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失樂園

陸凝感到地面一陣動搖。

“這顆星球的表層已經千瘡百孔了，稍微大一點的動靜就會造成強烈的地震。”泰微笑著說道。

“你能感知到震心在什麼地方嗎？”

“1號前哨站遺留的地方，那裡誕生了一隻怪物，用你們的分級，在A級第二能級。不過震盪不是因為怪物而引發的，而是人類。”泰微微閉著眼睛，感知著那個方向的能量，“真有趣，我竟然感到了恐懼，這個星球上真的存在能夠威脅我的東西。”

“畢竟你只是一個個體，這也是個體文明的最大缺陷。”

“有道理。”

陸凝和泰一人一句地說著話，卻飛速穿梭於戰場上，墨凝煙帶來的生物機械士兵產生了不小的傷亡，換取的則是B級以下的那些幻獸全滅。從星球上不時發出的閃光來看，真正的戰鬥力們已經開始動手討伐剩餘的A級幻獸了。

煙霧從陸凝的口鼻中湧出，開始散入戰場之上，泰的手指出現了特殊的變化，指尖變成了透明的針管狀，抽取戰場上的屍體後從手心湧出一些粘性物質，很快就揉成了原始棲卵。

白狐則儘量跟在後面，對周圍發出訊號請求幫助，地面的震動愈發劇烈，四周戰鬥所造成的衝擊已經讓星球表明越來越不穩定，此前切裂的溝壑開始出現了連鎖反應，地表逐漸開始碎裂。

陸凝也看到了一些小隊成員的屍體，此前被輻射殺死的、被脫離的A級幻獸所殺死的，還有被別的人殺死的……她看到了幾具HJ-013小隊成員的屍體，之所以特別提到，是因為這些屍體的裝備有著明顯的不同。

“哦，這些人？”泰難得露出了一點驚訝的神色。

這個小隊身上的裝備泛著一種特殊的白色，遠看上去和機器人一樣，整個人都包裹在這樣的裝備之中。而其餘的屍體要麼穿了墨凝煙提供的裝備，要麼是用聯盟的宇航服，沒有幾個穿成這樣。

“他們穿的是遊騎兵的裝備？”

“是遊騎兵曾經最強大的一個部族想發明的單兵作戰裝備，沒想到我居然還能見到。”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擁有這一類裝備的知識，翻譯成你們的語言，這套裝備被稱為‘拂曉’，因為使用的材料進行了劃時代的提升，只是還沒正式面世那個部族就因為幻星症候群的原因全滅了。”

“它有什麼性質？”陸凝低頭觸碰了一下鎧甲，雖然是金屬，觸及的手感卻彷彿絲綢一樣柔軟。

“拂曉是一種不朽的金屬，本身在進行構築之後就會保留原本的姿態，只有一些體積過大的會有一條拆解指令。它對於使用者完全無害，手感舒適，與此同時，它對於攻擊目標來說則是擁有絕對堅硬的特性，就像是和空間固定在了一起一樣的那種感覺。想要破壞拂曉就必須破壞它周圍的空間。”

陸凝挑了一下眉，這樣優秀的裝備居然在人死亡後沒有被拿走。從致命傷口看這幾個人都是被人從頸後的致命位置刺入直接殺害的，裝備沒有被帶走，但武器卻全都不見了。

“有沒有人正在使用這種武器？”

“陸凝隊長，我並不能直接進行成像，我的探測只能根據能量波動的劇烈程度來下判斷，可外形之類的用任何方式傳導到這裡的訊號都失真嚴重。”泰聳了聳肩，“當然，如果你需要這幾套裝備，還有這位小姐，我是可以幫你們拿下來的。”

“白狐？”陸凝扭頭看了白狐一眼，白狐點了點頭。

泰伸手在服裝上點了幾下，白色的裝甲就化為了一塊塊的狀態，他撿起來遞給白狐，耐心解釋道：“不需要脫下你身上的裝備，拂曉可以包裹在任何物體外，它對於擁有者來說是完全無害的。”

陸凝讓泰去幫白狐重新裝備上這套鎧甲，自己則蹲下來研究起屍體的情況來。裝甲內的人穿著一套軍服，面容剛毅，可惜被人下手暗害了。她在對方身上搜尋了一下，最後從個人終端將儲存卡取了出來。

在原本擁有者死亡之後，儲存卡內的資訊就可以被他人調取了，當然少不得陸凝動用隊長許可權。

死者的名字是白旭名，是這支隊伍的隊長。他們從最開始就展開了和莫憐人類似的搜尋方式，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危險，不過他們也是最早找到遊騎兵遺蹟的人，甚至NE-002那裡的訊息都是從這個隊長這裡輾轉傳遞過去的。

別的不談，他這支隊伍最大的收益就是在那個遺蹟裡取得了那個部族最後製造出來的五套“拂曉”。而後白旭名帶隊迅速打下來了一個前哨站，在那裡進行休息補給後又奉命探索了三座遺蹟，憑藉一身裝備可以說成果斐然，不過隊伍的損失也到了只剩下五名的程度。

那之後，白旭名忽然拒絕了來自NE-002的聯絡，並殺光了一個森林裡的所有幻獸，而後便參與了墨凝煙發起的天目一登陸作戰。他們躲過了天雷爆炸的威脅，而後和幻獸們進行了作戰，最終死在了這個地方。

這個結尾顯然是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很顯然在使用拂曉裝備的時候他們洩露了自己的破綻，然後在面對A級幻獸的時候被什麼人偷偷解決了。

讀完白旭名的資料之後，陸凝扭頭，發現白狐已經裝備好了一身，只可惜佩戴的武器都被人拿走了，不然就是整整一套。

“這些人的屍體也不能浪費。”泰伸手刺入了白旭名的胸口，“請不要怪我。”

陸凝搖搖頭，走過去問白狐：“感覺如何？”

“這套裝備……很厲害，只要一個心念就能溝通，當然如果心裡沒有防備的話裝備本身也只有最基礎的防禦能力。等下！”白狐忽然提高了聲音，“我能透過裝備系統看到武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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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塌一瞬間來臨，所有人都瞬間感受到了下方的吸引力，死亡的陰影籠罩在每個人心頭。向翼的一連串射擊將力錨構建起來的幾個節點打得粉碎，羅綃以最快速度在岩石上炸了兩顆新的才拉住附近的一些鐵槓，一根吊鉤垂下，孫天奉掛在上面，面色猙獰地看著上面的向翼。

有幾個人還沒從廢墟里爬出來就再次墜落，他們在通訊裡慘叫著，但瞬間變成了碾磨的聲音，那聲音只出來了一瞬，隨後通訊就消失了。

就在這時，下方爆開了一團電火花，宣梓瞳從一塊鐵皮下翻了上來，她的手掌電光繚繞，另一股力量將金屬堆重新凝結在一處。

元磁炸彈，以更強力的磁能將金屬再次撐在了空中，下落距離也只有十米左右。

“向翼！”她的眼睛中此刻已經再也沒了旁人。

與此同時，在一片已經被灼得紅熱的岩石坑中，向翼緩緩站了起來。

“*的……伽馬射線暴……”他捂著一邊的臉，那一側已經被融化的頭盔嚴重燙傷了，但與此同時也在快速生長出新的肉和面板，“幸好老子宰了個A，不然直接就死在那種地方了……這個死丫頭還真是能幹哈？”

但轉瞬間，他就再次笑了出來。

拂曉的裝備確實強大，向翼一身裝備幾乎全都被燒融破壞，唯獨白色的刀和槍依然完好無損。向翼拎著兩把武器站到了坑邊，向下方望去。

“追殺我到這種地步，還真是讓我稍微有點後悔了……當年趁著你還是個畏畏縮縮的小女孩的時候把你宰了，就沒這麼多破事了不是嗎？”

這番話並非透過語言，而是A級生命的訊號傳送出去的，他確信宣梓瞳能接收到。

“你還活著？”同樣方式的訊號傳了回來。

“很驚訝？”向翼大笑。

“不，活著最好。”宣梓瞳在訊號裡蘊含了無窮的怒火，“直接殺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讓你活著繼續痛苦！”

“有志向，可是你憑什麼？憑你那個遠在幾十公里之外的失樂園嗎？離開那裡是你最大的失誤，看到我就忙不迭地跑過來送死，這就是你一點都沒成長的地方！愚蠢的小丫頭，你以為有羅綃那個反骨仔的幫助就能拿我怎麼樣？你們這些腦子裡只有炸彈的傢伙一點陰謀詭計都不懂，更不知道審時度勢和獲取力量是怎麼回事？守著你們唯一還算自信的那點地方溺死吧！”

向翼在發出一長串訊號的同時，再次向下方開出了無數槍械，他的視覺已經在剛剛的攻擊中大受損傷，還在修復，不過這也不需要怎麼標準，只要向下射擊即可。這樣胡亂的攻擊自然會將下方的所有人都囊括為目標，孫天奉見了忍不住大吼起來：“向翼！你這小子居然——”

“你認識那個該死的傢伙啊，那活該你死。”羅綃迅速用一根粉筆一樣的東西在巖壁上畫了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白圈，白圈迅速變紅，然後將一整塊圓柱形的石頭燒了下來。她開心地向孫天奉揮手道別，然後直接鑽進了挖出的空洞內，還順便踹了石頭一腳，讓它落向孫天奉那裡。

“你們這些傢伙！！”

孫天奉揮刀切開了那塊石頭，他撿來的這把刀只是遊騎兵的制式武器，比起“拂曉”當然差了一些，他現在才意識到之前向翼拿回來的那些顏色不同的武器究竟有多少差距！

但太晚了，混亂的藍白火球已經從上方急墜，尚未靠近，孫天奉就感到了一陣灼熱感，那真的是火焰嗎？威力上很像，可總有那麼些更加特別的東西……

宇航服內的孫天奉變成了灰燼，但宇航服卻絲毫未損，火球直穿而過，繼續向著更加下方的目標衝了過去。

連環的爆炸在接近宣梓瞳所在高度的位置掀起，光芒一瞬間籠罩了這個深井，就連下方那隻巨大的怪獸也在此時猶豫了片刻。光是餘波波及就將更多捲入這場戰鬥的人化為了灰，永遠被埋在了這片廢墟當中。

宣梓瞳卻毫髮無損，混亂無序的射擊絕對無法命中此時此刻的她，只是稍微晃了一下她的視野而已。她關閉光學探測系統，迅速換成別的方式成像，同時甩出數顆彩虹，將周圍的光全部扭曲到了別的方向，最後的能量餘波也和她擦身而過。

就在此時，鋼鐵之中探出了一隻手。

“離開這裡。”

“不——”

“小瞳！下面那隻怪物的情況不對！比起殺死向翼，我們更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熟悉的吼聲讓宣梓瞳一愣，她低頭看了一眼廢墟里的人，急忙伸手炸開了攔路的鐵條：“樊皓大哥？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當然要在這裡……”樊皓從開口處艱難地爬出來，“不然你要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出了意外，我還怎麼向你哥交待？”

“我們已經找到了最好的機會了，樊皓大哥。”宣梓瞳將樊皓拉出來，語氣興奮，“這是個好機會，他也落在了這個地方，我們完全可以在這裡殺了他！”

“小瞳，你有辦法解決下面的怪物嗎？”樊皓說道，“那隻怪物上來，我們都會死。為了報仇將自己都搭進去，這不是我們原本的約定吧？”

“我可以引爆失樂園。”宣梓瞳立刻回答，“而且它也不是毫無畏懼，剛剛的光爆就讓它稍微後退了，我手裡還有足夠的炸彈，能將一切都解決。”

就在這時，上方忽然閃爍起了電弧，密集的網狀電流綻放開來，將原本就脆弱的地表部分挖空了一大片，伴隨著一個人爽朗的笑聲，石塊和泥土從上方墜落，如果這裡能傳導聲音，那肯定還有向翼高聲叫罵的聲音。

“這個小子就當是我逃跑的賠禮道歉好了，再見了諸位！”

“是蕭空……小瞳！”樊皓剛聽出這個聲音，猛然發現宣梓瞳的腳下出現了深紫色十字形展開的影子，她將雙手十指交叉在了一起，雙目緊閉，兩根拇指相抵，輕輕一擦。

一切陷入了接近靜止的狀態，無聲的世界之中，只有宣梓瞳正在將手指慢慢張開。樊皓忽然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對自我的清晰認知，他幾乎能感受到自己細胞的律動，生命正在體內歡騰，可是他卻絲毫都動彈不得。

不是自己不能動，就連空中墜落的人也就那樣靜止在了空中。

失樂園——生命的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