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萬徹率領具裝鐵騎深入敵陣,給敵軍以有效殺傷,以此來阻止敵軍順利支援安市城,並給於強烈的震懾,削弱其軍心士氣。

具裝鐵騎的弱點自然誰都清楚,所以王文度率領一隊精兵從後掩殺,接應薛萬徹部,使其不至於深陷入敵陣之中無法脫身。

這是事先定好的戰略。

只不過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高惠真看破了唐軍的意圖,所以親自率領親兵精銳繞過具裝鐵騎之後路,無所畏懼的與王文度所部戰在一起,希望能夠將其死死的拖住,給己方步卒圍剿具裝鐵騎留出充足的時間。

當然,以唐軍的戰力,並非是高句麗人看破意圖就能扭轉戰局的,畢竟看得見與攔的住是兩碼事。

擔任大軍先鋒的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侵略如火行動如風,豈是高句麗這些個農夫、奴隸臨時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可以抵抗?

唐軍步卒知道自己的任務,面對迎面衝來的高句麗軍隊並不慌亂,幾個校尉便要帶著自己的麾下脫離大隊。打雀谷前寬闊的地帶可以充分拉開空間,驍勇的唐軍完全可以殺透這一群高句麗兵卒,然後衝入陣列之中,接應具裝鐵騎從容脫離包圍。

然而,王文度卻喝令制止。

他環視左右,沉聲道:“此次伏擊,重點在於穩之一字。敵軍數量達七八萬之眾,我們這些兵力一旦散開,便猶若杯水入海,不過是揚湯止沸而已,如何能夠擊潰敵軍?故而,當合兵一處,齊力擊潰來犯之敵,而後從容接應薛將軍。”

他身邊心腹有些不解,擔憂道:“眼下薛將軍已經陷入重圍,吾等自可衝殺進去殺散敵軍,若是耽擱下去,恐有不測。”

敵人的數量太多,眼瞅著向自己這便衝過來的軍隊就有萬餘之眾,雖然大多都是布衣革甲手中的兵刃五花八門,一看就是烏合之眾,可再是烏合之眾,那也是萬餘人的正規軍隊!

想要將這些敵軍擊潰並不難,可那得要拖延多少時間?

一旦戰況陷入僵持,別說沒法接應具裝鐵騎從容撤退,他們這些兵卒說不好都得給死死的拖住。

敵軍的人數優勢實在是太大了!

又有人道:“將軍,吾等之任務,乃是伏擊高句麗援軍,挫其鋒銳殺其士氣,可不是拼死一戰啊!”

很顯然,王文度的命令簡直就是與程咬金的命令相悖,這是要受到軍法制裁的!

臨陣違令,是嫌自己活得命長麼?

王文度瞪了這個心腹一眼,喝叱道:“本將何曾違逆軍令?只不過戰局瞬息萬變,身為主將自然要根據戰局的變化及時調整,豈能一味的遵守站前之命令,眼睜睜的看著薛將軍所部被敵人拖住圍剿?無需再說,按本將之令行事!”

身邊的將校們有些懵……

您口口聲聲要幾時接應薛萬徹部,可是這命令明顯就是耽擱時間。不過這些人都是王文度的心腹親信,縱然心底有所懷疑,卻也不敢繼續質疑,趕緊依照他的命令將兵卒收攏起來,列好陣勢,緩緩向前,迎接敵軍的攻擊。

“轟”

前軍與蜂擁而來的敵軍狠狠的撞在一起,一瞬間雙方手中的兵刃便送入對方的身體,血花迸濺,臟器殘肢四處拋飛,場面極其慘烈。

這是毫無花哨的碰撞,雙方在狹窄的地域之內足有數百人拼殺在一起,閃轉騰挪的餘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只能憑藉個人之勇力斬殺面前的敵人,軍隊陣型、個人素質很難發揮作用,所以雙方的傷亡很是慘重。

只不過等到第一波的攻擊之後,唐軍精良的裝備和優秀的素質便顯現出來,衝在最前的兵卒相互依託,進攻防守躲避都能夠更默契的配合,敵軍固然數量眾多,潮水一般湧上來,卻依舊堅若磐石,巍然不動。

這是兩國軍隊戰力的真實體現。

唐軍的確強悍,面對優勢兵力的敵軍非但陣型不亂,反而迎著敵軍的衝鋒一步一步的反殺,將敵軍逼得步步後退。

然而,如此一來便大大的降低了推進的速度……

……

敵軍方陣之中,薛萬徹已經感受到了越來越大的壓力。

他天生神力、勇冠三軍,手中一柄陌刀上下翻飛,面前的敵軍被他一個接著一個的劈砍斬殺,胯下戰馬的馬蹄下已經堆積了無數的屍骸,鮮血已經匯聚成一個水窪。

然而敵軍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大抵是見到這些渾身武裝到牙齒的具裝鐵騎深深陷入方陣之中進退不得,平素一盤散沙一般的高句麗軍隊忽然迸發出強橫的意志力,縱然同袍猶如飛蛾撲火一般被敵人斬殺,卻依舊悍不畏死的拼命前衝!

任何一個國家,具裝鐵騎都是精銳之中的精銳,足以稱得上是鎮國之基石!而眼前這些唐軍的具裝鐵騎已經陷入己方戰陣之中,進退無路,就算再是兇悍,又能斬殺多少人?

十個?

一百個?還是一千個?

戰場之上,高句麗兵力足足有八萬人!

就算排著隊讓唐軍砍,也足以將他們累死了吧?

只要殲滅這一支唐軍的具裝鐵騎,那邊是天大的功勞!別說封妻廕子了,從一個奴隸一躍成為公爵王侯也並非不可能!

面對無與倫比的功勳,高句麗軍隊爆發出強悍的戰鬥力,前赴後繼的衝向戰陣之中的唐軍鐵騎。

具裝鐵騎再是強悍,也不可能當真做到刀槍不入。當身邊周圍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敵軍悍不畏死的往上衝,強橫一時的具裝鐵騎也漸漸頂不住。喪失了機動性,那就只能是一個一個的鐵棺材,一旦外面堅硬的護具被撬開,那也就只能任人宰殺。

一個接著一個的具裝鐵騎倒在敵軍的圍剿之下,薛萬徹心痛不已,振奮精神大吼道:“隨吾殺出去!”

他調轉馬頭,手中陌刀如匹練一般飛舞,向著來路殺去。身後的具裝鐵騎也奮力將身邊的敵軍斬殺,緩緩聚攏在一起,追隨在薛萬徹身後衝殺。

薛萬徹不負“猛將”之名,到了戰場上便是光芒四射的戰神一般,一馬當先所向無敵,所有試圖阻擋其前進的高句麗兵卒都被他斬殺當場,緩緩向著遠方廝殺的王文度所部靠攏過去。

只有跟步卒匯合在一起,依託兵卒的抵擋,具裝鐵騎才有可能脫離敵陣,逃出生天。

至於會有多少步卒因此喪命,這根本無需在意。

具裝鐵騎之成本高的離譜,即便是大唐兵甲之盛,亦不能大規模的裝備。且不說渾身的甲具造假不菲,單單最優質的戰馬便是從大唐所有戰馬當中挑選出來的,更別說能夠擔任具裝鐵騎的兵卒,哪一個不是萬里挑一?

王文度所部的任務,便是不惜任何代價接應具裝鐵騎撤退。

然而等到薛萬徹一陣衝殺,累得氣喘吁吁,甲冑之下大汗淋漓的時候,猛然發現遠處的唐軍步卒的戰術似乎與原定戰略有很大不同……

他們並未快速推進鑿穿敵陣迎接自己,而是聚攏在一起,與試圖截斷自己退路的敵軍混戰廝殺,推進的速度極其緩慢。

當然速度極慢,數千人的部隊能夠壓著萬餘敵人打就已經很不錯了,又豈能快速殺入敵陣?

薛萬徹氣得差點咬碎一口牙!

他再是愚鈍,再是反應慢,又豈能看不出王文度的險惡用心?

這根本就是在故意耽擱時間,將數百具裝鐵騎棄於敵陣之中而不顧……

賊子好膽!

自己這便奮力衝殺,不惜殺入敵陣亦要重挫敵軍之士氣,儘可能的造成殺傷阻斷敵軍支援安市城。王文度這個狗賊居然違背計劃,率軍在後方緩緩推進與敵軍混戰在一起,坐視具裝鐵騎陷入敵陣被滿滿圍剿覆滅。

薛萬徹渾身血液都快要衝到頭頂,狂性大發,雙腿狠狠的夾著馬腹,大吼一聲:“隨吾殺出去!”

他不能死在這裡,他要殺出重圍,一刀斬下王文度的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