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陌容、仲飛鷹、秋依雲、祝幽。

剩下兩個魔人出自陸凝、伊洛、淺山清太郎和羅楠這四人之中。

藤井雪音咳嗽了兩下,撐開了雙眼,她幾乎以為自己死定了,那來自不知道多遠的狙擊實在太過可怕,而且一直隱忍到了現在才出手……

不可能第一擊不中的,就算是她自己,在那個時候也沒有任何防備,唯一的解釋就是對方稍微留手。而在那種情況下居然有餘裕留手而不是殺死自己,說明對方佔據的優勢已經不在乎人類這邊的看法了。

“你醒了?”

耳邊響起一個沉穩的聲音,卻讓藤井差點從床上坐起來。

“別激動,傷口需要靜養,就算不是醫生我對受傷這事也很有經驗。”

陸凝輕輕按住了藤井雪音,語氣就像是普通的醫生對待病人那樣。

“怎麼是你?葉初晴在哪?”

“守了你一個晚上,總得讓人休息一下,剛好我凌晨回來了,行醫這方面我比她可更有資格吧?”

有理有據,藤井不信。

“你凌晨回來了?你去什麼地方了?”

“你告訴我的啊,趁著現在去湖邊小屋把任務完成,我覺得可行就立刻回來收拾行李出發了。在那裡住足了八個小時便往回趕,誰知道一晚上發生了這麼多事?”

陸凝起身去拉開了窗簾,讓陽光灑落在屋子裡,可藤井只能感覺到一陣寒冷。

“你們也挺能隱瞞的,不過解決一個魔人也好,雖然說付出了一些代價……好歹是能容忍的程度。”

“我們能不能好好談談?”

“好啊。”陸凝立刻順遂地拉過椅子,在藤井雪音的床頭坐下,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瓶子。

“你應該被告知了吧?我發明的那些藥劑,現在我又配置了一瓶,無痛藥劑,這東西能短時間內抑制痛苦和傷勢,羅伯特是用過的,但是過了藥效之後他痛了一個晚上,幸好他還有點別的手段進行治療,不然光是重新裂開的傷就能要了他的命。”

她將那個藥瓶放在藤井的手上,笑道:“這是你給我的那個魔女之心葉片製作的,藥效應該更強一點,但還不足以令其成為一種治療藥劑。你可以自行斟酌什麼時候使用它。”

“你……”

“噓。”陸凝豎起手指,向藤井雪音示意她安靜,“我本來打算是你躺到場景結束最好,但是後來估算了一下,如果沒有你的話,場景結束的時候發生的意外狀況可能讓我的計劃出現糟糕的結果,那就稍微留一個保底手段好了。”

“你要做什麼?保底手段?”藤井一時之間也沒能聽明白陸凝的話,“你承認自己是魔人?你——”

“猜身份的遊戲是前半段的事情,而你們確實做得不錯,藤井。”陸凝靠回椅子上,“但你們在這上面花費的時間太多了,以至於沒察覺現在已經是我們拍刀叫殺的環節。其實自從我們第一天檢查到秋依雲身上沒任何傷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已經在你面前暴露了身份,但沒想到你居然用了隱瞞起來釣魚這樣一個策略,著給我留了不小的操作空間。”

“你和秋依雲聯手……不,不是,既然她暴露了,你用的就是利用她來製造迷惑,第二晚殺莎莉的我一直以為是秋依雲,但是你們三個其實當時都是可以動手的?”

“是的,順便一提,在秋依雲之前,我就已經和祝幽完成了聯合。莎莉和三個魔人一起出去就是必死,只不過正好輪到我動手罷了。之後的行動我想你大概也猜到了,我就給你說一下……我把我的車鑰匙其中一把交給了祝幽,她自然清楚每次我從房車離開後都找個沒人的時間進去看一下我留下的筆記,然後再留下自己的留言。我們的交流在這些天一直是這樣的狀態,所以幾乎沒有任何直接對話可言。為此我還要特地控制每天出行和回來的時間範圍來留足時間,不過你們好像都沒太注意?”

“……”

“當然,我車裡的武器祝幽也可以任意取用,射擊湖邊小屋窗戶的人就是她,用的是我的備用手槍,雖然我不知道她射擊的理由,但我也沒必要知道,單線聯絡中間人的行動不需要質疑,尤其是祝幽是個讓我十分放心的人。”

陸凝看了看藤井雪音,發現她的神情恢復了之前的冷漠。

“好的,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們之前這些行動方案,那也知道這些根本沒用了吧?說出來的東西都是作廢的方案,至於我要做什麼……就是魔女的迴歸。這裡面究竟包含了多少秘密,就請你利用這短暫的時間去解決吧。”

她伸出手,在藤井的頭頂摸了一下。

“槍傷,而且傷及內臟,在自愈過程中出現發燒等症狀也是難免的,努力醒來吧,偵探小姐。”

伴隨著一陣虛弱感湧上來,藤井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頭腦也逐漸開始混沌。

“稻原……曲祀源……”

“已經處理了,在此後就當做他們不存在來進行你的後續計劃吧,我期待著。”

藤井再次失去了意識。陸凝站起來,走到門口,將房門開啟,敲了敲隔壁的房門。

卡爾帶著一臉胡茬開啟了門,看到陸凝後急忙揉了一下臉,然後問:“醫生,藤井小姐怎麼樣了?”

“開始發燒了,這證明她的免疫系統正在工作中,最好注意讓她儘量排汗,藥物每隔八個小時就換一次,相信葉小姐和衫山可以處理好這個問題。”

“秋依雲和祝幽已經在今天早晨不見了,應該是察覺自己魔人身份暴露。醫生你接下來行動也要小心。”

“你其實對我也有戒心吧?最開始還直呼我的名字來著……算了,這個時候就是這樣。”陸凝搖搖頭,“總之我還有事,你們別大意了就好,回頭見。”

卡爾點了點頭,目送陸凝走下樓去。

陸凝還有些事情要做,這也不是謊言。她需要去找赫爾曼家族將儲存在那裡的魔女之骸取到,也需要在這兩天內找出隱藏起來的米楠殺死他。那之後魔女之瞳也就差不多已經恢復完成了,唯獨缺少的一個魔女之衣……可以使用剛死不久的人類來製作,魔女已經告知了她方法。

不出意外的話,在第十天她就可以試試魔女迴歸的儀式了。

很快,她就來到了赫爾曼家的宅院大門外。

和特納家族那看上去就很特別的住宅群不同,赫爾曼家族相當符合陸凝印象中老式貴族的生活方式。眼前的大門後先是一片寬闊的,打理得乾乾淨淨的庭院,甚至中心修築了一個雕塑水池。隔著庭院看那座巨大的宅院依然能感覺到當初建設起來究竟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深褐色的牆體上爬有一些藤蔓植物,被歲月侵蝕的屋頂似乎在訴說著這座房屋經歷了什麼樣的過往。

在陸凝走進庭院的時候,一名有些駝背,但依然精神矍鑠的老人從大屋裡走了出來。他身上是一套黑色的寬鬆衣袍,頭頂已經沒有多少頭髮,一雙眼睛明亮而有神,陸凝停住了腳步,遠遠望著這名老者,等對方開口。

“你或許聽說過我的名字,遙遠的來客,我是埃德加·赫爾曼,這個家族前一任族長。”

陸凝回憶了一下,才依稀記得似乎是從鎮上的木匠那裡聽到過這個名字。

“赫爾曼先生,既然您以這種語氣和我說話,想來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埃德加笑了笑,側身向門伸出了手:“我們該好好談談了,我想外面並不是個好地方,是嗎?”

沒有猶豫,陸凝接受了埃德加的邀請。

赫爾曼家族的待客和特納家不同,這個家庭的一切行動都帶著一種不疾不徐的緩慢感,兩人落座的會客室也並不寬大,甚至不像是會客室,而是一間擺滿各種古董的陳列室。

埃德加靠在屋子裡僅有的兩個紅絨靠椅之一上,雙手自然地往扶手上一搭,陸凝也按照他的樣子坐在了另一把上。

“我們家族並沒有太多規矩,好處是不需要管教自己的子孫,壞處是如今這樣的氣氛大概也不會有人給我們上茶了。”埃德加呵呵笑著,“魔人小姐請不要因為這種事掐死老朽,那可太不值當了。”

“你到底瞭解多少?”

“不少。”埃德加慢慢捋著鬍子,“作為鎮上唯一一家留存了當年魔女刑具的家族,我們對此可是做出了很多研究,此前的所有事件在我們這裡都有詳實的記錄,歷任家主都必須記得那些……費雪雖然草包了一點,但他全都記住了,所以他成為了這一任家主。”

就在此時,終於有一名神情冷淡,穿著一身很不吉利的白色衣服的女性端著一壺茶走了進來。她看上去很不高興,對於陸凝是個魔人似乎也知情,卻沒有半點恐懼。

兩杯茶倒好,她把茶杯放在兩人手邊,扭頭就離開了房間,好像是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埃德加無奈地笑笑:“卡德里娜就是這樣的,請不要見怪。”

“她從來都如此?”

“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任家主就是她,但她不願意接受,這就很棘手了。”埃德加端著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放到了一邊,“毫無疑問這個姑娘無論是才智上還是想象力都遠超她那個平庸的父親,這也讓她早在十六歲左右就看過了所有有關魔女的記錄,並憑藉想象力構建出了這個世界的真實樣貌。”

陸凝有些驚訝地看了門一眼,如果是這樣這個年輕姑娘真的是個天才。

“她對我們提出的那些逃出魔女掌控的計劃進行了全盤否定,然後將自己的猜想全部都寫了下來。為了不引起恐慌,我們沒有將其公佈,甚至沒有告訴家族以外的人。卡德里娜在那之後數次嘗試自殺,她說在無數推演中她看不見未來一絲一毫的希望,我們甚至不能抵達時間的盡頭,只是一段來自更加不可觸碰層次存在的投影。”

這下陸凝確定了,她的研究真的已經觸及了魔女的本質,然而越是窺見,越是無力,也難怪她對自己毫無畏懼了。

“不知道魔人小姐此次前來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我想還是先把你的話題結束,埃德加先生,你們是如何阻止她的呢?”

“我告訴她……如果那時你推演出來的註定未來,那麼只要也要親眼看看才算是不虛此生。至於更加不可觸控的存在,無需考慮,也不必考慮。”

“實際上你們已經多次阻止了魔女迴歸。”陸凝說,“這已經是一項成就了。”

“您錯了。”埃德加彬彬有禮地說,“並不是我們阻止了魔女迴歸,而是因為魔女未能迴歸,我們才能依舊存在。”

“好吧,那麼……關於你的那個問題,我的目的。”陸凝喝了一口茶,並不是很甜的紅茶,略有些澀味,但香氣能夠遮蓋。

“請講。”

“首先,保管人和行刑者都是誰?”

“保管人有三個。”埃德加豎起三根手指,“老朽,費雪,還有卡德里娜,只有記住所有資料的人才能成為保管人。我們負責的便是原始資料和刑具原型的儲存。而行刑者,則是我們種植在囚牢深處的初代赫爾曼族長。”

“種植?”陸凝聽見這個詞感覺有些不舒服。

“啊……魔女之心,想必您已經取得了那神奇的植物了。除了墓園之外,我們還有一片私有的種植區域,這種植物的生長只需要屍體,因此不必保證光照和水源之類的東西。當然,利用那種維生能力,我們按照最初的族長要求,將他的大腦維持在了那裡。”

“他瘋了還是你們瘋了?”

“這是個緊急備案,魔人小姐。當出現無法掌控的情況時,我們需要一個瞭解處刑的‘古人’為我們做最終的決策處理。赫爾曼家族的初代族長是一名偉大的人,他收集了絕大多數魔女的知識……正是在那個共鳴最繁盛的年代,大量禁忌的知識流通於鎮上,而唯一掌握了這些的就是他。”

“慢著……行刑者是一個用魔女之心儲存的大腦?我能問問警察局和獵人組織究竟為什麼也能成為鎮裡決策的重要一環嗎?”

“當然是因為不僅赫爾曼家族從當年保留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