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詭異哭喊動靜來處格外明顯,似乎沒被歪曲過,聲音的情緒表達也格外清晰,眾人齊刷刷扭頭看向了似無邊際的湖泊那頭。

似恐懼時的吶喊,似驚慌時的尖叫,似沉浸於無盡悲傷中的哀泣,還有傷心欲絕的痛哭,種種負面情緒糾纏在一起盪滌而來,讓聽的人心情都格外沉重。

按照三足烏的說法,透過湖泊的時機到了,庾慶下意識看向了手中抓的三足烏,結果發現三足烏正一顆顆淚珠往外湧,人性化的表情上悲傷之情難以掩飾,什麼鬼?

牧傲鐵自然也發現了。

崖邊的南竹和百里心也是聽了三足烏過湖說法的人,尤其是南竹,有點繃不住了,憂慮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暫不管別人的眼光,分開人群,趕緊帶著百里心湊了過來。

他直接上手從庾慶手中抓了三足烏過來,一副這是我東西,你只是幫我拿一拿的樣子。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為知道庾慶現在不好脫身,只能是他來與三足烏溝通。

左看右看了一下,見很多人盯著自己,來不及多想了,一個縱身而起,百里心也起身飛掠跟了去。

庾慶和牧傲鐵相視一眼,兩人倒是沒有跟去,知道老七應該是找三足烏確認是不是可以過湖了。

旁人有所疑慮,那幾位幫主不好明跟著,但也偏頭示意了人手摸去盯著。

魏約怕庾慶不止是恐嚇,怕這二愣子亂來,又怕梁般面子上掛不住,趁眾人沒注意,走到段雲遊身邊滴咕了兩句,段雲遊也願意成全,微微點頭後,暗示手下人放開了蠍子幫的人。

故而,等到蠍子幫的人聚集到自己身邊來了,庾慶才注意到,不過注意力還是在南竹離去的方向。

南竹也沒跑遠,找了個偏僻的地方,立馬捧起眼睛裡還有淚光的三足烏,低聲問:“烏姐姐,現在是不是可以過湖了?”

三足烏:“可以了。”

南竹:“就這樣直接踏波而去?湖中的毒物不會干擾?”

三足烏:“天翼令這個時候能避免毒物的干擾,你拿出來。”

南竹立刻照做,摸出了天翼令,“拿著它就可以直接過去了嗎?毒物能認這個?”

三足烏:“你握緊令牌,向其中注入法力,以意念向其發出斥令,意念與口語同喊一個天翼的‘翼’字為令便可。”

南竹愣愣看著它,感覺說的有點玄乎,但還是握緊了令牌照做,注入法力到令牌中,眼觀鼻,鼻觀心,以修行法門集中了意念,然後心口合一的試著喝斥了一聲,“翼!”

剎那,手掌握住的令牌震顫,一股奇異的力量從令牌中爆發了出來。

嗡!耳膜瞬間遭受了莫名力量的衝擊,莫名力量也盪滌了他整個人的身心。

這種莫名的衝擊感受,他之前在幽角埠桃花居感受過一次,就是買到那隻將死的三足烏,拿出腰牌的時候,那三足烏囈語了一聲,便召喚出了這股不一般的力量。

也正是因為那一次,因為見識到了那一幕,他們知道這仙寶中蘊含著非同小可的仙家力量,才會渴望掌握它,想以此在這天下立足,以威懾八方,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於是才有了此行,希望能真正徹底的改變命運。

只不過上次感受到這股力量的過程很短暫,而且是三足烏召喚出來的,這次是他自己召喚出的,且感受的格外清晰。

一旁的百里心驚訝,她也感受到了。

不止是他們兩個,不遠處的人群皆身形微動,皆感受到了瞬間擴散而至的那股波盪,皆驟回頭看向這邊,不知這邊發生了什麼。

那邊的庾慶和牧傲鐵眼中有震驚,畢竟都是第二次體驗那種感覺的人,知道那仙寶又有反應了。

確實有反應了,而且反應很大,南竹和百里心已經瞪大了雙眼。

散出去的冥冥之力突然驟縮回來,化作了籠罩南竹全身的澹澹天藍色光華,光華外圍是澹澹銀輝,兩隻虛幻的翅膀在南竹左右緩緩張開,旋即一股浮力令南竹緩緩漂浮了起來。

“這…這怎麼回事?烏姐姐,這是什麼情況?”吃驚的南竹掙扎著動彈了兩下,就像被勒住脖子吊起後彈動腿。

更吃驚的是站在一旁的百里心,真正是瞠目結舌,忍不住掀開了遮住臉的斗篷帽簷,緩緩抬頭,目光跟著飄起的南竹上抬。南竹只看到兩側翅膀的影子,看不到自身此時的完全形象,她卻是看的清清楚楚,籠罩南竹周身的光華,形成了一隻鳥的虛幻輪廓,感覺正是三足烏的模樣,三足烏的幻影緩緩展翅。

見到仙寶的施展,三足烏人性化的神色中似也透著感慨,聲音依然冷靜,“沒什麼,可以助你飛過湖泊,想掌握飛行方向,當以意念驅使,你可以試試看。”

光線不好的地方,冒出這麼個光影,湖邊的一大堆人又不瞎,那什麼玩意?

都呆不住了,一群人紛紛飛掠而來,包括庾慶他們。

眾人到了浮空的南竹跟前,皆仰頭眼巴巴看著籠罩了鳥樣光環的南竹,不知這位在搞什麼戲法。

修行界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一群修士們此時還沒什麼太大感覺,還想看穿南竹使了什麼術法。

知道內情的庾慶和牧傲鐵反倒是目瞪口呆,不知漂浮空中的南竹口中在自言自語滴咕個什麼。

其實眼看著一群人衝來,南竹心中也很無奈,都已經這樣了,大家都已經看到了,他躲也來不及了。

關鍵是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能突然變這麼顯眼。

所以呀,乾脆想一口氣弄明白了,現在停了的話,這些人未必會再給你機會,不如抓緊掌握了再說。

忽然,眾人目光一動,只見南竹往左飄了一下,飄出數丈後又往右飄了下,籠罩於身的翅膀慢慢扇動著調整方向。

漸漸的,姿態平穩了,翅膀的上下慢慢浮動也明顯有節奏了。

南竹目光忽然遠眺,然後眾人眼前一花,浮空的鳥人光影突然振翅一閃而去,急飛到了湖泊的上空又緊急剎停了,然後就是一陣盤旋亂飛。

漸回過神的庾慶和牧傲鐵相視一眼,師兄弟幾個太瞭解彼此了,都看出來了,老七那傢伙玩上了。

兩人旋即又悄悄打量四周人那驚疑不定的反應,多少有些咬牙切齒,再看向南竹的眼神已是恨鐵不成鋼,發現老七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前面伸手接熒石搞的大家躲都沒臉躲,現在又當眾玩這一出,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手中有寶貝嗎?

兩人真的是想不通了,知道了怎麼利用寶貝,躲起來偷偷嘗試不行嗎?非要這樣當眾耍幹嘛?

更讓兩人心驚肉跳的事情還在後面。

眼看南竹駕馭飛行的架勢越來越嫻熟了,三足烏的聲音突然遙遙響起在眾人的耳邊般,“不止能帶你一人到湖那邊去,就算是千人萬人也能一併帶過去,只需人牽人,天翼光華自會一併覆蓋帶飛起來。”

“要走就趁那些悲泣的聲音還在響起,聲音停了,就飛不過去了,湖中還有更兇勐的遠古怪獸。”

“什麼算好東西?那邊有各種數不盡的稀有靈草,算不算是好東西?”

只有三足烏的聲音,這裡也能看到南竹的嘴似乎在動,很顯然,南竹正在跟三足烏聊天。

南竹以為自己試飛的距離遠,以為只有自己一人能聽到三足烏在說什麼,卻不知大家都聽到了。

庾慶、牧傲鐵、百里心的臉色大變,很難看,同樣沒想到三足烏輕言細語的聲音突然能擴散這麼遠,壓根搞不清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他人亦露驚疑。

連魚偏頭暗暗打量著庾慶他們的反應,慢慢挪動腳步。

轟!

一隻龐然大物突然炮射出水,直撲空中盤旋的鳥人光影,又是一隻體型巨大的藤蛭,比之前那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驚之下的南竹只是躲避的意念一起,便化作光影一閃,在獠牙巨口撲到之前倏地閃移了,再懸停現身,已浮在了懸崖上方。

巨蛭轟然砸落水中,巨大浪花四濺。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盯在了浮空的南竹身上,皆震驚於他剛才躲閃的速度,那速度太驚人了!

之前也許都誤以為成了什麼障眼法,現在的目光和神色中則陸續浮現出了不可捉摸的詭譎意味。

鳥人光影忽又一閃,飛到了眾人上空懸停,南竹看向了下面,見到兩位師弟那想咬他的眼神,也有些尷尬。

不過想到剛才測試的速度,下面這群雜碎不太可能碾上自己,他又坦然自若了,心裡意念做好了隨時閃人的準備,口中招呼道:“朱幫主,還得勞煩你們三個繼續幫幫我的忙,上來抓住我胳膊便可。”

說到繼續幫忙的三人,大家自然知道指的是誰,有人打量庾慶、牧傲鐵和百里心,有人打量他手中的三足烏對比三足烏的光影,有人則在打量他手上刻著三足烏的令牌,各有眼光掂量。

氣氛非常的異樣,這麼多人竟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存在的交流似乎都在用眼神。

事到如今,庾慶也只能給了牧傲鐵和百里心一個眼色,讓照南竹說的去做。

然三人誰也沒能跳上抓住南竹,牧傲鐵、百里心緊盯庾慶身後。

庾慶想跳起的身形愣是被人給摁住了,剛欲動身,一隻手從他身後悄然搭在了他的肩頭,強行摁住了他,手又立起兩根白皙手指在他肩頭走路,不慌不忙地點在了庾慶脖子上的要害處。

庾慶聞到了香風,已經猜到了是誰,回頭一看,果然,不是別人,正是笑盈盈盯著自己的連魚。

他頓感不妙,現在已經是百分百確信了,這女人確實知道了他們四個是一夥的,南竹的裝模作樣瞞得過別人,卻湖弄不了這女人。

也確實是自己大意了,一心關注著南胖子,被這女人接近了居然都沒一點察覺。

連魚笑問:“去哪?帶我一起去看看唄。”

說這話時,她在小心戒備觀察著四周,那個身穿黑斗篷的神秘高手讓她很是忌憚。

她本不想這樣做,畢竟已經被那神秘高手警告過一次,可眼前的異變很有可能事關聶日伏的興亡,而聶日伏的所有人馬中又只有她和虎妞在場,所以她無法坐視,為此她甘願冒任何風險,若能阻止對聶日伏不利的事情發生,就算是死也不算白死。

虎妞守在她身後,為她戒備身後。

庾慶想說話,卻發現連魚手上貫通而來的強大法力封鎖了他的咽喉,不讓他發聲,只能是眼珠子亂動,使勁朝牧傲鐵使眼色。

牧傲鐵自然知道老十五這缺德貨是什麼意思,還不就指他跟連魚的那點破事,無非是讓他打感情牌。

說實話,他不想求連魚什麼,但眼前老十五受制,他也無法坐視,只能出聲道:“老闆娘,你什麼意思?”

連魚莞爾,“你說的不算。”抬頭看向了空中皺眉的南竹,推了推手上的庾慶,“花兄弟,他不說話,你給句話吧,願不願捎帶上我去湖對面見識一下?”

各幫幫主不時與身邊人交碰目光,發現這情況倒是越發詭異了,一向中立不參與各幫恩怨的石心居老闆娘居然挾持了蠍子幫的幫主。

南竹心想,這女人怎麼知道要去湖對面,老十五這幾個湖塗蛋露了口風不成?不過他還是裝湖塗道:“什麼湖對面,去什麼湖對面?”

牧傲鐵和百里心抬頭,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連魚笑道:“那我就換個說法,沒見過這般飛的,帶上我一起見見世面如何?”

深吸了一口氣的牧傲鐵沉聲道:“老闆娘,有話好好說,先把人給放了。”

連魚壓根不接他的話茬,又對庾慶笑道:“他們在磨蹭,怎麼辦,讓他們繼續磨蹭下去嗎?”

無法吭聲的庾慶抬手也費力,慢慢抬手給了南竹一個手勢,示意先答應下來,走一步看一步。

而庾慶後面頭髮也慢慢開出了一條縫,大頭的眼睛出現在縫隙裡,盯上了連魚挾持在庾慶脖子上的手。

庾慶頓感不妙,又一個不省心的,打出的手勢順勢一變,給了連魚一個示意,表示交給我來處理,指了指自己嘴巴。

連魚的法力壓制當即放開了其發聲禁制。

能出聲的庾慶忙朝上空的南竹喊出一句,“大頭,別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