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盟的日期,定在九月下旬。只等秋收一過,要不了多久,各方勢力便會聚楚州。

時間有些焦急,但並無法子。秋收一過,冬日將臨,再拖下去,總不能在冬日的割臉風中打仗。

“徐兄,會不會有點太急了?”左師仁微微皺眉,語氣帶著一絲沉重。按著他的估算,這場天下會盟的戰事,應當拖到來年開春。

徐牧搖頭,“左兄,不早了。莫要忘,你我在牽頭天下大盟的時候,妖后那邊,也定然有所行動。時間越拖,對你我便越不利。”

徐牧篤定,如今在滄州,妖后在收到天下結盟的訊息後,不可能坐以待斃。到時候,戰事一起,只怕會形成一場大的雙方會戰。

甚至是說,江南並非是唯一的戰場,第二戰場,可能是某個方向的邊關,或者河北,又或者青州。

但這一場,不得不打,沒有退卻的理由。

徐牧明白,左師仁所擔心的,無非是戰船趕造不及,以及東陵計程車氣休整,尚沒有調節好。

“左兄,你我在明,妖后在暗。遲一步,便會埋下多一步的兇險。”

左師仁嘆了一聲。

“如此說來,收糧之後,便要開始備戰了。”

“正是。”徐牧認真抱拳。

“若有任何情報,左兄務必來信告知。”

在大戰之前,妖后極有可能會出陰計,而其中的第一個目標,很可能是左師仁。

“徐兄放心,一路珍重。”

江岸邊上,左師仁起手送別。實話說,西蜀和東陵之間,似沒有什麼大仇,除了當初攻打暮雲州時,鬧出的那一次不愉快。

餘下的時間,似乎都是合作甚歡的。

徐牧登上樓船,回望的時候,發現不僅是左師仁,連著費夫,也跟著拼命衝他揮手。

……

約莫近三日的時間,徐牧總算趕回了暮雲州。即便每次來去匆忙,但不管如何,東方敬得知他要回來的訊息,總會等在江岸邊上。

“主公!東方敬拜見主公!”

“伯烈無需多禮。”徐牧臉色歡喜,“這一次南海盟的事情,能大獲成功,伯烈當有一份功勞。”

“是主公深謀遠慮,方有此番的大成。”東方敬內斂一笑。

主屬二人,多少次的肝膽相照,已經是無所保留的信任。

“對了伯烈,蜀州的收糧,情況如何。”

這關乎西蜀民生的大事,他不得不小心。

東方敬認真道,“主公,收糧的事情有老師在,並無什麼問題。這幾日,便是收糧的時間了。蜀中九郡,有很多的百姓,都自發組成了民夫隊,在稻田附近巡邏,提防賊子的摸稻,以及虎蠻人的秋掠。”

徐牧笑了笑,現在的蜀州,虎蠻人早被驅逐了。這般的動作,無非是看著即將到來的豐收,心底有喜。

“不過。”東方敬忽然眉頭一皺,“老師的信裡還說,蜀州這些時日,每每入夜之時,夜風便吹得很兇,恐有禍事。為此,我在暮雲州這裡,也觀察了一番,發現老師所言,確有其事。”

“不管如何,主公當小心為上。老師那邊,已經做了準備。暮雲州這裡,雖然稻田不多,但終歸也是秋豐,不得大意。”

“伯烈,曉得。”

徐牧猶豫了下,原本還想去信給左師仁。但轉念再想,左師仁那邊,定然也有觀天監,當也有所準備。

在這種事情上,古人的智慧,可要聰明多了。

“伯烈,其餘的事情呢?”

東方敬取出一方卷宗,臉色有些凝重。

“滄州妖后那邊,不出主公所料,如主公一般,也已經開始拉攏人手,組建大盟,與主公作對抗之勢。”

“換句話說,妖后有些急了。”

徐牧沉默點頭,如今的情況,對於西蜀而言,並非是很好。為了解決妖后這塊巨大的絆腳石,他越來越投入,和步步為營的初衷,有了許多變化。

但沒法子,妖后不除,西蜀便沒有佔領江南的機會。

“伯烈,可知道和妖后結盟的人?”

“青州唐五元,這位不用想。另外,還有一個糧王。”

“糧王?又是他。”

在河北的時候,徐牧聽常四郎說過,這位糧王,神龍見首不見尾,掌控的天下糧食,比老常家還要多。是整個天下,實打實的無疆之王。

“而且,我覺得公孫祖,應該也有些問題。”

“公孫祖。”徐牧唸叨著這個名字,猛然之間,想起了那位小侏儒,站在他面前,對著他,堆出一臉的和藹笑容。

虎毒食子,背刺渝州王,還有莫名其妙的援軍,莫名其妙的驚世幕僚。離開河北之時,徐牧特地還說過,讓常四郎留意一下燕州的風雪關。

“若是這個侏儒,我也覺得很有可能。”

“主公,餘下的,我估計還有不少。但短時之內,尚還無法查出。還是那句話,要對抗主公牽頭的大盟,妖后必然會聚勢,以作對抗。對了,主公會盟的時間,定在何時?”

“秋收之後。”

“秋收之後……”江岸邊,東方敬抬頭看了看天,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不管怎樣,老師是個謹慎的人,能來信,說了天有不測風雲,主公務必要準備妥當。”

徐牧點頭。

“自然,伯烈放心。”

……

遠在蜀州的賈周,此時的臉龐上,已經湧出了一片憂心之色。這位才四十多歲的軍師,拄著柺杖,垂暮如老人,日日奔走在田壟之間。叮囑著民夫開渠,蓄水,搭建遮陽棚。

直至今日,他累倒在田壟上,無數百姓痛哭失聲,將他送回了王宮,又請來陳神醫診斷。

“老師,何故如此操勞。”小狗福坐在床邊,聲音有些發抖。

賈周靠在床沿,眨著有些發澀黑的雙眼。

“但願是我想多。狗福,天干夜風,井水渾濁,凌晨犬吠……眼下,已經要秋收了。你可記得,這數千年來,多少王朝的崩塌,都是天災所致。”

“天災面前,窮盡了人力,也抵擋不住。”

“這二日,我似是覺得,頭頂上的陽光,越發地烈了。”

咳了兩聲,賈周仰起了頭,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

“狗福,去告訴韓九。讓他通告整個蜀州,雖然不到吉時,稻米尚有青黃,但從今日起,立即割稻打穀,曬糧入倉。”

小狗福怔了怔,“老師,若這樣一來,稻米的收豐,至少減去三成。”

賈周語氣認真,“若是我賈文龍誤斷,那最好不過。蜀州百姓若有責罵,我一人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