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喜帶著傀儡人偶沒走多遠,就看到了一群烏鴉正聚集在一起,圍繞著一棵光禿禿的樹盤旋著,不停地發出呱噪的尖叫聲。

樹枝猶如猙獰的鬼爪,又像黑夜被敲碎的裂痕。

底下乾枯的根部腐朽出一個樹洞,一隻狸花貓正在歇斯底里地張牙舞爪,不停地發出嘶啞和虛弱的低吼聲,它的身後是兩隻瑟瑟發抖的小貓咪,惶恐地依偎在一起,大概還不明白那些烏鴉想幹什麼,也不明白母親在驚懼著什麼。

周福喜皺了皺眉,也不在意自己現在的虛弱狀態,抬手就是一道毫無保留的天雷,把這群烏鴉全滅,並且外焦裡嫩。

他看了一眼那隻狸花貓和小貓,然後帶著傀儡人偶回到了它在麓山下的居所。

南嶽衡山共有七十二座山峰,分散在衡陽、衡東、郡沙、湘潭等地,方圓八百里,南以衡陽回雁峰為首,以祝融峰為中心,以麓山為足。

麓山既然是盤古手臂所化的南嶽七十二峰之一,遠古時代自然靈炁充沛,現在也是個鍾靈毓秀之地,上有青山埋忠骨,下有莘莘學子聚文氣,長居於此有助於養神益氣。

傀儡人偶從小在這裡長大,留下了許多它念念不忘的美好記憶,後來也在日常生活中點點滴滴的細節,明白了它並非周北辛和姚期頤的親兒子,在考上麓山腳下的高中後,便以就近上學的理由搬回了這裡。

除了對年幼時養父母疼愛著、其樂融融的童年時光的懷念,更多的是一種沉浸在迷茫中的悲涼讓它想要離開。

再和養父母,弟弟妹妹一起生活,總會有一種自己是“外人”的感覺,像寄居太長時間的客人,手啊腳啊都沒處安放的不自在。

去年它在街頭獻血,同時登記了造血幹細胞捐獻,沒有想到很快就有了配型成功的患者。

許多人登記了造血幹細胞捐獻,但是往往是三年五年甚至十多年都未必能夠配型成功,傀儡人偶很高興,覺得這其實是一件幸運的事情,於是便確認了捐獻骨髓。

今年進行了各種前期準備以後,傀儡人偶完成了捐獻,哪裡知道那位患者卻是貪得無厭、滅絕人性的惡鬼,讓它迎來了自己臨終前的噩夢。

……

……

田中檸也逐漸陷入了絕望之中,仰望極遠處的夜色,看不到一絲絲星光破開黑灰沉悶的天空而來,彷彿一個巨大的結界,把整個城市都籠罩在內,讓人即使變成飛鳥,也無從逃脫。

她坐在車裡,車外是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的黃興中路,時不時地有人舉著手機大聲嚷嚷著直播,意氣奮發的樣子彷彿他是在做著這個城市的支柱產業,他是這個城市的排面和驕傲。

街道兩邊相對的大樓上各有一塊巨大的電子屏,用實景VR製作的《原神》廣告正在播放,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胡桃在兩塊相隔數十米的大屏之間蹦來跳去,吸引了無數行人駐足圍觀和拍攝。

甚至有人在尖叫“o,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郡沙!”

副駕駛坐上放著幾個購物袋,被打溼的襪褲、裙子和小內脫在裡邊,還有那雙帶著血漬的高跟鞋,有著剛剛從兇殺案場逃離的驚悚感。

車窗放下,路過的行人偶然瞟過一眼,就會被這個女人精緻如畫的側臉所吸引,完美的五官,極高的身量坐在豪車中,人間尤物的妖嬈嫵媚,化作一灘禍水,為這繁華的城市在細微處點綴了一抹驚豔。

田中檸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白皙的腿肉,小腿下意識地往前踢了一下,腳趾頭上傳來更加劇烈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叫出聲,然後雙手死死地抓住方向盤,又用額頭使勁撞了幾下。

身體各處先後傳來的疼痛,讓田中檸清醒地意識到她依然是在現實世界中,所有的經歷都是那麼真切,而非沉醉夢幻或者藥物作用。

如果只是在張聞的殺豬場的經歷……張聞那地方他就是取名為“殺豬場”,田中檸還不會這樣接近崩潰。

真正詭異的事情是從她逃離“玉皇大帝”那把M249的槍口後開始,她駕駛著這輛體型巨大的硬派越野車慌不擇路,只是漫無目的地一路向前,想著離那地方越遠越好。

誰知道當她行駛到城市邊界的時候,她的手腳就不受控制地開著車子掉頭。

她嘗試了許多次,她往城裡的方向開就一切正常,但是隻要她往城外開,她就好像成為了一個被人控制住的傀儡,意識清楚,手腳動作卻完全不受控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田中檸被驚嚇的歇斯底里。

她從車上跑出來,朝著邊界的方向跑了一段距離,然後那種失去控制的感覺再次出現,那雙她一直引以為傲的修長雙腿,再也無法往前邁出哪怕一毫米。

田中檸踉蹌著後退,卻是無礙。

不停地有車在她身邊放緩了速度,看看這個美麗的女人,看看那輛豪車,卻也沒有人多管閒事,這裡畢竟是郡沙,別名仙女市。

田中檸想要呼救,卻不知道讓人怎麼來救她,只覺得渾身冰涼,腿腳發軟,牙齒髮抖,瞳孔放大以後惶然轉動著,雙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渾身的血液好像被失控的四肢逼回了心臟中,通體發涼,只有心臟在發熱狂跳,好像自己已經被什麼妖邪鬼怪附體了一樣。

許久之後,她才稍稍冷靜下來,找了一個代駕過來,結果只要她坐在車上,那輛擁有和T90坦克同級別巨大動力的越野車,竟然是絲毫不動,而只要她下車,代駕就可以正常駕駛車輛。

嘗試了幾次後都是如此,代駕忍不住問了一句:“小姐,你多重?”

田中檸差點沒有氣昏過去,這輛車連坦克都可以拉動,難道她能比坦克還重?

除非說她就是印度阿瓊坦克,那可是伊爾76都拉不動的玩意了,得用上C17或者運20。

後來田中檸又把車子開進湘江裡,想要試試水路,結果還是一樣,即便是在水中,似乎也存在著無形的障壁,阻止著她離開郡沙。

田中檸沒有放棄,她又從水中把車子沿著河岸的坡道開上來,然後來到高鐵站,買了一張通往南粵的商務座票。

她的想法是,高鐵站依然在郡沙境內,到時候也不是她在駕駛高速列車,難道在出境時時速高達350KM的列車也會被這種無形之力阻攔住不成?

從她進站開始,一直到過走上站臺都很正常,但是當她走到車頭鬆了一口氣,準備上車時,雙腳踏過黃線,又是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小姐,馬上就要開車了,你的座位在車廂的右手邊方向。”乘務員仔細看了一眼,田中檸手機螢幕上確實顯示著商務座的座位資訊,不知為何站在那裡目光凝滯,神色異常,乘務員溫柔地提醒了一句。

田中檸微微張著嘴,雙手插回兜中,聽著高鐵上傳來“滴滴”的警示音,乘務員身旁的指示燈一閃一閃,田中檸的眼神空蕩蕩的,茫然地後退了幾步,目視著眼前的高速列車“嗷”地一聲躥的無影無蹤。

到了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這會不會就是那個“玉皇大帝”的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