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裡出現的是一座‘山’。

由無數頭顱壘砌的山巒,血腥至極。

築京觀,最早出現於烽煙四起的春秋時代。

那時晉楚交戰,楚國大勝,為了威懾其他諸侯,楚國將晉人的屍體壘砌疊放,形成了一個可怕的‘屍山’。

這一舉動確實起到了極大的威懾作用。

即便它很殘暴。

但各諸侯國並未明令禁止京觀,反而越行越盛。

一將功成萬骨枯!英雄輩出的時代,意味著悲壯的戰爭史,“英雄”是踩在敵人屍骨上得來的。

史書上,“京觀”一詞背後是數之不盡的屍體,令人心驚膽戰。

勝利者把敵人殺光,用屍體或頭顱集中排列,有時還會以泥土加固,做成一堵牆,稱為“京觀”。

京,高丘也;觀,闕型也。

古人殺賊,戰捷陳屍,必築京觀。古之戰場所在有之。

霍去病身經百戰,但只在殺匈奴人,殺大和人,抬棺入大月氏王都時,殺大月氏築過京觀。

這是第四次。

四次的對手,皆和大漢有血海深仇。

外族侵漢,侵秦,侵略神州大地,築京觀以懾敵。

戰前霍去病就下了嚴令,殺西族不留首,以頭顱,屍體築京觀。

白骨成山,就放在獲勝的戰場上。

屍首分離。

為了防止疫病,會舉火焚燒,但最終燒剩下的白骨仍堆砌在那,不許擅動。

從長安書房的畫面裡看去,沖霄的血氣,戾氣,充斥草原。

全是累累屍骸,鮮血。

畫面放遠,仍有西族潰敗的部眾,在四散逃逸。

漢軍在後方策騎追逃。

另一側,是成排被壓跪在地的西族,有劊子手一排排的砍頭,鮮血從斷頭處濺出,竄起數尺高。

砍頭的地方,血漿積累出一片片血窪。

仍不斷有西族被抓逃,押送過來斬首,然後焚燒壘砌屍骨。

皇帝顯化的畫面不斷升高,能看見戰場的四個方向,一座,兩座,共四座京觀。

還有更多的西族在散逃,戰火持續!

西族部眾已被衝的隊形散亂,沒有將帥的統領。但畢竟戰鬥力強悍,分散的小隊仍在負隅頑抗。

莊青翟呆看著畫面。

這一戰殺了多少人?!

這麼多人身死,就算不通兵法,也能看出不是對手在用計,否則不可能用這麼多人去填。

漢軍殺敵數萬,十數萬,對任何一個部族來說,都是對方的大潰!

漢軍的大勝!

莊青翟看著畫面裡的情景,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既驚慄於畫面中的血腥殘暴,又不禁生出一種驕傲感。

看啊,那就是我大漢的軍伍,敵人數量更多,佔據兵馬優勢又如何,還不是被我軍殺潰!

想到外族來襲,上一戰慘死的漢軍,愈發有一種強烈的自豪感湧上心頭。

對敵就該如此,揚我漢威。

神州在漫長的歷史變遷過程中,遭受過無數外族的覬覦,侵略,但始終屹立不倒,民族的核心凝聚力彷彿篆刻在血脈的最深處。

犯漢者,必誅之,以儆效尤!

其他文官站在一旁沒說話,但也是心神皆悸,脖頸上的汗毛不知不覺間豎起。

殺得好!

當然,也有覺得殺戮過重,不忍細看的,甚至想進言,勸皇帝讓冠軍王止殺。但也知道眼下不是時候,嘴唇囁嚅,沒敢吱聲。

皇帝微微眯著眼,盯著畫面裡的戰場。

他登基之初就定下宏願,畢生所求,就是將大漢建成四夷賓服的強大國家。

數年來,漢的國力不斷提升,比皇帝期盼的要更好。

他的眼神盯著畫面,腦海裡卻是掠過記憶中的一些事情。

漢建國之初,尚不如匈奴兵鋒鼎盛。

匈奴單于對呂后的書信侮辱,呂后委屈求全的回應,被迫和親以換取發展的時間。

所有的忍讓,都是為了能讓自己強大起來,不再受任何人的威脅。

興漢大任,捨我其誰……皇帝環視眾臣:“去病所行,深合朕意。眾卿可曾看清楚,看明白了?”

“臣看明白了。”

莊青翟臉上露出羞臊之色:“是臣錯解了兵書,多餘擔心了,冠軍王是真勝,臣判斷有誤。”

群臣一起躬身,表示此番來諫言錯了,羞愧無地。

劉徹道:“莊卿學問是好的,善讀書,那就將學問做好,將讀書的學問傳給太子。”

莊青翟垂首道:“臣領命,臣告退。”

一干文臣退走後,皇帝便取出同心蓮葉:“去病,此戰打的好。以你觀之,後續戰況當如何?”

霍去病已經回到上谷郡的邊關,正站在城頭。

下方是潮水般分流而出,往四面八方出擊,和西族纏戰追逃的漢軍。

“西族的兵眾數量,不可能一戰而潰。”

“他們不會服氣的,還會增兵與我們再戰。但他們擁有的船舶數量,限制了他們往來運送兵馬的速度。”

“他們需要一段時間來積蓄力量,這段時間可以好生利用。”

“西域是餌,若能衝擊西域,他們最想獲得的血氣,便可迎刃而解。臣等設下引西族入草原的戰略時,便判斷出他們的首要目標會是西域。”

“若能得西域,他們就能破局。”霍去病說。

皇帝頷首:“他們和當年的匈奴一樣。當時朕讓你們先打河西,佔河西,便佔了和匈奴交鋒的主動權!”

“如今也一樣。”

霍去病:“西域就是懸在驢嘴前邊的草料,誘著他們往前走。西族不會輕易放棄他們的打算,持續派兵進入草原,奔襲西域是最重要的目標。”

“不過有了這次交手。他們下次興兵會開啟新的戰端,以求能分散我們的用兵和注意力。”

“什麼新手段?”

“西族之前就佔了南海的兩處島嶼。臣判斷,下一戰他們可能會同步在南部沿海發動攻勢。”

霍去病和皇帝交談了一會,將衛青和影子也拉進來,一起商議戰略。

衛青在西線,仍在分散西族的兵眾,等待反撲破敵的機會。

霍去病結束了和皇帝的聯絡,回到在上谷郡暫時落腳的宅邸時,白南妤剛收拾灑掃完屋子,沐浴出來,垂順的長髮散在兩肩。

宅子裡有一汪活水的天然溫泉,雖比不上長安的清池,規模要小很多,但同樣清澈,溫度適宜。

白南妤便坐在池畔的鵝卵石臺上,裙裾提到膝蓋上方兩三寸的位置,露出勻稱細膩的小腿和精緻的足踝,白淨玲瓏的腳丫探在池子裡,上下襬動,慵懶愜意。

她身上的胭脂色薄衫略微敞開,衣襟鬆軟的披在圓潤的肩頭,露出頸下的一抹白皙。

內宅沒什麼人,霍去病走過來,白南妤起身幫他卸甲。

“這池子的溫度微熱,王爺進去試試。”

霍去病昂然跨入池中,灼熱的池水圍攏著全身,確是愜意的好享受。

池旁的石臺上,木質的提籃裡放著四色小吃和水果。

白南妤剝了果皮,將果肉送到霍去病嘴裡。

大戰後頓時鬆弛下來。

池畔春暖花開,草木燦紫嫣紅,馥郁芬芳。

日日深杯酒滿,朝朝小圃花開。

霍去病閉目養神,白南妤便挨坐在暖池旁,託著他的腦袋,放在一個更舒適的位置。

“這一戰打完,後續形勢會如何?”

“仙主的反擊很快就會出現,怎麼來還不確定,估計會正面來找我。若再和我動手,仍殺不了我,最危險的時刻才會到來。”

“仙主殺不了我,就會開始用其他手段攻擊我。”

霍去病聲音低沉,說給白南妤聽,也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緒:

“你們幾個都可能成為他的目標,如果任由他出手就太被動了。我需要找幾個幫手,或者換一種方式,來爭取主動,讓仙主沒有對伱們出手的機會,但這相當困難。”

“仙主對天地的感知,想算計他,即便以上上策的瞞天過海擾亂天數,同一種手段也只能用一次。”

霍去病有些苦惱的揉了下眉心。

他一邊和白南妤交流,一邊傳遞神念:“祖龍,你對凰女的去向可有感知?

她從那一日消失,至今杳無音訊。”

和西族的鬥爭愈趨激烈,想護持身邊人和大漢的安全,好手稀缺。

凰女是個強助。

“沒有,我多次進行感應,都無所獲。要麼已經遭遇不測,要麼就是她自己有意隱藏。”

“冠軍王,從根本上應對仙主的方法,你考慮過沒有?”

“你是說在短期內突破聖境?”

“對,額之前就說過,你的資質,破入聖境不成問題,但時間點很重要。”

“你若能早日進入聖境,力量翻增,很多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霍去病已經站在半聖之巔,距聖境臨門一腳的位置。

但這一腳是仙凡之別,何其艱難。

霍去病眼下每日都會以隔岸觀火,逆流時間,去觀察春秋至今,發生的無數次戰爭,在一個玄之又玄的層面去洞察,解悟兵家修行的真諦。

但修行到半聖之巔以後,進展緩慢。

聖境的突破像一道天塹,沒什麼頭緒。

“祖龍,你見過的仙魔應該不少!把你認知中的仙魔,對力量的掌握,相關經驗,認知,跟我說說?”

“額早給你準備好了。”

虛空滾落出一顆金色的圓球,發出微光,像一輪小太陽,烙印在霍去病眉心。

祖龍磅礴的意識,對仙魔的認知,盡數湧入霍去病識海。

他閉目沉浸其中,感受祖龍傳來的內容。

暖池旁安然靜謐。

霍去病進入了短暫的修行狀態。

白南妤脫掉外衫,美人魚般滑入水中,讓池水浸沒到下巴的位置。

霍去病的意識裡,以祖龍的視角看見了另一個層面的世界。

祖龍在遠古時期便已存在,但意識矇昧,和山川地脈相合,尚未完全甦醒。

遠古九州,上古部落時期,皆有仙魔存世……再至夏、商、周……秦漢。

霍去病在祖龍的意識裡,看見了秦皇,看見了仙主。

還有他們不止一次的交鋒,透過祖龍的視角來呈現。

霍去病沉浸其內,而天地的表象,在感知中正再次褪去。

他和祖龍意識相合,一步步往更深處的天地核心接近,去追溯一切的源點,獲取天地核心處的力量。

霍去病的神府裡,西王母,空三昧兩大兵身相對盤坐。

蚩尤,夸父,刑天,三者體外黑氣鼓脹。

他們也在消化從西族祖地,祖石,血池中獲取的精氣,遞增自身氣機。

西王母,空三昧,蚩尤都曾先後從祖石內抽取出符號,紋理。

這時,霍去病意識裡的古井發出微光,出現了意料外的變化。

古井將西王母,空三昧,蚩尤得自祖石的符號,紋理,牽引出來,拖入了井內。

旋即,古井氣運蒸騰,洪流般湧出一縷縷氣機,交融化為一枚混沌符號!

……

霍去病在入夜後從修行中醒來,生出奇妙以極的感覺。

他在古井湧出的混沌符號推動下,像是走入了‘真實’世界接近核心的一個區域,洞察到了聖境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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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