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州,一處隱蔽的山背之後。

弓狗帶著只剩兩千多人的輕裝步弓,正抓緊時間歇息。擔心生火暴露位置,只能就著水袋,將乾糧囫圇吞入肚裡。

陳水關一帶的戰勢,現在已經逐漸明朗。青鳳的人馬,雖然佔據了城關,但不管如何,終歸要被後面的北渝援軍,夾攻廝殺。

弓狗皺住了眉頭。

這段時日裡,他一直在想辦法,幫助自家的青鳳軍師,慢慢減輕壓力。用疲敵之計,不斷消耗蔣蒙的耐心。現在看來,還算有奇效,至少北渝在陳水關外計程車卒,已經焦躁不安了。

可接下來呢?若無猜錯,蔣蒙作為天下名將,肯定要想辦法的。

“將軍,徐將軍!”

正當弓狗想著,正在這時,在後的一襲人影,急急走了過來。

等弓狗回頭,才發現是一員渡江的西蜀斥候。

“恭喜徐將軍,主公那邊已經來信,準備入恪州支援了!”

只頓了頓,弓狗臉色狂喜。若是主公一來,這恪州的戰勢,便能很快倒向西蜀。

“好!”

弓狗撥出一口氣。但即便如此,在得知有援軍到來,他亦沒有撤退的打算。反而,是想著在主公到來之前,再伺機而動,繼續消耗蔣蒙的大軍。

左右,這些時日,他們這些人都是這麼做的。

……

陳水關下,一襲披甲的北渝將軍,正冷著目光,帶著五六百騎的人,謹慎地藏在暗處。

四周圍的佈局,他也按著蔣蒙的意思,迅速完成了。現在要做的,便是等著那幫該死的蜀鼠,成為甕中之鱉,一把火全部燒死!

恪州戰勢混亂,若是能在此地,殺死一個西蜀將領的話,說不得,也算立下了一份大功。

一念至此,何術的臉龐上,慢慢透出一層冷意。如他所料,並沒有多久,一騎前方的斥候,急急跑了回來。

“將軍,前方不遠,我北渝的巡邏隊,又遭到蜀人的伏弓,死傷慘重!”

何術面沉如水。

在他的身後,五六百的輕騎,同意躍躍欲試。這些輕騎身上,都帶著火油,加之這幾日天時乾燥,只要成功點火,燒林之勢必然蔓延。

“隨我剿殺蜀鼠!”何術仰頭怒吼,率先打起了韁繩。

命令之下,不多時,五六百騎的人影,齊齊狂奔出去。並沒有多久,在他們的身後,另有一支數千人的步卒,也跟著趕了過來,準備圍剿燒死蜀軍。

恪州的林道附近,二三十的北渝巡邏卒的屍體,躺了一路。

“徐將軍,和以前一樣,每日一殺,疲兵之計。”

聽著部屬的話,弓狗並沒有多開心。恪州的局勢,遠遠沒有解開。在主公大軍到來之前,若不能幫到青鳳軍師,那麼他們這三千人,便毫無意義。

“徐將軍,敵軍追來了!”

“追便追,我等入林!”弓狗還沒說話,幾個西蜀都尉,便已經發出笑聲。

“不同於上次,這一輪的追兵,可是北渝的騎營!”

“騎營?”連著弓狗,都是臉色一驚。他當然知道,蔣蒙的大軍裡,肯定有個幾百騎,作為斥候之用。

但現在,蔣蒙居然捨得,將這些騎營都派出來了?

“徐將軍,無妨的,我等一入林子,同樣能避開。”

弓狗沉默了會,點點頭。畢竟再怎麼說,馬的速度再快,也同樣不能入林。他們這些人,只需避開追兵的第一輪衝鋒,或許就沒有事情了。

“走!”

兩千多的人影,在弓狗的帶領下,開始循著密林深處走。

這一幕,讓後方追剿的何術,知曉之後臉色更喜,若是如此一來,只怕這些蜀人,便要中計了!

入了林,大火一起,便是一份大功。

“快,準備配合後方的步卒,圍住那片林子,提防蜀人從林中竄逃!”

……

喀嚓。

密林深處,弓狗垂下頭,看了看腳底下被踩斷的一截樹枝,臉色驀然一頓。

在沒跟隨自個的族兄之前,他一直在四處討命,一個饅頭,便能將他差遣。大多都是值哨放風,也因此,練就了他謹慎的性子。

“徐將軍,我等的水袋又喝光了,等會還要去那邊的河子,這幾日都是如此,天氣乾燥,喉嚨像著了火一般——”

“等等。”弓狗臉龐一驚。在先前,北渝動用騎營,他便心生奇怪。到了現在,部屬的一句話,更讓他腦海一個激靈。

“徐將軍,怎麼了?”

“你先前說的話,再講一輪。”

那講話的都尉,疑惑地重複了一輪,只聽到最後一句,弓狗的臉色變得大駭。不管有沒有想錯,但此時,北渝人若是放火燒林,再堵死衝出去的通道,他們這些人,只怕都要死在這裡。

“傳我軍令!從密林西南面的方向,立即出林!”弓狗咬牙下令。

“徐將軍,這是為何?現在出林的話,只怕要遭遇北渝人的追剿。”

“出了林子,便且戰且退,退到了江岸一帶,北渝人便不敢深追了。”

江岸一帶,還有都督苗通的接應。

見著弓狗的表情,兩千多的人不敢再耽誤,迅速領了軍命,跟在弓狗身後,以最快的速度,試圖穿出林子。

……

“燒林,快燒林!”騎在馬上,何術的聲音近乎瘋狂。

不多時,便有無數的火油罐子,紛紛往蜀人躲避的密林砸去。只等火矢一射,幾乎是頃刻之間,莽莽的大火,便在眼前燒了起來。

跟隨在後的北渝步卒,亦以最快的時間,死死堵在這片林子周圍。

“燒啊,燒啊,將這些蜀鼠都給我燒死!”何術抬刀怒吼。在他的左右,許多的北渝的騎營,亦跟著歡呼起來。

……

“將軍,北渝人點火了!”弓狗臉色發苦,原先逃離的方向,此時已經起了一片火海。藉著乾燥的天氣,火勢越來越兇。

迫不得已,他只能帶著人,先往密林深處,繼續退去。

他很明白,若是想不出法子,不僅是他,連著身後的兩千餘人,便都要齊齊葬身火海。

他不懼死,但還沒看到西蜀一統,自家族兄位登九五,他如何甘心!

弓狗轉過頭,面朝著後方的火蛇,霎時間,僅餘的一隻眼睛,迅速變得堅毅且冷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