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公主和親被認為是一種很有效的外交手段,這些外嫁的宗室女子,長的能帶給大唐邊疆幾十年的安寧,短的,也至少有一兩年的安寧。

所以,在大唐朝廷看來,這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有了時間,大唐就有時間,有機會來慢慢的應對那些遲早都會爆發的危機,繼而因為從容的緣故,獲得更多的勝利。

如果不考慮那些宗室女子都是人這個前提,如果把這人換成物品的話,就連雲初都認為這是一種很好的辦法。

可是,上到皇帝,下到群臣,都認為和親才是最好的方式。

傅九鼎的行為不可能是他的個人行為,而李治又不會幹這麼讓他丟臉的事情,所以,這隻能是皇后想出來的兩全其美的辦法。

雲初喜歡大唐,身為族人,在部族生死存亡之機獻出生命,這對雲初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

至於別的,他還是不肯的。

傅九鼎就說了一句,然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過,兩人認真的討論了很長時間的醫術之後,雲初就去了萬年縣。

正在看文牘的溫柔見雲初一臉平靜的走進來,就笑道:“怎麼這麼生氣呀?”

雲初澹漠的道:“有人以為可以控制我。”

溫柔道:“怎麼說?”

“吐蕃女子頓珠來大唐,其實是來和親的。”

溫柔想了一下道:“這是宗室,藩王們的事情,輪不到你。”

雲初道:“有人很聰明的認為,頓珠嫁給我比嫁給別人要好,再加上,我已經得罪了吐蕃人,如果能夠跟頓珠成親,就能順利的化解這場這場風波。

還認為只是兩全其美的一件事,你說,這麼噁心的事情,為什麼她就感覺不到噁心呢?”

溫柔瞅著雲初道:“是挺噁心的,你怎麼辦?”

雲初道:“流配到雷州的賀蘭敏之回來了,過了三年的流配生活,人已經變得沒有那麼癲狂,變得謙謙有禮不說,雷州的流配生活,還給了他一副好身板。”

溫柔點點頭道:“能從嶺南迴來的人,要嘛是身體很好的人,要嘛就是快要死的人。”

雲初道:“如今的賀蘭敏之頂著一個周國公的爵,實際上卻窮困不堪,不管怎麼說,這人現在變得很有風骨,即便是過著很苦的生活,也沒有向武家求告。

我覺得這樣的人應該是一個胸懷大志的人,目前,就缺少一個機會。”

溫柔嘆口氣道:“要做的很隱秘才成啊,賀蘭敏之搶走了武元爽,武元慶的周國公的位置,如今武元慶死在了龍州刺史任上,武元爽此人剛剛被髮配亳州。

武家的人現在一個個都活的極為謹慎小心,唯恐一不小心惹怒了皇后,落得武元慶,武元爽的下場。

皇后對她的同輩兄弟採用了趕盡殺絕的手段,卻對武家的小一輩極為親厚,賀蘭敏之明明已經成了爛泥,皇后依舊把他從雷州海邊弄回來,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發配嶺南,能好好回來的有幾個人呢?偏偏這個賀蘭敏之不但沒有病死,反而健健康康的回來了,這裡面是有問題的。

我以為,用不了多長時間,此人就會被重新啟用。”

雲初笑道:“賀蘭敏之這種人現在表現出來的沉默,其實是在為更大瘋狂做準備。

我準備引導他走到正路上來,不要去騷擾他的長輩,不要去騷擾那些男子,好好地生活一次……”

殷二虎過霸橋的時候,沒有看橋邊的垂楊柳,他是歸客,所以不用折一根楊柳插在馬車上。

馬車裡坐著秀娘,他們至今都沒有拜過堂,所以算不得夫妻,不過,秀娘已經給他生了一個孩子,一個漂亮的小閨女。

離開長安將近三年,再次回來,殷二虎也沒有什麼恍然隔世的感覺,雖然長安城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對長安依舊沒有什麼特殊的好感。

秀娘在光福坊的房子早就被改造成了二層小樓,因為秀娘去從軍的弟弟一直都沒有回來,所以,這座小樓一直緊緊地鎖著。

因為房子被改造了,因此上,秀娘昔日的鄰居們也被打散了,再加上三年時光過去了,昔日那個半掩門的小娼婦早就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中了。

今日的秀娘,即便是被昔日的鄰居們看到,也認不出來,一個總是一頭亂髮,小臉蠟黃的半掩門婦人跟眼前這個珠圓玉潤的婦人有天壤之別。

殷二虎在洛陽趁著高句麗婢女大減價的功夫,給秀娘買來了兩個丫鬟,一個年紀大一些,負責廚房,一個年紀小一些的負責灑掃,後面還有一個騎著驢子的小廝就構成了一個十分簡單的家。

殷二虎找到光福坊的坊正,給他檢視了一下自己的房契,繳納了七百文的管理錢,坊正就帶著一大串鑰匙來到一座被一棵大槐樹遮蔽了一半的小樓面前。

這棵槐樹殷二虎很熟悉,本來就是秀娘原來的家門前的那棵大槐樹。

別的鄰居都散居去了別處,對於光福坊原來的窮人來說,把這裡的好房子高價賣掉,再搬去別的坊市買一座舊房子,把錢拿來生活,或者做生意才是頭等大事。

三年時光,光福坊的坊正也早就換成了不良人,他不認識殷二虎,也不認識秀娘,只知道這是一家從洛陽遷徙過來的商人之家。

秀娘抱著孩子很緊張的四處張望,可惜,這裡早就變成了長安城中極為繁華的所在,街頭就有一家大食堂,在大食堂邊上,還有一家很大的客棧。

不論是大食堂,還是大客棧都車水馬龍的讓人目不暇接,人很多,但是,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

殷二虎知曉秀娘在緊張什麼,就接過孩子,握住她冰涼的手道:“窮人是捨不得住這樣的好房子的,就算這裡是他們的祖業,為了能多賺一些錢,他們還是會放棄這裡。

你沒有,所以,這裡就是你最好的居住地,放心吧,沒人能認出你,你已經跳出了他們的生活圈子,以後,很難再遇到。”

就在殷二虎安慰秀孃的時候,坊正去而復返,這一次他帶來四五個牙人。

還告訴殷二虎,只要願意使錢,把要求告訴這幾個牙人,兩天之後,就會有一個被安置的妥妥帖帖的家。

殷二虎給了坊正一貫錢的定錢,把自己的要求說了,就帶著秀娘一行人投宿大客棧。

雲初正在一個人打著棋譜,溫柔在彈琴,狄仁傑在對面作畫,靠在牆壁上的鐵爐子里正在熊熊燃燒,爐子上的銅壺裡面的水已經沸騰,正在發出嘶嘶的聲響。

正在彈琴的溫柔停止彈琴,起身提起銅壺,將沸水灌注進一個碩大的茶壺裡,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嗅著濃郁的茉莉花香,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

狄仁傑放下手中的畫筆,瞅著溫柔道:“喂,我也很渴了,你就不能給我倒一杯茶嗎?”

溫柔白了狄仁傑一眼,自顧自的享受冬日裡的熱茶帶來的幸福感。

雲初放下手中的圍棋子,瞅瞅狄仁傑滿是顏料的雙手,就起身從茶壺裡倒出一杯熱茶,放在狄仁傑手邊道:“你們真的確定,這個地方不配置兩個幹活的小廝嗎?”

狄仁傑道:“不要,自己的地方,親力親為還是好一些,畢竟,我們在這裡說的話,做的事情,見不得人。”

雲初搖搖頭道:“將密室安頓在大客棧裡,我真不知道這個地方隱秘在什麼地方。”

狄仁傑用一張廢紙墊著杯子喝一口熱茶道:“就是利用了別人的這一想法。

這些年來,我見過無數的密室,都沒有我們的這一間密室好,推開後窗就是河道,開啟前門就是鬧市,掀開床板就是暗道,關上門窗,就是一座密室。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距離我家很近。”

就在雲初想要反駁狄仁傑的無恥之言的時候,安置在桌子上的一個銅鈴響了一下。

溫柔放下茶杯道:“殷二虎來了,我去見他,你們聽,但願這人能透過這一關。

這年頭想要找一個可靠還有能力的人實在是太難了。”

說完,就推開一個書架走了出去。

狄仁傑見沒辦法作畫了,就洗了手,來到雲初身邊道:“張柬之被冷落的時間太長了。”

雲初道:“溫柔覺得張柬之這人鷹視狼顧的不是一個很好控制的人,決定再冷落上三五年再說,怎麼,他又來找你了?”

狄仁傑點點頭道:“確實如此,他在青塘一帶失敗的極為徹底,無顏見你。

如果這個殷二虎不符合你的要求,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張柬之。”

雲初搖頭道:“張柬之此人只可用於外,而不可用於內,用於內的人,我寧願他愚笨一些,以忠誠為第一選擇。”

狄仁傑嘆息一聲道:“確實,越是有才華的人就越是不肯屈居人下。”

雲初剛剛要勸戒一下狄仁傑,就聽桌邊上那個喇叭一樣的銅管裡突然傳來殷二虎的聲音。

“你是誰?”

隨即,溫柔的聲音就從喇叭裡傳來。

“你不要管我是誰,從今往後,你將由我來調遣。”

“給我看一樣東西。”

“沒有那個東西,你就不肯聽我調遣是嗎?”

“我會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