掉下來的?豎著下來,還是橫著滾下來?”

“哪裡先碰地面?手,腿,還是脊背?”

“是趴著摔下去還是仰面朝天?”

傷者和幾個同伴一一回答。格雷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見傷者衣服也脫得差不多了,開始仔細檢查:

體表無其他明顯傷口。

腹部按壓,左上腹無明顯疼痛……左中腹部……右上腹……

剛檢查到這裡,不遠處的山道上,騰騰騰騰,腳步聲響。格雷特百忙中扭頭一瞥,見來的是一個白髮老者,一手提著木杖,另一手提著先前去喊人的農民。老者飛奔而來,速度之快,連深褐色的麻布長袍都向後高高揚起,百八十斤的漢子,提在他手裡如同無物。

這老頭厲害!

格蕾特心中暗讚一聲。身邊,幾個農人參差不齊的低頭致敬:

“長老!”

“長老!”

“長老,救我!救我!”

傷者奮力掙扎。格雷特衝他吼了一句,右手用力,把人按得躺回地上,繼續低頭檢查。

“你是誰?”

老頭兒已經到了身邊,放下農人,低頭檢視傷者。格雷特頭也不抬:

“格雷特·諾德瑪克。”

“你就是格雷特?”老者的聲音微微波動了一下。不等格雷特回答,又蹲下來,按了按傷者止血帶旁的面板:

“這根棍子是你弄的?想法真不錯!好了,現在讓開,我來把這條腿治好!”

一個治療術下去就能治好骨折?這比我強多了啊!格雷特側目。然而看見老者伸手來拉,他還是本能地一躲,大喊一聲

“別動他!”

老者一怔。格雷特的反駁,已經連珠炮一樣迸了出來:

“我還沒有檢查完!現在就治,你知道他內臟有沒有傷?”

老者一愣。沉默了一會兒,追問道:

“我也治過腿摔斷的人,有時候腿治好了,過兩天人反而死了,是不是傷到了內臟?”

“有可能吧……”

格雷特喃喃。高墜傷死亡的原因多的很,內臟破裂,腦損傷,運氣不好主動脈夾層破了也有可能,沒見過患者,誰知道你碰上什麼情況?

“那要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