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有病歸有病,人家卻紮紮實實的活了五十六年。

龍朔三年的李治僅僅三十六歲,原本在顯慶五年的時候他的風疾就該嚴重爆發的,可是呢,直到龍朔三年,李治的風疾才開始發作,不過,是偶爾發作一下,痛上兩天之後就沒事了。

太子李弘說是十六歲,其實就十五歲,再過二十年不過三十五歲而已,那個年紀當皇帝正好,不算老,也不算是年輕,正好可以把當太子時候積攢的政治抱負一口氣都給實現了。

當皇帝呢,太年輕不好,一旦當皇帝當的時間長了,容易倦怠,昏聵。

年紀太大也沒什麼好處,長時間的太子身份很容易把人熬的沒了鬥志,只會跟著混日子。

因此上,雲初也好,溫柔也好,都沒有幫著李弘把李治弄死,再讓李弘提前登基的打算。

順其自然最好。

武媚之所以能成為女帝,那是無數種巧合之下的產物,只要李弘不早死,代替重病的李治料理朝政的只會是李弘,而不是武媚,她最多能幹一點垂簾聽政的事情,至於女帝,說真的,就連武媚自己的夢中都沒有出現過這個場面。

她之所以玩命的攫取權力,完全是因為李治帶給她的不安全感,在她看來,李治能為了她弄死王皇后跟蕭淑妃,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裡,難免不會出現另一個她,替換掉她在李治身邊的位置。

她看的很清楚,李治是一個看似多情,實則薄情寡義的一個帝王,除非李弘登基,她成為太后,否則,只要李治還在當皇帝,她沒有一刻是安穩的。

在政治清明的時代裡,只聽說過換皇后的,沒聽說有換太后的。

李弘還有至少二十年的時間做準備,根本就沒有必要現在就組建什麼太子六率。

李承乾的太子六率是怎麼回事,李治非常的清楚,那就是紛亂之源。

聽了師傅的長篇大論後,李弘抓著後腦勺道:“如此說來,我沒有理解我父皇話裡的意思?”

雲初揮揮手裡的書本道:“你父皇本來等著你拒絕呢,結果你興奮的答應了。

所以啊,出現黃如玉,朗程拒絕給你提供戰馬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不知道你發現了沒有,反對給你提供戰馬的是太僕寺,駕部兩個部門裡的全體人員,而不僅僅是黃如玉跟朗程兩個。

對了,你沒有真的派人去蜀中抓黃如玉的家人吧?”

李弘想要拿雲初手裡的書,被雲初一巴掌給打掉了,隨即就抓抓臉道:“抓四品官的權力,我目前還沒有,是在裝腔作勢,沒想到人家就沒什麼反應,弄得我現在不上不下的,下不來臺。

師傅,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呢?”

雲初笑道:“當然是儘快把人家黃如玉,朗程以及這兩個部門的官員都從詔獄裡給放出來,不但禮儀要周到,儘量的給人家賠罪,就說是在嚇唬他們。”

李弘騰的站起身道:“不可能,絕不可能,讓孤王給他們賠罪,孤王還要不要臉了?”

雲初呲著牙大笑道:“你今年只有十六歲,還有裝孩子幹錯事的機會,再大一點,你信不信,人家根本就不給你認錯的機會。”

李弘跟一頭拉磨的驢子一般在地上轉圈圈,看樣子是不打算跟黃如玉他們低頭了。

雲初重新躺在躺椅上,一邊看書,一邊漫不經心的道:“你現在去或許還能儲存一些臉面,再晚一會啊,我擔心會有人拿著陛下的詔書直接把黃如玉他們給放出來,到時候,你更加的沒臉。

還有啊,你一個將來註定要當皇帝的人,要臉做什麼,就不能學學漢高祖劉邦,我朝太宗那些英明帝王嗎?”

李弘聞言連連點頭,不過,還是抓著雲初的衣袖道:“師傅你跟我一起去。”

雲初嫌棄的推開李弘的手道:“你可以不要臉,我是一定要臉的。”

“為什麼呀,你要臉,我就可以不要臉?”

“因為你沒有臉,還有這萬里江山,你師傅我就靠這張臉活人呢,沒有了臉面,就啥都沒了。

再說了,你身邊不是有一個不要臉的人嗎,帶他去,有錯全推他身上,他一定不會反咬你一口的。”

李弘咬咬牙,跺跺腳道:“好,我這就去找許敬宗,跟他商量一下。”

雲初看傻子一樣的看著李弘道:“你就不擔心甩鍋不成功?甩鍋這種事情一定要突然,要猝不及防,你要是跟許敬宗這種老狐狸商量了,你的黑鍋一定甩不出去。”

李弘聞言,又在地上轉了幾個圈圈之後道:“也罷,這口黑鍋他不背都要背,師傅,我就怕許敬宗把這口鍋背了,以後就不幫我了。”

雲初嘿嘿笑道:“你儘管放心去做,老許背鍋之後會對你更加的忠心耿耿。”

“這是為何?”

“因為你已經表露出來了一個帝王的基本素質。”

李弘從善如流的跑了。

一直躲在屋子裡的虞修容這才出來,看看李弘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對雲初道:“這孩子也不怎麼聰明,夫君你就教匯出來了這麼一個貨色?”

雲初嘆口氣道:“十五歲的年紀,正是自己愛做主的時候,總認為自己大了,能應付所有的事情了,其實還是一個孩子。”

虞修容點點頭道:“夫君十五歲的時候就比他聰明的多。”

雲初搖搖頭道:“也幹了很多蠢事。”

“比如呢?”

“讓你的貞潔保持到成親那天,就是我犯下的大錯,算算時間,少用好多年!”

“呀,你這個死人!”

光頭上帶了一頂兩翅蹼頭的鐘馗恰好走了進來,疑惑地道:“什麼少用了好多年?”

雲初伸長脖子瞅瞅鍾馗詭異的造型道:“還是光頭看著精神。”

鍾馗立刻羞澀的摸摸頭上的蹼頭,有些難為情的道:“茹娘子說,我戴上帽子,留些鬍鬚看起來更加的威武。”

虞修容在一邊嘆氣道:“你要是早醒悟一年,這個時候茹娘子都該生下小鐘馗了。”

鍾馗豪邁的道:“原來你們說的是這個啊,不妨,不妨,明年這個時候還有機會。”

說著話,見遠處李思已經把棒子準備好了,就大踏步的朝李思走過去道:“今天,可不要再說腿疼,屁股疼的話了。”

看著鍾馗虎步龍行的背影,雲初嘆口氣道:“一個壯漢,沒事幹就往我們家的後宅裡鑽,你也不管管。”

虞修容怒道:“你家的後宅裡還有一個沒事幹就爬牆鑽野男人被窩的,你也不管管……”

黃如玉安靜的坐在詔獄裡的稻草上,滿面都是愁苦之色,拒絕太子要馬的要求,這沒有啥,一萬六千匹馬,還都是戰馬,太子這是要給太子六率全部弄成騎兵?

洛陽城裡駐紮著十六衛的六成人馬,那裡就有大唐最精銳的五萬騎兵。

如果再多一萬六千匹馬,僅僅是草料一項,就能把洛陽令的頭髮愁白。

更不要說,一萬六千騎兵,一旦組成,絕對不是一萬六千人跟一萬六千匹馬的事情,這中間專門為這人馬服務的新的部門,人數絕對不會少於兩萬。

至於這麼多戰馬跟騎兵的食邑範圍,絕對會耗用一道的財賦,才能勉強養的起,更不要說甲胃,武器,戰馬裝備的耗用更是一筆大的不能說的數字。

也就是大唐如今國富民強,洛陽才能養出來五萬騎兵,長安養三萬騎兵,就這,已經讓太僕寺,駕部,兵部,戶部不堪重負了。

再來一萬六千個騎兵,黃如玉就覺得自己這個太僕寺卿不用幹了。

因此說,太子只是獅子大張口,他真正要求的應該是五千匹戰馬。

可是呢,五千匹戰馬也不能給太子啊,一旦給了,陛下那裡根本就沒法子交代。

拒絕太子的要求,這絕對是正確的,問題是,得罪了太子以後黃氏兒郎恐怕不好為官。

就在哀嘆命運不公,讓自己捲入了太子跟皇帝的鬥爭中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太子的聲音。

“都怪你,我說試探試探就好了,你偏偏要威嚇他,現在下不來臺了,怎麼辦?”

“啊?”許敬宗大驚。

“你說我現在向黃卿賠禮道歉,他會不會原諒孤王?畢竟人家沒有錯。”

“咦?”許敬宗一時間一頭的霧水。

“先說好啊,是你威脅人家全族的,可不是孤要威脅人家全族的,再說了,孤王要拿下一個四品官全族,父皇那裡恐怕交代不過去。

一會見到黃卿,你去跟他解釋,別拉上孤,孤王現在羞臊的慌。”

“哦,原來如此,老臣明白。”

隨著靴聲在詔獄響起,太子殿下似乎不再說話了,轉瞬間一群人就來到了關押黃如玉的監牢口。

一個獄吏開啟了牢門,黃如玉朝仰頭看著監牢頂棚的李弘施禮道:“老臣見過太子殿下。”

李弘一臉的尬笑,朝黃如玉擺擺手算是見禮了。

緊接著黃如玉噼手抓住許敬宗的脖領子道:“老賊,竟敢蠱惑太子殿下行此荒唐之事,走,走,走老夫與你親自走一遭神都紫薇殿,當著陛下的面,把此事分辨一個清楚。”

許敬宗哎呀,哎呀叫兩聲道:“介長賢弟休要惱怒,不過是一場小小的爾虞我詐罷了,賢弟應該早就看破其中門路,何必拉扯老夫呢,了不起今晚在家中設宴,為介長壓壓驚就是了。”

黃如玉一手抓著許敬宗,一邊對太子李弘道:“殿下可要看清楚了,日後莫要再聽這個老賊瞎咧咧。

殿下如果要馬,只需向陛下請來一份旨意,門下用印,宰相批紅,就算有再多的數量,即便是太僕寺,駕部馬匹數量不足,老臣也會帶著一干同仁去西域,去北方,為殿下捕捉到足夠的野馬……”

李弘呲著一嘴的白牙尬笑道:“孤王就是有棗沒棗打兩杆子試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