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凝在基地大門那裡辦理手續的時候,一輛小車從遠處開了過來,引起了基地門口眾人的注目。

這個年頭,沒改裝過的小車很少被用來作為載具了,如果有人敢開,要麼是還沒經歷過末日的兇險,要麼就是藝高人膽大。小車也沒有直接開過來,而是在大約五十米之外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了三個看衣著生活得還不錯的人。

那就是後者可能性更高一些——門口的人們馬上有了判斷。

不過等三個人走近,陸凝越看領頭的那個感覺越是熟悉,不過對方戴了護目鏡,她還不太敢確認,反而是對方靠近之後抬起手往這裡揮了揮。

“陸凝?沒想到在這裡能看到你。”

應採依的變化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即使是重逢,她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激動。她抬手將墨鏡摘下,向陸凝輕輕點了點頭。

“能再見到你們太好了……就你在這裡?”陸凝看了看另外兩個,她都不認得。

“我們加入了一支車隊,說來話長了一些。總之,領隊的是之前來我們學校做過招聘的趙汐華,現在是我們的頂頭上司。現在我是有個任務,過來看看這裡的基地情況如何,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們在這裡交換一些物資也無妨。”

“趙汐華?”

“嗯,你呢?我記得你不是請假去了什麼地方嗎?末日之後其實也沒過多久,只不過和你斷了聯絡。”

“我已經從那裡安全回來了,回了一趟家,找到了我父親,現在是來替他們物色一下能夠安全住下的基地。”

“那……你是真的挺幸運的。”

陸凝看到應採依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看來應採依根本就沒有機會去找家人,甚至都不敢去想這件事情。末日之後除了陸凝這樣人以外,有多少人和親人分開,甚至生死不知?陸凝其實是無法體會到應採依的心情的,即使她沒有找到父親,她也知道這只是一個測試場,她真正的父親甚至母親還在家裡好好活著。

但應採依也只是那麼一瞬間憂鬱了一下,隨後便說:“你現在是要離開了嗎?”

“是的,考察結束了,接下來我要回去接我父親那些人到這裡,完成這件事之後我也就放心了。”陸凝笑道。

“這個基地情況如何?”

“我倒是有時間,帶你看一看吧,我目前也算是特權階級。”

應採依不需要像陸凝這樣全面瞭解,她目標很明確,只要基地的交易不禁止交易管控,本身的市場管理有序,基地內部不算混亂,那麼就可以和這裡的負責人進行交易交涉。應採依打探和處理這些事務基本上是行雲流水一般,熟練得根本就不像半個月之前還是個學生。也許這就是挫折使人成長了。

等到她拿著記錄了好幾頁的筆記本回來之後,陸凝順口問了一下陸春曉和李嫻的情況。

“陸姐和楚維兩個人加入了防務隊伍。楚維是目前找不到組織,而陸姐是想要保護別人,她有些……太過仁善了一點。不過有趙小姐盯著大概不會有什麼事,這也是對他們來說最好的結果。李嫻在採集隊伍裡,她沒有超能力,所以不能去做太危險的事,採集雖然說辛苦點,不過都有人保護著,是除了廚房的人以外最安全的一個崗位了。”

“聽起來倒是不錯。”陸凝若有所思,現在應採依提起兩個室友已經少了幾分之前的熟絡親近感,“我想跟著你去車隊那裡看一眼,不知道有沒有什麼要求?”

“這個倒是沒有,即使不加入,趙小姐也很高興和別人打交道,用她的話說……天底下只要不是敵人的人,就能做朋友。”

本性難移。

應採依帶上陸凝一起返回車隊,一路上偶爾給兩個人下個命令,那兩人也沒有任何異議,看上去威信也已經建立起來了。陸凝其實已經不記得自己活著的時候應採依是否真的是這樣一個人,但現在這個應採依無疑是個令人感到可靠的組長。

返回車隊之後,應採依讓兩人回組,而自己則帶著陸凝去找趙汐華彙報工作了。

趙汐華所在的領隊車是一輛房車,現在她正在抱著一臺電腦審查車隊裡面的人員名單,見到應採依帶回來一個人,還是認識的陸凝,她便將電腦一合,直接跳下了車。

“好久不見,陸凝,你終於決定來到我的麾下了嗎?”

“很遺憾,我只是聽說有認識的人在這裡,打算來看一看她們過得好不好。”陸凝決定不要和趙汐華表現得太熟絡,否則她可能真的應付不了對方。

“你熟悉的人?採依是個很可靠的組長,而且能力出眾,我的確打算將來將一部分重要的外派活動交給她。還有誰嗎?和她一隊的人也不少呢。”趙汐華完全不氣餒,倒是很有自信。

“陸春曉和李嫻,不知道在你這裡過得怎麼樣?”

“陸春曉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一支團隊的穩定需要這樣的人出面來處理事務,而陸春曉是有這個天賦給別人這種安心感的人。我只要保證她在某些方面不出心慈手軟的失誤就可以了。至於李嫻……情況有些複雜,她有些消沉的傾向,大致判斷是因為末日的創傷心理加上本身沒覺醒超能力導致的。採集組裡面有幾個人很好的女性長輩,她們可以寬慰一下她。但我認為最好的治療還是能讓親人和她見一面,只可惜現在的狀況這極難做到。”

提到兩個人,趙汐華隨口就能說出目前的狀況,這也是陸凝很難達到的水平。趙汐華能記住每一個她見過的人,連對方的喜好和精神狀態都在她心裡,這也是她能夠聚攏人心的一個重要原因。只是如今,這個天賦反而讓趙汐華在這裡越陷越深了,陸凝很容易判斷出她根本沒有任何甦醒的跡象,連集散地似乎都被她忘記了,這還不如陸凝剛剛來到場景裡面的時候。

“我知道她們過得都不錯就好了。”陸凝輕輕點頭。

“我這裡隨時歡迎任何人的加入,你們能夠在我的手下綻放光彩,這是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你們的承諾。”趙汐華笑道,“就算拖家帶口地過來,我這裡也照樣可以容得下,我能保證。”

“是啊,我相信你辦得到。不過我有個問題,趙汐華,在這樣的世道之下,你又想追求一個怎樣的未來?我沒有看出你希望依託政府之類的傾向,那麼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陸凝提出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君王之路。”趙汐華輕巧地回答。

“什麼?”

“是不是聽起來挺不遠大的?很多人都認為亂世會很快終結,畢竟末日之前的各個國家有著難以想象的龐大力量,這又不是種族滅絕級別的殘酷末日,只要有了新的通訊手段,很快就能重整秩序……但我不這麼認為。”趙汐華表情轉為嚴肅,“我認為這個末日只是一個開始,這個世界的崩潰絕對不會就此停止,一場紅玉雪就是結束嗎?超能力在大量普通人身上的誕生真的是一件正常的現象嗎?我不信是什麼病毒誘發了普通人的超能力,這裡面一定有更深刻的原因,這個原因會令世界繼續潰散下去,直到它和我們記憶中的末日之前再也沒有半分相似。而為了對抗,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勢力是必需的,既然我有這個能力組建起來,為什麼不親自踏上這條道路?”

接著,陸凝看到她抬起了雙手,在她雙臂上隱約閃現起寶石的虛影。

“君授神權,我的超能力。我將決定那些忠誠於我的人未來的一切,當我擁有能力的同時,我就已經明白了這一點。陸凝,這不是服從,這是效忠——我認為你有資格,我的右手之側可以為你留出一個位置。”

“小姐。”

這時,兩人的對話被打斷了,陸凝轉過頭,看到了一個身穿軍服的年輕人,他身材結實,眉目英挺,手裡拿著一份應該是剛剛收集好的資料。

“蕭容海。”趙汐華抬手給陸凝介紹了一下,然後又向蕭容海介紹了一下陸凝,這才問他有什麼事。

“採集隊伍已經將這次的結果上報過來了。研究組那邊對EMK-II型樣本研究有了一些突破,希望你晚些時候去看一下。最後,偵查隊在十一點方向五公里的地方發現了一隻高反應怪物個體,是不產生衍生體的型別,疑似為強大本體,可能需要您親自過去。”

“好,資料給我。”

蕭容海將東西遞給了趙汐華,敬了個禮後轉身離去。

“應採依,以後你要達到蕭容海這樣的高度。”趙汐華說。

“可蕭隊的實力高強……”

“你的超能力蘊含的力量完全不輸給任何人,我們需要一些能夠快速成長起來,擔負責任的人,我希望你是其中一個。”趙汐華抬頭看著應採依,“你能做到。”

“是。”應採依輕聲應了一句。

“好了陸凝,沒有通訊訊號,我們也許只能有緣再見了,但我的車隊隨時歡迎你,也歡迎任何有能之人投入我的麾下。我們會越來越強大,最好不要晚了。”趙汐華又向陸凝伸出手,“感謝你這次對應採依的協助。”

“不,我沒做什麼,採依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離開車隊,往回走的時候,陸凝也有些無奈,她還是說不過趙汐華,甚至差點被她帶進去。估計這邊的事情之後只能交給趙晨霜來辦。

返程倒是沒什麼可說的,陸凝花了三天時間就回到了父親所在的聚居點那裡。不過在靠近的時候,她卻發現那裡好像遇到了一點麻煩——外面有一些屍體,還沒來得及收殮。陸凝立刻走向聚居點,發現那裡守著的還是一些熟悉的面孔後才送了一口氣。

“陸凝小姐!”韓二今天輪到在門口值班,一眼就看到了陸凝,“你可回來了,我們都怕你在路上出什麼事。”

“我沒什麼事,外面什麼情況?怎麼還有屍體?這幾天發生什麼了?”

“嘿,也不是這幾天,就昨天的事兒。”韓二一提起這個立刻就來勁了,“你也知道我們附近有幾個聚居點,關係呢有好有壞。這些人都是之前四號站那邊的,也不知道為啥想趁著晚上搞偷襲襲擊我們這個點。也不想想,這末日裡面哪個地方不安排個守夜的?我們一發現馬上佈置好了反擊的策略,嘿,還是陸副頭兒沉得住氣,說讓他們先攻擊,我們打反擊,這樣日後就算和別的聚居地聊起來也弄不出什麼錯來。”

“所以是……打贏了?”

“可不打贏了?一共就來了四五十人,被我們打死了十來個,剩下的眼看打不過就跑了。”

“抓到俘虜了沒有?”

“這個……好像是沒有。怎麼了嗎?”

“先帶我去見我爸,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四號站和我們關係再不好,這樣的行為也幾乎就是直接宣戰了,末日裡會這麼做的人不是亡命徒就是走投無路,他們可是有個聚居點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韓二張口結舌,立刻帶著陸凝去找陸嶽宗了。

這時候陸嶽宗正跟柯志良等人商量著昨天的戰況,聽聞陸凝回來眾人也都很高興,但陸凝一進來沒提起基地的事,先問了一句昨天的戰況,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下,眾人的神情立刻就緊張了起來。

“這也是我的問題,我也是剛想起來這個,大概是被勝利衝昏頭腦了,居然沒去思索背後的原因。柯隊,四號站那邊最近出了什麼事嗎?”

“最近外出搜尋根本沒碰到四號站的人,哪個搜尋隊都是這樣。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瘋了一樣就來攻擊我們。”柯志良搖了搖頭,“如今既然陸凝也覺得有些可以,我們……”

轟!轟!

地面忽然開始連續搖動,甚至室內都落下了一些碎石,眾人立刻跑到了屋子外面,頓時都是一驚。

“果然……這些人攻擊我們不成功,就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態引來了鐵路上的那兩隻怪物!”霍斌咬牙切齒地說道,“四號站估計已經毀滅了!這幫人早就無路可走了!”

在聚居點外,之前陸凝所見過的那兩隻怪物正在向這邊走來。圓球怪物在地上彈跳著,引起輕微的地震,而高個怪物則邁開長腿,用看似緩慢實際迅速的速度往基地這邊走來。高個怪物兩隻斷臂上還穿透了一些人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