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預製

蓬山淵子最後交給了陸凝一張書籤，是一幅封起的書貼，上面題有【墨筆躑躅不堪行】的字樣，陸凝也不知道是出自什麼地方。

她前往了紫水晶區的商業街，這種地方雖說大同小異，卻也都有些區域特色，例如鍊金術材料商店就更偏向於金屬和人工生命的煉製。

隨便找了兩家店鋪，她便打聽出了這附近的情況。

“你說寶石商行啊，前幾天倒是有一家出了狀況，不過現在已經重新開業了，就是老闆不太常在店裡。”

“當然，應該是怕了，畢竟之前鬧的事情也不小。”

隨著人們的指點，陸凝很快就找到了那家在伊萊爾口中“出事”了的商店。她先在外面看了一下，發現伊萊爾並不在店裡，這才走了進去。店鋪的名字很直白地用店主名字來命名——【埃爾文寶石】。

“你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很快就有在店裡走動的店員走了過來。

“呃……我想問問，此前是否有一個叫伊萊爾的人在這裡工作？”

“他啊，自從出了事之後就沒再來過了，虧老闆對他那麼好。”店員面露不屑，“怎麼？他又惹出什麼亂子來了？”

“意圖偷盜。”陸凝毫不猶豫地給他安了個罪名。

“哼，那種不務正業的小子早晚會幹出這樣的事！我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呃……對不起，客人，失態了。您就是想要找他？”

看樣子伊萊爾在店裡的人緣反倒不怎麼樣。

“我想要一顆光芒石和一顆多孔棘石。”陸凝說道。那個店員馬上帶著陸凝走到了出售這兩種石頭的櫃檯邊。

這兩種算是各種魔法工業都可能用到的石頭，雖然被劃分到了寶石一類，卻也不是貴到天價，陸凝現在的資產買下來還是不會肉痛的。這兩者正是光之結晶和暗之結晶煉製的交換材料，她也不是現在就要煉製，真要能煉成結晶的量至少是一千顆起步。

拿到商品之後，陸凝檢驗了一下，確實如傳聞所說，紫水晶區出售的寶石質量都很優質，也不知道原因是什麼。

趁著購買的機會，她又向售貨的那位店員詢問了一番有關伊萊爾的評價問題，順便把他試圖偷東西的事情也往外面傳了傳，然後便離開了。天色已晚，她乾脆找了一家旅店住下，第二天才返回了月光石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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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即是沒有結果。

雖說早就知道王子不可能坐以待斃，陸凝卻沒料到連守衛出動也沒抓住他，只有那兩位魔法師中屬於隨行魔法師的那個被抓住了，然而他也遭到了強力的記憶破壞法術，完全無法複述出當時發生了什麼。

埃瓦廊釋出了對那位王子和陪同皇家魔法師的通緝令，只是誰都知道，如果埃瓦廊官方都找不到，這兩個人不是死了就是有驚天的奇遇。

學生的死亡依然造成了一些影響，首先就是各個學院的學生們終於開始警惕起埃瓦廊內出現的各個可疑人物，這也使得之後幾天裡沒有什麼大事發生，但問題也隨之產生——學生、本地人和外來者之間的矛盾開始隱隱變得尖銳了起來。

陸凝這裡受到的波及尚小，她也沒有從霍華德或博利威爾那裡聽到什麼不好的訊息。而藉著這幾天的時間，她終於看完了索伊戈給自己的那本筆記，大魔導師級鍊金術師的心得確實給人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索伊戈是叛逆、博學而又喜歡不擇手段的那種人，他從不遵循已有規則的風格很適合陸凝這種入門者重新塑造自己的魔法理念。

而用了這麼多天的成果，就是她將購買的兩顆寶石煉製在了一起，除去了大部分雜質，生成了一顆和荔枝差不多大小，純度在九十九的陰陽玉。

帶著這個成果，陸凝在書庫開放的前一天再次前往了索伊戈的講座，這次在紅寶石區，近了很多。

過了這麼多天，依然有人會被索伊戈講課罵得不知所措，他的上課風格也沒有一絲緩和，反而變得更加喜歡譏諷訓斥那些被稱為“腦袋裡有點東西就不會信”的理論。而在課後也根本不留提問的人，一卷教具扭頭就走，陸凝趕緊追過去才沒跟丟。

“是你？”索伊戈瞥見是陸凝跟上來，要罵人的口型才收了回去，但語氣依舊不悅。

“您好像更加生氣了。”

“如果你在這號稱匯聚了天下英才的地方上了十六天課，發現滿地都是榆木腦袋，你也會像我這麼發火。你們那次講座之後我就沒收到過值得回答的問題！他們是鍊金的時候不小心把大腦和豬交換了一下嗎？原來你們那次還算英才輩出的一堂課？”

陸凝連連應和，知道這傢伙還得順毛才好講話。

“交流會結束我就回老家，大失所望、大失所望！一群爛泥，沒用的廢物！”

罵爽了人之後，索伊戈才帶著陸凝來到一間臨時辦公室，這比起上次的排場就小多了，只是個普通的小房間，連隔音術都要自己放。

“小肚雞腸的院長，我不就是說了句他的理論都是過時的廢話嗎？境界不如我就知道在這裡報復！”索伊戈罵罵咧咧地放完了隔音術，然後將東西往桌上隨手一撇，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按理說您如果覺得接待不周，可以向校長大會提出申訴的。”陸凝因為要參加各個講座的原因，倒是將相關規則都仔細看了一遍。結果她這麼一說，索伊戈馬上眼睛一亮：“還能這麼搞？有你的啊。好極了，今天下午我就起草申訴檔案，一定要讓那個老東西嚐嚐我的厲害！”

陸凝想說點什麼，最後還是決定隨他去了。

“我已經看過了您的筆記。”

“我那位愚笨的學生沒寫什麼壞話在上面？”

“……那是您給我的。”

“我給你我有沒必要看，隨手翻翻也就是了。我為什麼要把我說的東西再看一遍？腦子有病嗎？”

“他對您的語言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美化。”

“我說那個蠢貨為什麼進步緩慢，居然將心思放在這上面，難道他本來打算當個吟遊詩人？”索伊戈一挑眉，“算了，反正早就不知道去哪了，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嗎？是你那個……什麼東西有進展了？”

陸凝從兜裡取出陰陽玉，放在桌上，索伊戈只是拈起來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以你的水平還算不錯，可是這比起你的目標來差得可太遠了。”

“是的，但是總要一步步走吧？我不相信在那天之後您沒有試過虛無煉製。”

索伊戈沉默了一下。

陸凝沒猜錯，既然有了這麼個新課題，他怎麼可能不去嘗試？然而即便作為大魔導師，即便對現在大多數理論都嗤之以鼻，他依然不可能逾越鍊金術那個最終的絕對公理——等價交換。

就像是用石頭交換黃金，那麼量之比對一定會極大一般，同理，只要向煉變陣內投入了材料，就算爆炸了那也是有產出的，要麼材料沒轉化，要麼被換成了什麼不穩定物質。

自然的公正決定了索伊戈不可能去用任何東西交換“無”。

嘗試多次未果之後，索伊戈也陷入了課題困境，這也愈發激發了他的興致。學識讓他知道陸凝的思路很可能是正確的，所以他也一直在等陸凝的結果。

“看來你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了？”索伊戈盯著陸凝。

“等價交換，我從一開始就不覺得能真的將一切煉製到消失，畢竟鍊金術看似突破常理，其實最遵守自然界的平衡。”

“……很好，那麼我希望在這個小玻璃球上你能給我提供一些特殊的思路。”索伊戈撥弄了一下桌上的陰陽玉。

“索伊戈先生，您仔細觀察過它的材質了沒有？”陸凝問道。

“材質？手感很像琉璃製品……有什麼特別的？結晶？還是輕金屬？嗯？”索伊戈一邊沉吟，一邊再次拿起了陰陽玉。

像他這樣水平的鍊金術師，平時隨手一取就知道物品分量大小之類的詳細資料，都是熟能生巧的結果。而鍊金術師的心算能力又很強，一瞬間這個陰陽玉的所有物理資料他便已經獲悉。

“和水差不多……”

索伊戈來了興趣，取出一個杯子，用清水術往裡面加滿水，將那顆陰陽玉丟了進去。

堅硬的球體浮在了水上。

“不是金屬，也不是玉石製品，有意思，莉莉安，這是什麼東西？”

“看起來您並非瞭解世上所有的材料。”

“廢話！我是鍊金術師，只有我需要什麼樣的材料，沒有我要找什麼材料！”

陸凝趕忙將話題拉回來：“這是氣。”

“氣體？”索伊戈眯起了眼睛，“那不是飄了……等下，這玩意我記得是……陰陽？”

“看來您涉獵的確廣泛。沒錯，這枚陰陽玉的材質正是陰陽兩種元素。”

索伊戈點點頭。

“有意思，我倒是沒想到這兩種元素還有這麼特別的性質。按理說陰陽如果相合不是互相中和消除就是引發劇烈的反應，能夠如此穩定共存？”他眯起眼睛在縫隙的位置仔細看了看，“你膽子不小啊。”

“是的，並不是穩定共存，而是依然有距離存在。”陸凝也有些驚訝，這枚玉中間留出的那條縫隙可是她演算許久後才勉強找出來的完美解法，大小接近幾個分子的級別，索伊戈居然能看出門道來。

“可是這和我們追求的東西又有什麼關係呢？”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詢問您是否瞭解書庫的情況？”陸凝忽然換了個話題。

索伊戈當即就不耐煩了：“書庫？我們來這裡的時候倒是被邀請進去轉了一圈，有什麼要問的趕緊問！”

“沒什麼，我就是希望瞭解一下書庫一層，也就是明天要開放的那一層的樣子。我想憑您的本領一定知道。”

“哈？課前預習？你居然還是這麼勤學好問的學生。”索伊戈微微挑起嘴角，“看起來明天你要去，而且那裡對你來說很重要啊，甚至要用這件事來提條件。”

“不敢，只是順勢而為。”

索伊戈揚手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一塊磚頭一樣的東西從他腦袋另一側滑了出來，他抄過來隨手捏了兩下，捏成了一個碗的樣子，放在陸凝面前。

“……這是什麼？”

“記憶的副本。”索伊戈咧嘴，好像很高興看到陸凝驚訝的樣子，“沒見過吧？想學嗎？”

陸凝有些無語地抬頭看了索伊戈一眼，她知道這也是鍊金術的變化應用，這一招本身她不感興趣，她想知道的是索伊戈如何瞬間將記憶煉製出承載實體的，這種瞬間鍊金的技巧不就是她一直在追求的嗎？

“來跟我說說，你明天去書庫想幹什麼壞事？說清楚我不光把這個給你，連這門技巧也教給你。”索伊戈一臉循循善誘的表情，陸凝剛用的辦法這就被他反過來同樣用了一遍，而且還難以拒絕。

“您……真的想知道？”陸凝再次看了索伊戈一眼，心底斷定這人絕對不是一名遊客，突然打算試試多給這人灌輸一些資訊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

索伊戈的性格意味著變數，如今這個變數僅僅處於安分狀態，可是如果引發了呢？

“你是個聰明丫頭，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索伊戈還不知道陸凝的打算，馬上繼續勸誘了一句。

“可是這話會很長……”

“沒關係，你今天午飯我都替你包了。你肯定發現了什麼，怎麼？作為指導老師，我應該有權知道吧？”

上鉤了。

陸凝眯了眯眼，將和遊客相關的東西略去，撿著魔導書的各個時間混合了自己的猜測全部當成事實給索伊戈串了一個故事出來。

她口才一般，也不是特別擅長講故事，奈何這裡面各種謎團線索錯綜複雜，真真假假混在一起就足夠了，根本不需要多少潤色，而索伊戈聽完這個故事之後臉色就變得陰晴不定了起來。

陸凝吃著免費的午餐，先將索伊戈晾在那裡慢慢消化這些資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