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三百騎有些少。”封秋猶豫了許久,終究是不放心。

“若不然,只留下十幾騎探路即可。”

“人太多,反而會不好。”徐牧笑了笑,不忘又囑咐了一番。

眼下的天色,又近黃昏,要不了多久,便會黑夜降臨。

“繫上袍甲!帶足三日的乾糧。”

三百騎的好漢,紛紛取了刀,迅速繫好袍甲,把乾糧袋子掛在馬腹邊的褡褳上。

時間太緊,並沒能削出太好的木槍,只拾了些筆直的長木,也同樣懸在馬腹下。

深吸了一口氣,徐牧翻身上馬。

“封秋,記著我說的。”

封秋眼眶微微發紅,拱手抱拳,久久沒有放下。

“行軍!”

三百騎的人影,隨著徐牧的呼喝,迅速打起了韁繩,在黃昏的暮色之中,衝出了周公鎮。

只離了鎮子不到十里,天色終於惶惶暗下。

“籲。”

徐牧喘出一口氣,抬起頭,冷靜地辨認了一番。

“牧哥兒,直去幾十裡,便到望州了!”司虎勒馬走近,聲音甕聲甕氣。

徐牧何嘗不知道,但這樣一來,很容易和夜巡的狄軍,撞一個滿堂彩。

“繞著走。”

再度打起韁繩,三百騎的人影跟在徐牧身後,不多時,便被夜色一下子籠去。

“牧哥兒,還想著去看一輪老馬場。”

人都是念舊的,即便是司虎這樣的莽漢。四通路的老馬場,算是他們第一個安穩的家,只可惜毀於戰爭。

“哪一日克復瞭望州,我與你一同回去。”徐牧安慰了句,剛要再往前奔襲——

驀然間,他抬起了頭,眼色一下子變得凝重。在他的面前,約有七八盞搖晃的馬燈,越來越近。

這分明是夜巡的狄人。

“東家,有狄狗!”周遵拍馬而回,壓著聲音。

“幾騎?”

“六七十騎,估計是巡夜隊的前哨,只有幾里遠了。”

“避開。”

徐牧皺住眉頭,遠沒有想到,北狄人的搜尋範圍,會擴張得這麼大。

三百騎的人影,剛要趁著夜色避走。卻不料,夜空之上,突然有一隻黑鷹掠了下了,發出怪叫的嘶啼。

徐牧臉色大驚,果不其然,隨著黑鷹的嘶啼,原本還有些遙遠的狄人前哨,一時便被驚覺,突然叫囂著奔襲而來。

“該死的!”

聽說北狄善養獵鷹,用作刺探軍情。先前的那什麼神鷹營,應當也是如此。

司虎一聲暴怒,手起刀落,直接將黑鷹斬成了肉醬。

但即便如此,黑鷹造成的禍害,遠遠沒有停止。

“牧哥兒,怎辦?那些狄人衝過來了!”

“調轉馬頭,衝殺敵軍!”

六七十騎,屬於能剿殺的規模。若是被繼續跟著,指不定還會吸引其他的狄人大軍。

“呼!”

“分開兩翼,衝殺敵陣。”

“平槍!”

第一撥北狄人的馬箭,顯然是還看不清,方向偏倚得厲害,並沒有太多人受傷。

抵過了馬箭,很快的時間,三百騎的人馬,按著徐牧的吩咐,迅速拆分兩翼,夾攻敵軍。

挺衝的木槍,不時戳得狄人墜馬,發出慘呼的聲音。

“梟首狄狗!”

司虎,陳盛,田松這些人,在近了些後,迅速收槍抬刀,收割著墜馬的狄人。

士不畏死,便能爆發出驚人的戰意。

六七十騎的狄人,遠沒有想到,徐牧這些人的騎行之術,會如此可怕。倉皇之間,被殺得只剩十幾人,打了韁繩,便要往後遁逃。

弓狗捻起小箭,連著射殺了三人,卻依然無法阻止,至少有十多騎的狄人,脫離了戰場。

徐牧並未打算追剿,天知道附近還有沒有大軍。若是陷入包圍圈中,他們這三百人,真要徹底完蛋了。

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離開附近。

“快走。”

喘了口氣,顧不得收攏戰場,徐牧便帶著人,繼續往夜色裡狂奔。

天空之上,即便還有雨水。這時候,一道又一道的訊號箭,呼嘯著升上了夜空,眨眼間又炸成了火花。

最近的一支,剛巧在三百騎的附近炸開,映紅了每一張堅毅的臉龐。

徐牧面色發苦,想不通北狄一介蠻夷,居然還有這種火藥科技。

“東家,北狄人的訊號,這是要圍剿了!”三百騎中,有許多青龍營的老卒,立即開口驚呼。

圍剿,即是四面八方的北狄夜巡隊,甚至是大軍,都會加入十面圍殺之勢。

隆隆的馬蹄踏地之聲,似近非遠,彷彿便在咫尺。

徐牧沉住臉色,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尋一處能遠遁的方向。

“奔襲——”

呼呼呼。

晚風與夜雨,便響徹在耳邊,讓人更添了幾分心悸。

噔噔噔。

後頭追上的狄人,至少有三四千騎,開始呼嘯著迂回奔襲,射出馬箭。

落在最後的十幾條好漢,立即被紮成了刺蝟,墜馬而亡。

徐牧睚眥欲裂,只可惜紀人不擅長奔射,三百騎中,也只有弓狗能做到。

鐺。

夜雨中,一個狄人百夫長被射爛袍甲,剛摔了馬,來不及爬起身子,便被馬蹄踏成了肉醬。

“東家,越來越近了!”

徐牧咬著牙,四顧相看,當看見附近不遠的一處老林之時,難得露出驚喜。

“列位,同入林子!”

近三百騎的人,循著徐牧的聲音,在避開一陣馬箭之後,立即往老林裡遁去。

奔馬的速度,由於林木雜亂,一下子緩慢下來。

“司虎,斷樹!”

司虎怒吼一聲,勒馬下跳,掄起劈馬刀掃了十幾下,將附件的六七株株樹木,從中斬斷。

斷掉的樹木,順著傾斜的地勢,不斷往下打滾,終究是拖住了追兵的時間。

“司虎,快上馬。”

僅餘不到三百騎的人馬,在徐牧的領軍下,從老林另一處繞出,往前繼續狂奔。

天空之上,一支又一支的訊號箭,依然在他們附近炸成火花。

“東家,逃不得便拼了!我等不畏死!”陳盛抽出朴刀,冷聲怒吼。

徐牧喘著大氣,在入北狄腹地之時,他便想到了這種可能。截糧道救河州,而他們,也將陷入囫圇。

“繼續跑!”

夜色莽莽之下,三百騎的人影,循著昏暗不堪的前路,馳馬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