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這次過來,顯然另有事情,但沒明說,拉著霍去病要外出。

兩人出了禁軍大殿,董仲舒動用儒家的嘴皮子功夫,牛皮吹的山響:“天地之力加我身,我一步便可橫跨百里。”

頓時有一股儒家力量運轉,裹卷霍去病和董仲舒,兩人倏然消失。

再出現的位置,是長安以北十里,兵府就在不遠處。

“夫子要帶我來兵府,何必動用這麼大陣仗?”霍去病眨巴著眼睛。

董仲舒尷尬道:“我平時真能一步百里,都因為帶著你,走的近了點。”

霍去病哂道:“這是近一點?從百里縮減到城郊十里。”

“老夫讓霍侯看看我儒家真正的手段。”

董仲舒取出儒家聖物,荀子當年留下的一柄介刀,又吹起第二波牛皮:“我一步走出,瞬息百里,兩步三步四五步,越走越快,越走越遠。”

那聖物介刀憑空一劃,如同斬開了虛空。

一股力量再次包裹霍去病和董仲舒。

眼前浮光掠影,這次真的瞬間出去老遠的距離。

霍去病落足後瞅瞅:“這次得有八十里。”

董夫子也有些納悶:“不知怎麼回事,帶著你就走不遠,可能是你太沉了。

兵家殺人過多,我儒家之氣載不動伱。”

霍去病白眼道:“你直說去哪,換我帶你。”

“去大河沿線。”

大河,是漢時對黃河的稱謂。

不早說,霍去病加持走為上,董夫子也走出了剩下的三四五六步。

眼前虛空倒退,如飛而行。

長安往北,數百里便是黃河水勢奔騰之地。

三萬里長河入海,五千仞嶽上摩天。

行出數百里,耳畔轟鳴之聲漸盛,空氣也變得溼潤。

前方一條大河氣勢磅礴,水天奔湧,如巨湖倒懸傾注,一瀉千里。

霍去病和董仲舒落在一處崖壁上,俯瞰黃河。

這裡大抵是黃河壺口瀑布周邊。

時近傍晚,長河落日,氣象雄渾。

董仲舒伸手一招,眼前景色變化,又挪到數十里外的另一處位置,所見水勢愈發浩蕩,奔騰湧動,大浪滔天,宛若一條黃龍在咆哮。

轟隆隆!

虛空壁似乎都要被拍碎,浪濤飛濺。

“此大河流域,沿岸水勢壯闊。我漢人先祖,歷朝歷代都是圍繞兩河繁衍生息,興農造田。”

董仲舒體內氣機外放,連線天地。

面前情景再變。

兩人立足在一座矮山之巔的大青石上,下方稍遠處,有一座小縣城。

從高處往下看,落日傾灑著餘暉。

金黃的光色裡,小城炊煙裊裊。田園農舍當中,一隻小母雞帶著幾隻雞雛悠閒踱步,三兩隻肥鴨在水裡嬉戲,臀頸搖擺,翎羽迎著晚霞,熠熠生輝。

還有幾個農戶坐在院內攀談,笑容滿面。

“今年是豐年,無大災患,所以家家戶戶不必為吃喝發愁。”

董仲舒沉聲道:“大河,大江(長江黃河)沿岸,如是的小城,縣郭之地,村寨,有近千處。”

“八年前,霍侯你還只有十歲,又身在長安,可能不記得發生過什麼。

當時大河渡口決堤,沿岸被洪災席捲的小城有上百座,浮殍遍野,家畜,人的屍體被泡得腫脹,發臭……那種情景,老夫畢生難忘,到今日仍有做噩夢的時候。”董仲舒聲音低沉。

霍去病隱約明白了這位儒家當世第一人,非要拉著自己過來的目的。

“老夫那時候就發下宏願,要效仿古之大賢,為兩岸民眾做些事情。”

霍去病眺望不遠處的小城,又回頭看了看黃河奔騰的水勢。

不論在哪方世界,文明必然要依附水系發達之地來衍生,發展。

世上最古老的四大文明,無一例外都是依河而興。

黃河、長江這兩條大河,是哺育漢民族的母親河。

但蘊育文明的同時,令人毛骨悚然的洪水和乾旱,從歷史的開端就困擾著沿河的民族。

商周,甚至更早的上古時期,漢人在享受河流賜予的沃土與灌溉之利的同時,就開始和各種水旱災異作鬥爭。

大禹治水,婦孺皆知。

春秋時,吳王夫差下令開鑿連線長江和淮水的運河邗溝。

雖然當時並未完全竣工,但極大的方便了吳越人民同北方的經濟文化交流。

戰國,秦之李冰父子主持修葺的都江堰,沿用到後世千年。

還有鄭國渠、溝通長江與珠江的靈渠,並稱為秦時三大水利工程。

武帝時期,歷史上曾有過一次巨大的水患。

當時黃河瓠子決口,洪水向東南灌滿了鉅野澤,入泗水、淮水,波及十六郡,半壁漢境招災。

元封二年(公元前109年)武帝親臨,指揮堵口。

適時武帝已年近五十,發卒數萬塞瓠子河缺堤,令群臣皆負薪,上至將軍官吏,下至軍士民夫,人人參加抗洪,才最終堵住了缺口。

以皇帝之尊,親自登決口大堤治水,是有史以來的首次。

事後武帝作《瓠子歌》悼之,在堵口處修築“宣房宮”以紀念。

武帝登基早期,霍去病還小,亦有過一次水災。

當時皇帝年紀尚輕,也麻了,惶恐不安,覺得是天降大災。

這方世界雖然有修行,能一定程度上影響天象,但大災大患,天傾地覆,卻是難以盡數抵禦。

那次以後,皇帝深感水患之重,只要是治水,即便財稅再吃緊,也會抽調銀錢,傾力治患。

後來皇帝先後建造了漕渠,龍首渠,白渠。自長安引渭水東通黃河,便利了漕運,溉地萬餘頃。

“夫子帶我來看大河,講受災,想做什麼?”

霍去病在大青石上落座,看向奔騰的黃河。

“我想興水利,建大渠。”

董仲舒在一旁蹲下來,侃侃而談:

“大河流域,中下游是我朝農商、文化,修行最昌明的區域,也是人口最稠密的所在。”

黃河自西向東流,便於東西橫向聯絡,而不便於南北縱向的聯絡。

這使得縱向的地域交流,受到很大影響。

許多富饒之地,長期得不到開發。

這種地理缺陷,也造成了經濟文化發展的不平衡。

董仲舒又提及軍事上的利弊:

“要保證軍事,需大量糧草的運輸,溝通南北水運,開鑿河渠對軍事行動,有諸多利好。”

“歷代都有利用自然水源、修築人工運河、灌溉農田的舉措。春秋時吳王夫差為進攻齊國,運兵運糧,開鑿運河邗溝。”

“從春秋到大漢,歷代開鑿的河道,分佈遍及大半個國境。

這些人工河渠,與天然河流連線起來,可以讓河道更通達,減少水患,增良田萬頃。

原有這些四通八達的水道,為我的構想,奠定了基礎。”

董仲舒做最後總結:“我想將若干自然河或舊溝,連成一氣,在我大漢境內,開一條串聯南北的大河。”

霍去病非常震驚,迅速琢磨了一下董仲舒的打算。

這老夫子是想把黃河、海河、淮河、長江、錢塘江等沿線的舊渠連起來,沒有的渠道,則開渠建造,形成一條大運河。

其好處就不必說了,經濟,軍事,消災減患等等。

從長遠看,利在千秋。

董仲舒說的這條路線,幾乎涵蓋了後世隋唐大運河的大部分路線。

以洛陽為中心,靠攏長安,四通八達。

若能建成,不僅豐富了漢境內部的運輸,串聯南北,且能組成一個大的水網,把幾大自然水系(長江、淮河、黃河、海河、錢塘江)連起來,也能讓大漢更強壯。

促進沿線城市揚州、杭州、洛陽、開封等地的發展。

霍去病念頭快速變化,想道:這方世界多了修行,人力能達到許多常人做不到的程度,其社會發展速度,也被大幅度推動提前了。

始皇帝的穿越,就大大提高了農產,軍事的發展速度。

要不是因為封禁皇陵裡的東西,可能現在這方世界,已經比認知中要有更大的差異和變化。

董夫子的構想,是結合修行力量才誕生的。

歷史上那個董仲舒可沒開鑿過大河。

嗯,說不定也有過類似的念頭,但受限於實際情況,沒成行。

“夫子想雄起一把,做成此事,為何先找我?”霍去病問。

雄起一把,董仲舒啞然失笑:

“霍侯你是陛下帶大的。反過來,你對陛下的影響力也最大。

陛下對你無條件信任,之前你進言要造船,陛下聽後立即同意。

換個人,陛下必會仔細權衡,才做決定。”

“再則建造這大河,需傾注我大漢稅賦的大頭,且要耗費很長時間。

過程中,必然會耽擱陛下和霍侯你開疆拓土的速度。你若不同意,我更沒有把握說服陛下。

老夫觀察了許久,之前反對打仗,就藏著這方面的考慮。

若全國所有的財稅,都要用來構築軍事,民生必耽擱落後,我的計劃根本不可能展開。”

“所以夫子想來想去,決定跟我站一邊,先委曲求全,然後再說服我,建這大運河。”

董仲舒哈哈大笑,不再掩飾自己的目的:

“霍侯沒經歷過那次水患,不知道當時情況之慘厲。

若能建成一條大河,削減水患,多少人,多少代後世的漢人,會為之受益?”

“且此舉若成,也可進一步壯我大漢,增良田,通商貿。國庫充裕了,霍侯想怎麼打,讓我上陣殺敵都行。”

“這是好事,我可以和夫子站一邊,想來陛下也不會反對。”

唉?

董仲舒還在想怎麼繼續說服霍去病,想不到這位答應的如此痛快。

董仲舒有些難以置信。

他感覺霍去病不是這麼容易被說服的人。

“我是願意戰場殺敵,但根本目的同樣是想強漢,在目標上我們不衝突。”

霍去病道:“再說了,夫子說的建渠,對用兵雖有些影響,但其實影響不大。仗也有很多種打法,未必每一種都要出動大軍,增加消耗。

我想打,夫子也攔不住。”

董仲舒眉開眼笑,笑的像一朵爛漫的野菊花:“那是,霍侯想做什麼,老夫是萬萬攔不住的,也不會再阻攔。”

霍去病回到長安時,天色已經黑了。

這天傍晚,禁軍大營,五千精銳連夜奔赴西北,揮軍出邊關。

時間匆匆,轉瞬十餘日。

長安已要入冬,而數千裡外的大宛,天氣還頗暖和。

大宛年輕的國主,端坐在王殿內,盯著手上漢使送來的拜帖,冷笑道:“漢人也想要我大宛的馬。去告訴他們,馬都給了康居,大月氏兩國。

漢若有本事,就直接去這兩國討要,來我大宛,一匹馬也沒有。”

與此同時,在長安,霍去病取出了子遺留的縱橫策簡書。

子被打死了,少了人來串聯匈奴和身毒,不將他們捲進來,坑這兩國就缺了一環。

霍去病準備親自充當幕後推手。

他憑藉這段時間對子遺留術法的研究,在簡書上烙印傳遞了一條訊息給匈奴:“漢欲謀大宛,大月氏,康居皆被牽扯參與,汝等草原各部亦可趁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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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