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人之將死

飛碟內的溫度已經來到了零下七度。

“冰幽靈”和“園丁”拖住了孫墨竹四人的腳步，雖然不能造成有效的殺傷，可隨時警惕四周還要抵禦這樣的嚴寒實在不可能走得太快。

陸凝不知道“園丁”的存在，只是光憑寒冷她便清楚支援不可能來得很快，換句話說，接下來可能只能靠她一個人了。

她可沒有忘記這一層還有個打洞把自己拉下來的傢伙。

現在陸凝正在跟著某種“指示”往一個方向跑去。那是在殺死那個房間誕生的蜥蜴之後，她的視野中出現的“移動的紅霧”。

本來以為是樓上的那個追下來了，但仔細觀察便能看見，那些紅霧是死去的蜥蜴屍體被地面緩緩吸收，然後沿著金屬牆面移動的。

這樣一來，地面上就形成了一條鮮明的指示線，只有她能看見的指示線。

只要跟著紅霧走，就一定能發現什麼——下了如此判斷的陸凝，現在強撐著身體追蹤起了紅霧的盡頭。

然而，十分鐘後，她在一面金屬牆前停下了。

這是一條死路，紅霧從牆的下方穿過，消失不見，而她碰過了牆壁的所有地方，也沒能找到穿過去的辦法。

繞路，可能來不及了。

陸凝重重咳嗽了兩聲，捂著嘴的手上傳來溫熱的感覺。

殺氣透體果然還是給身體帶來了損害，如果是正常情況可能睡一覺就可以治好，可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便成了那最後一根稻草。

明明就在眼前了——

她用力撐住牆面，不甘心地繼續敲打著，試圖找到能夠透過的位置。

“快死了……”

【你快死了。】

“誰……”

眼皮已經極為沉重，身體更是像被千斤重物壓著一樣向下墜落，意識中傳來的聲音，已經分不清是幻覺還是真實。

【你的生命就這樣白白浪費也比較可惜，要不要貢獻出來？至少也能算的上是延續，不過自然是有代價的。】

“搞什麼啊……現在居然還可以選擇轉換陣營嗎……”

陸凝咧開了嘴。

“早點出來啊，那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那麼，你的回答是——】

“我要活下去，比任何人都幸福地活下去。”

“倒黴主腦又在忽悠人了。”

岸上的裴宣已經換上了一身潛水服，不過他倒是省了氧氣瓶之類的東西。

“見人就撿的這個毛病也是刻在基因裡的問題，畢竟它必須執行的就是收集這個世界的各種基因來構築適合星靈的軀體，就算天庭之子已經完成了，這個程式也依然會繼續執行下去。”

程霧泠甩手扔給裴宣一個紮緊的防水口袋。

“這什麼？”

“陸凝醒過來就是‘同伴’了，把這個給她，然後按照我之前交代的做。另外我要用你第二次出手的機會，把孫墨竹殺了。”

“殺她？為什麼……”

“任務問題，她在這個時間點死掉最恰當。另外三個人適當震懾一下就好，殺孫墨竹的時候不要讓她接觸飛碟的地面和牆。”

“麻煩的活。”

“不麻煩為什麼讓你做？虞嬋早晨七點就會回到這裡，在此之前我們得把飛碟裡的問題都處理掉。”

“遵命，哈哈哈！”

裴宣大笑著跳下了水。

黑暗，令視覺以外的感官無限放大。冰冷已然浸透骨髓，正常的人類是不可能擁有這樣的體溫的，通常變成這個溫度的人會被成為——“屍體”。

然而意識還在。

逐漸開始在腦內迴響的呢喃聲，如同祈禱，又如同囈語。不知名的血流淌在體內的感覺此刻開始變得無比清晰，帶來了宛若天堂的幸福感。

在這一刻，陸凝忽然揚起了手臂。

咔！

並不怎麼沉重的蓋子被一擊砸飛，綠色的膠狀液體開始往外流出，肺部重新接觸了空氣，同時也令喉嚨中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

【警告，影之子未完成——】

紅色霧線被更加巨大的紅霧吞沒，一直迴盪在腦海當中的聲音也就此斷絕。

“好危險，好危險。”

陸凝露出一個笑容，慢慢從“棺材”當中爬了起來。她的右臂和右腿上爬滿了不知名的黑色物質，身上的傷口也被這些物質堵死了，右眼則顯現出瞭如同醫院那些狂暴的怪物一樣的充血癥狀。

雖然看不到自己的這副模樣，但想也知道是什麼情況。

“影之子”的儀式只進行到了一半，她已經脫離了‘人’的範疇，卻也沒有達到那一步。

“難以理解，你居然拒絕了這條生路。”

門外站著一個人，凝實的血霧令陸凝記憶猶新，那是天庭之子才會聚集的暗紅色，所以……

“裴宣，程霧泠叫你過來幹什麼？”

她歪著頭問道。

“來看看情況，順便給你帶點禮物……誰知道你居然提前甦醒。”裴宣揚手扔出防水袋，冷笑一聲，“程霧泠這次怕是看錯人了，你現在的身體狀態，大概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了。”

“哦？”

“即便你只是部分轉化為影之子，我也能讀取你的身體狀態，人和影之子雖然都有來自人類的基因，但屬於星靈的那部分可是會產生劇烈衝突的，你很快就會因為自我免疫而死……那大概會很悽慘吧？哈哈哈哈！”

裴宣毫不掩飾自己的惡意。

“不勞費心，既然你沒動手殺我，也就意味著沒這個必要？”

“沒必要，我很樂意看著你們怎麼死。程霧泠的計劃既然完成了，我就看看能達到什麼樣的結果！等你崩潰的時候我一定會來看這場大戲的！哈哈哈哈！”

他大笑著揚長而去。

陸凝沒在乎他，低頭開啟防水袋，裡面是一枚熟悉的羅盤，還有一封信。

【給陸凝：

蘭玉樹的遺物，我想你現在大概會比較需要它。

回去請你喝LewieHavonie的咖啡。

程霧泠】

“二十四個小時的話，就足夠了。”

陸凝握了握拳，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種充盈的力量。外界的寒冷也無法影響這已經冰冷的軀體，就算很快會死，但現在簡直狀態良好！

門外的地面上，已經凝結了一層薄冰。

只是，溫度定格在了零下十二度，再也沒有繼續降低。

二層的一個十字路口處，一個沾滿白霜的“繭”懸掛在路口正中央，看上去就極為冰冷的霧氣從縫隙中飄出，很快便凝結成冰花落下。

孫墨竹、洛麟和石毅站在不遠處，緊緊注視著那個巨大的繭——舒星若利用藤蔓和自身作為誘餌，形成的絞殺，成功困住了那個無影無形的低溫攻擊者，相對的，她自己也在繭中。

究竟勝負如何，三人也無法等到了。暗處還有別的敵人在虎視眈眈，他們已經等待了一刻鐘，不能繼續浪費時間了。

“我們走。”洛麟咬著牙轉身跑向了旁邊的通道，地圖在他手裡，他是知道下樓的道路的。

“但是……”石毅剛一開口，就被打斷。

“你打算被種滿花死掉的話就留在這裡！沒有舒星若的盾牌我們只能不斷移動！”

長在洛麟手臂上的花朵在這樣的嚴寒下依然盛開，但洛麟已經嘗試過了，只要這朵花稍微有所損傷就會立刻抽取他的血液來修復，除非連根除掉——也就是砍掉胳膊。

他不是下不去這個決心，可現在是在水底，也沒有什麼好用的急救措施，斷臂的失血就能讓他死掉。

也許是受那幅畫的影響，洛麟對毫髮無傷的石毅心裡升起了一股怨恨，語氣也愈發焦躁起來。石毅則性格變得軟弱了許多，他開始極其怕死，面對危險有些畏手畏腳。

相比之下舒星若那同歸於盡的戰鬥方法倒有些出乎意料了。

洛麟直接跑嚮往下層的方向，心靈干擾還不至於讓他忘掉下面還有陸凝要救，只是耽擱了這麼長時間他怕陸凝也是凶多吉少。孫墨竹和石毅跟在後面，兩人都陷入了沉默當中。

意外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石毅下樓的時候一腳踩空，整個人直接掉了下去，目擊石毅墜落的後面兩個連忙追了過來，卻發現樓梯上沒有任何窟窿能讓人掉下去。

“是剛才攻擊陸凝的那個——”

風聲！

孫墨竹急速拔刀，匕首在空中攔下了挖洞人的利爪，身體微轉，一腳就把敵人從樓梯上踹了下去。

“石毅！注意你身後！”

她只來得及提醒一聲，便衝下了樓，這麼長時間了她對於黑暗也有所適應，靠著飛碟裡不知道哪裡來的微光和聽覺來攻擊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金屬撞擊之聲不絕於耳，黑暗中只聽見孫墨竹不時發出的呼喊，說到底挖洞人的戰鬥力也不過是普通人的水平，偷襲也就算了，正面對戰不過兩分鐘就被孫墨竹抓住機會砍掉了一隻爪子。

這個時候，臺階上的石毅忽然發出了一聲慘叫！

“我被打中了！它在生長！我，我要死了，我要死——”

聲音戛然而止，一陣拖動聲由近及遠，迅速遠離了開去。孫墨竹頓時有些著急，抓住一個破綻掐住了挖洞人的喉嚨，狠狠摜向地上！

砰！

一聲巨響，手中的軀體抽動了兩下，似乎還要掙扎。在這瞬間，匕首直接沒頂而入，終結了它的性命。

“石毅！你在哪？聽得見嗎？”

結果了這個煩人的僕役之後，孫墨竹馬上開啟手電往身後照去，樓梯上都是血跡，再往上面一點，卻看到了一雙赤足。

來的時候五個人都穿的是腳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