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的清晨,是在娜哈殺豬般的慘叫聲中開啟的。

崔氏哆嗦著嘴巴幾次想要進去掩護一下娜哈這個孩子,每一次都被夫人的大丫鬟紫娟給攔住了。

“夫人說了,她今天要是不能把娜哈偷酒喝的毛病給一次除掉,她就不準備姓虞了。”

崔氏繼續哆嗦著道:“那也不能往死裡打啊,郎君回來不知道會心疼成什麼樣子。”

“夫人說,本來不準備打的這麼重,誰讓她自己偷喝酒也就罷了,還讓李思一起喝,那孩子的心智本身就有問題,昨天喝酒,尿了一床。”

家裡面的大夫人發威了,全雲家的人就只能站在院子裡幹看著,儘管人人都喜歡娜哈小娘子,這個時候,卻沒有人敢阻攔。

“虞修容,我告訴你,打兩下就成了,我不還手,你真的以為我好欺負,哎喲……你拿我的棒子砸我……我跟你拼了。”

說完話,娜哈的閨房裡就傳來噼裡啪啦的鬥毆聲。

劉義焦急的搓著手問崔氏:“娜哈小娘子的武藝大進,夫人能打的過她嗎?”

崔氏道:“夫人自幼練武,那也是下過苦功的,娜哈小娘子練武,就是三天兩頭的事情,說她武藝大進,那都是在拍馬屁呢。

郎君在家的時候她還能掄幾下棒子,郎君不在,你看她碰過刀劍嗎?”

“這麼說來,小娘子還是打不過夫人是吧?”

“你也不看看夫人是什麼人,沒把握的事情她會幹嗎?既然動手了,那就有十成十的把握拿住娜哈小娘子。

我在這裡就是擔心她們出手沒輕沒重的,在肉厚的地方打幾下沒問題,這要是不小心破了相那就麻煩了。

肥九,肥九,你是個死人啊,也不知道進去勸勸。”

肥九的麻皮臉從月亮門邊上探出來,衝著崔氏道:“我是外宅男,怎麼能進內宅?這事我可管不了。”

耳聽著屋子裡娜哈的叫聲越來越尖利,崔氏四處看看,發現剛剛睡醒的李思揉著眼睛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兩個僕婦也抱著剛剛收拾利索的雲瑾兄妹從屋子裡的出來。

這都是一些喜歡看熱鬧的。

崔氏的眼珠子轉一轉,就拖著李思,被她送進了娜哈的屋子,緊接著李思的嚎哭聲就從屋子裡傳來,看樣子這孩子也沒能逃脫虞修容的魔爪。

崔氏又把雲瑾兄妹賽進娜哈的房間之後,裡面的鬥毆聲終於停止了,只是雲瑾兄妹哭的很是厲害。

沒熱鬧看了,圍在月亮門那一邊的外宅男紛紛散去,內宅裡的僕婦們也假裝很忙碌的樣子,立刻散開了。

就剩下崔氏跟管家劉義,心有餘季的瞅著娜哈的房間大門。

威風八面的虞修容抱著雲瑾兄妹,腿邊還跟著一個愛哭鬼李思從屋子裡走出來。

對低著頭不敢看她的崔氏道:“去,給她拾掇拾掇,今天這件事沒完。”

暴怒之下的虞修容沒人敢不害怕,家中的老人崔氏也幾乎是貼著牆根熘進了娜哈的房間。

等崔氏進了房間,就看到穿著睡衣的娜哈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打滾,地上還丟著那根屬於娜哈的棒子。

崔氏撲上去抱住娜哈,掀開這孩子的褲子,發現她的屁股已經被打的紫青紫青的。

慌忙往娜哈嘴裡塞了一塊糖,這孩子才停止了嚎叫,只是眼淚鼻涕已經把一張小臉都給湖滿了。

崔氏心疼的道:“我的小娘子喲,你就因為喝醉酒了,就把你打成這樣?”

娜哈抽抽搭搭的用崔氏的衣服擦擦臉道:“李弘把一個叫吳徵的人給殺了,連帶吳徵的全家。”

崔氏不解的道:“死一個不認識的吳徵,關我們家何事呢?”

娜哈抽噎著道:“昨天不是去見李弘那個笨蛋了嗎,就覺得他被人欺負,光是忍受著,很沒有出息,就告訴他,誰欺負他,他就該把欺負他的人弄死,結果,這個蠢貨,等不到天黑,就把一個叫做吳徵的人全家給殺了。”

崔氏聽說是太子殺人,就渾身哆嗦個不停,她以前的家就是這麼沒的。

崔氏緊緊地抱住娜哈道:“我的心肝喲,以後可不敢給人胡亂出主意了。

尤其是太子,別看他還小,皇家的龍娃子生下來就比老虎大,會吃人的。”

娜哈抽噎著道:“不關我事,我只說誰欺負我們,我們就殺誰,誰讓那個吳徵欺負李弘的,死了也活該。

我跟哥哥在西域的時候,就是這麼幹的,也沒有人說我們的不是。”

這話讓崔氏無話可說,沒道理在西域能幹的事情,在長安就幹不成。

同時,她也明白了,虞修容今天之所以重責娜哈,是不願意讓娜哈深度參與到皇家事物裡面去。

不論是虞修容,還是她都以為娜哈去找李弘,不過是加深一下兩家人的情誼,萬萬沒有想到,李弘竟然會真的願意聽娜哈的建議,一出手就毫不容情的殺了吳徵全家。

太子年幼,自然不能直接下令誅殺吳徵滿門,但是,他的父親可以,他的母親也可以。

所以說,娜哈今天這頓打其實挨的很冤枉。

安頓好娜哈之後,崔氏來到虞修容房間,見李思帶著兩個小的在屋子裡的玩耍,虞修容則愣愣的坐在床上。

見崔氏進來了,就道:“打的重嗎?”

崔氏低聲道:“沒有傷到骨頭。”

虞修容道:“其實今天這頓打,應該是我挨的,只是聽到吳徵滿門被斬殺的訊息之後,我嚇壞了,不由自主的去打了娜哈。

她哥哥把她疼愛到骨子裡去了,雖然經常打她,卻從未真正打過她。

我今天做錯了,現在只希望這孩子別怨恨我。”

崔氏道:“娜哈這孩子天性善良,不會記恨夫人的,再說了,這一次也有娜哈的錯。”

虞修容搖搖頭道:“娜哈沒有錯,她跟李弘說的話,其實就是她跟哥哥在西域的生活,沒有說謊話,也沒有慫恿誰,她就是覺得李弘受欺負了,想要幫自己的朋友出口氣。

是我慫恿她去曲江攀附皇后,也是我促成娜哈去了東宮,最後闖出來的禍事。”

崔氏道:“這不關夫人的事情,誰都沒有想到,這件事最終會變成這樣。”

虞修容搖搖頭道:“你還不明白嗎?當日太子在很多人面前被誘騙者說了那麼一句話。

太子是陛下跟皇后的心頭肉,責罰之後,自然不會起什麼換掉太子的心思。

既然太子已經被責罰過了,按照皇家一事不二罰的做事方式,太子沒事,那麼,別人就該有事了。

以陛下跟皇后的做事法子,當時在那座廳堂上聽到太子說那句話的人,沒有一個能活。”

崔氏又哆嗦了一下道:“當時可是正在給趙國公長孫無忌祝賀生辰,難道說,陛下,皇后,連趙公都不願意放過嗎?”

虞修容嘆口氣道:“夫君走之前的晚上,我們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夫君話裡面最重要的一條便是不可與長孫家有染。

那時候,我還滴咕呢,長孫無忌乃是當今陛下的親舅舅不說,更是苦心孤詣的將陛下扶上皇位的第一功臣,本人又沒有什麼太大的野心,按理說,陛下不會想著對付長孫無忌。

現在看來,夫君的話是對的,吳徵是長孫無忌親自推薦到太子身邊充當太子洗馬的心腹之人。

既然陛下拿此人開刀,且不給吳徵任何求援的機會,太子黃昏時給陛下問安,二更天的時候,吳徵全家就已經人頭落地。

我覺得,這不像是陛下一時之怒,而是早有預謀,太子不過是陛下殺人的一個由頭。”

崔氏道:“咱們家如何知道的如此清楚?”

虞修容瞅一眼崔氏道:“太子在發動的時候,擔心咱們家出事,就在去太極宮請安的路上,派人送來了一封信,把前因後果如實告知了我。”

崔氏道:“也就是說婦人毆打娜哈這孩子……”

虞修容瞅著崔氏道:“你跟大肥陪她一起去棲雲寺養傷,直到她哥哥回來,再回家不遲。”

崔氏點點頭道:“老奴這就帶著小娘子去棲雲寺,尋找玄奘大師,夫人,家中的事需要向玄奘大師隱瞞嗎?”

虞修容搖頭道:“如實告知,在玄奘大師面前,雲家不該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

崔氏眼睛一亮,茲事體大,不容遷延,立刻就去催促娜哈的大丫鬟大肥收拾東西,她覺得娜哈小娘子,這個時候應該快快的走,只有進到棲雲寺,就沒有人敢來找娜哈的麻煩了。

等到準備好馬車,丫鬟們把娜哈抬進馬車,準備出發的時候,虞修容卻把李思,雲瑾,雲錦一起塞進馬車,冷著臉對一臉不服氣的娜哈道:“看好他們,要是他們出了什麼事情,看我怎麼收拾你。”

被胡亂動彈的雲瑾不小心碰到了她受傷的屁股,娜哈嗷的叫喚了一聲道:“虞修容,你把我打傷了,還讓我幫你看孩子,你還是不是人啊?”

虞修容道:“我打傷了你,你可以拿我的兒子,閨女出氣啊,這個機會可真是太難得了。”

娜哈用雙手束縛著最喜歡動彈的雲瑾,衝著虞修容惡狠狠地道:“我們才是一家子姓雲的,你一個外姓人想挑撥離間,沒門。”

虞修容道:“那就看好了,他們才是你雲家的根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