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門衛

航電大學的面積大到騎腳踏車也要三十分鐘才能從南到北，雖然這也有裡面九曲十八彎的道路問題導致，卻也說明光憑兩條腿再加上躲著怪物和雷電走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陸凝終於看到了所謂的校門，以門為分界，外面是更加密集的雷霆世界，甚至有柱狀的雷電轟擊在遠方的建築上，恐怖的聲勢令人完全不敢踏出半步。

不過四人目標也不在此，看到警衛室的時候，柳杉的臉上不免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因為那裡玻璃破碎，黑燈瞎火的什麼都沒有。

然而陸凝、寧夜衣和晏融都笑了起來。

和柳杉這種憑藉扭曲點穿梭的不同，三個人可是體會過，也得知了各式各樣的穿梭方式的，這裡面就有一種非常安全的方法，可以不在任何一個世界，卻能知曉各個世界發生的事情，也就是避難所。

陸凝率先走到了門前，沒有進去，只是在門口微微躬身，用誠懇的語氣說道：“我們失落於此地，現在有迷惑不解，希望一位當年的與事者能予以解惑。”

然後，她便站在原地等了起來。

一分鐘後，門開了一條縫隙。

“多謝。”陸凝依然彬彬有禮，握住門把手將門開啟了。

當看到門衛——不，是門衛們的時候，陸凝總算知道他到底為什麼發放了那樣的手冊還沒有被校長等人追殺了。

屋子裡有三個門衛，毫無疑問也是分裂出來的三個性格的他，只不過此時有兩個都躺在門衛室狹窄的床上，開門的那個則坐在一把椅子上看著進來的四個人。屋子裡點著一盞很亮的燈，在燈光下，門衛們臉色慘白，瘦骨嶙峋，除了粗糙的手上還殘留的繭子能稍微顯現出他武人的過往，其餘模樣已經完全是個病入膏肓的將死之人。

擁有上個世界獲得的醫藥學知識，陸凝至少能看出來屋子裡的三個門衛患的是同一種病，只是發病的時間略有些不同罷了。這個唯一還能開門的門衛睜開眼看了她們四個一眼，然後勉強地笑了笑。

“真幸運啊……臨走前還能見到幾個來這裡尋找我的人。”

“您就是門衛？”陸凝問道。

“是。我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如果可以的話，能麻煩你們將經歷講述一番，我們再交流嗎？”

門衛指了指自己椅子對面的長條凳，陸凝便走過去坐下了。

她略去一些無關內容，重點將校長、教授、工程師的有關線索整合了一下講了出來，期間也穿插了寧夜衣在旁邊的補充。

一席話說完，門衛才輕輕點了點頭。

“辛苦你們了，真的經歷了很多不該由你們經受的苦難……那我也告訴你們一些我能知道的東西好了，畢竟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除了這個也無法提供其餘的幫助了。”

“門衛”在七人當中負責的便是安保工作，這不光是包含了整個實驗的保密，更包括各種對策的實際執行，意外發生時候的應急處置，甚至嚴重事故的危害抹除掃尾工作也包含在內。

在計劃的下一個階段當中，門衛和他訓練的警衛部隊也是異世界探索的真正主力軍。寧夜衣所聽說的那些殖裝戰士很大一部分都是原本門衛所率領的警衛隊，戰鬥力自然不同一般的學生老師。

但是每一個核心成員在這個計劃中都有自己的目的，門衛也是同樣，他所希望的便是異世界的某種方法能夠治療自己的疾病，這種病情以原本世界的科技醫療水平依然是絕症，門衛便賭上了自己的全部……然而結果並不如他所想。

在協助校長完成了最初世界的探索，甚至打下了血籠世界一部分，建立起根據地之後，門衛的病情就開始急劇惡化，不光發生在一個身上，而是所有分身都出現了惡化。這種情況下門衛無論如何也無法繼續帶隊了，而治癒的希望也是遙遙無期，他就將隊伍交給了校長，自己則隱退到了安定的角落。

要說他沒察覺校長他們的目的是不可能的，畢竟作為合作許久的老朋友，校長等人也根本沒掩飾自己的野心。但門衛知道那和自己無關了，在他離去之後，校長等人也默契地沒有去對這位老友多做些什麼，大概也清楚無論他做什麼也無法改變如今的狀況了。

但是養病中的門衛卻發現，世界依然存在著漏洞，那就是週期性地會將一些原本世界的人拉進來。血籠世界有校長的根據地，大多數學生只要過了最初的生存期就能被招攬，然而別的地方卻不一定那麼走運，是以才有後來門衛散發出去的生存手冊。

“這就是我經歷的大概，你們想知道什麼細節嗎？”門衛說完，從桌上拿起水壺喝了口水。

“請問，您在離開校長他們的時候，他們的實力發展到哪一步了？或者說殖裝戰士武裝到什麼程度了？”

“我所進行的最後一個任務，是在毒種世界殺死了劍聖薩拉辛娜，這個名字也成為了S開頭的殖裝戰士代號。我敢肯定的是，校長、主管和人事身上一定擁有著頂級的殖裝，只是不知道是我們殺死的哪些強大怪物拼成的，至少外表看不出來。”門衛咳嗽了兩聲，繼續道，“我只能從幾個老夥計的性格推斷，校長的殖裝綜合效能最強，主管的具有高功能性，而人事擁有的是戰鬥能力。”

“你知道他們如今的討伐進度嗎？”

“應該差不多了吧。”門衛回憶了一下，“我留下的戰士們都很強，也已經適應了和這些怪物們的戰鬥，除了一些特殊的怪物以外，攻擊方式比較常規的被打敗也就是時間問題。令人頭痛的是這幾個世界的支配者，我們一般會用比較溫和的殮骨來試試身手，雖然打不贏，撤退還算輕鬆。”

說完，他發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喝了口水勉強壓了下去。

陸凝有些憐憫地看著他，這個人的目標很簡單，可是這樣簡單的目標也無法完成。

“那麼您知道工程師在做什麼？”

“工程師和審計是夫妻兩個。”門衛緩了緩才回答起這個問題，“既然你們說他想恢復世界的原本狀態，那麼一定就是在想辦法研究相關的儀器。工程師這個人有點優柔寡斷，雖然他的知識量真的很令人佩服……實驗的初期完全是教授和他兩個人撐住了大局。”

“他需要那麼多人做什麼？”

“這可就問住我了，我的腦子可比不上他，又怎麼能想到他要做什麼？”門衛無奈地嘆了口氣，“但聽起來也是誤入歧途了，他們的所作所為已經被校長注意到了吧，現在肯能是討伐的關鍵時期，殖裝戰士們抽不開身，等一切就緒了，也就……”

咚。

一聲悶響，在所有人耳邊響起，似乎是地下傳來，也像是在耳邊，更像是在胸腔中迴響起的聲音。

陸凝馬上站起身，眾人警惕地看著四周，卻沒有任何敵人襲擊過來的蹤影。

“不要驚慌……應該是血籠世界有了什麼大動靜，我的避難所和每個世界都有那麼一點關聯。”

門衛撐著扶手站起身，走到門口，將手搭在門把手上停了片刻，然後便推開了門。

那血腥十足，所有建築都像是生物一樣的世界就出現在了眼前。空中是混雜著不同程度黑暗的夜空，只有無數紅色的星星不斷閃爍，就像無數眼睛盯著地上一般。

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夜晚下，更有隱約的怪物們在遊蕩。儘管校長大肆殺戮，這些怪物卻也如同不死不滅一般再次出現，並偶爾對著天空發出嘶啞的咆哮聲。

“是這邊的聲音。”

第二聲悶響也響了起來，門衛馬上就確定了，將門重新拉好之後，他走了回來。

“血籠世界就像是在一隻巨大生物的體內一般，而我們當時也確實發現了一顆藏在地下的心臟。那東西防禦力和再生能力都非常強，攻擊方式也是直接炸裂心臟的即死攻擊，當時我們武器裝備都不夠，便暫時撤退了，現在……大概是開始動手了吧。”

“混沌心臟。”寧夜衣低聲說道。

“我不知道名字，我們當時對很多怪物的名字都不清楚，現在條件好多了……唉。”

門衛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哀嘆自己沒趕上好時候，還是哀嘆當初那些因為情報不足而死的隊友們。

“現在情況緊急，我就快點問了，請問您對對付巡遊者有什麼好辦法？我們在雷墜世界發現了本來應該在血籠世界的魔彈巡遊者。”陸凝抓緊時間又問了個問題。

“巡遊者們依然保有生前的禮節和習慣，如果將他們引誘到某個強大的怪物附近，雙方會先打起來，我們可以等著看看能不能撿個便宜。既然你說有不屬於某個世界的怪物出現了，那校長當年規劃的放逐彈應該已經制作完成並投入使用。”

“殖裝戰士有什麼弱點嗎？肩頭的暗紅色火焰是什麼？”

“是生命線，暗紅色火焰代表的是殖裝的活性，只要不滅，戰士就能發揮近乎那些怪物層次的作用，但滅了的就只能是一套很堅固的戰甲。那個火焰只要定期餵食就可以維持。至於殖裝戰士的弱點和他們用來製作殖裝的怪物是一樣的，只能單獨去破解。”

第三聲心跳。

“校長當初討伐的怪物目標放在哪些世界？”

“主要在毒種和血籠，這兩個世界的怪物實力最強，不過別的世界一些屬性特殊的怪物也會被校長利用一下。他不會放過那些好用的特性的。”

“你知道校長、主管和人事的分身還剩下多少嗎？”

“校長和主管都有好幾個分身一起工作，也會潛入各個世界進行滲透偵查，不過人事已經將所有分身都殺光了，最後剩下的這個是正樞。”門衛剛說到這裡，又一聲心跳響起，他有些難受地扶了一下額頭。

“您可以隔絕那個世界。”寧夜衣說。

“沒什麼意義……血籠中已經有了劇變，這息息相關的九個世界都逃不過。”門衛笑了笑，靠在椅子上喘息著，“孩子們，別想著推翻校長的計劃，儘可能離開這個地方，這是對你們來說最好的選擇。”

“劇變？你還知道什麼？”

“混沌心臟基本是最後的難題了，解決了這個，校長就會開始向世界的支配者們出手，聽啊，心跳……不再跳動了。”

沒錯，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心跳聲都沒有再度響起。

混沌心臟已經被討伐了。

“你不是最先過來的。”門衛看著陸凝，“另一個你比你早了四個小時，她身上的殺氣和血腥讓我都感覺到了心驚，就像一頭狂暴的獨狼。她問了兩個問題之後，就馬上離開了，那應該是有著攻伐之名的你吧？”

陸凝微微一驚，攻伐來過？

“獨狼？您是說……”

“她身邊已經再無一人，就像是這世界上也沒有什麼能夠管束她的行為了，我稍微想要勸她一下就被她厲聲威脅。她只問了工程師和審計的資訊，別的什麼都沒有問，我很清楚，她想要讓他們死。”

陸凝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出大事了。

工程師的立場有些複雜，一方面他的目的在於保護原本世界，另一方面他實際進行的行動卻在阻撓遊客們任務的完成。可是無論哪個方面來說，陸凝自問都不會因此就產生什麼殺意，最多遇到礙手礙腳的時候再去處理。

能讓她產生這樣強烈殺意的，恐怕是……動了她的朋友。

陸凝看了眼寧夜衣，她的眼神中也是相同的答案。

“你對大多事的在乎程度都不是很重，除了回家的執念以外，一般的冒犯也就是當場還擊一下就過去了。”作為友人，寧夜衣還是很有評判陸凝的資格的。

但是當陸凝真正升起殺人意圖的時候……

“四個小時，怕是晚了……”陸凝當然清楚自己，計劃和必要條件都在腦海內籌劃，資訊到位後行動速度快得驚人，在不計後果的條件下，迄今為止還沒人逃得過一死。

她不覺得會以那種軟弱方式應對這場災難的工程師夫婦能從攻伐的自己手裡活下來，有再多人也一樣。

“抱歉，我們得馬上離開了。”陸凝向門衛微微躬身。

“知道，願你們的前路暢通無阻。”門衛疲憊地笑笑，“也希望你們能拯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