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面對29名傷員。其中兩名黑色標記,已經失去呼吸心跳;三名紅色標記,有心跳,有呼吸,陷入昏迷狀態,必須立刻搶救;五名黃色標記,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也要儘快治療……

他需要幫手!

不是戰神神殿那種為了一個手術,臨時湊起來的幫手!他需要內科,外科,麻醉,檢驗,影像,護士,總之,需要一隻經過完整醫學教育的團隊!

格雷特真恨不得立刻放個大範圍治癒術算了。一片光雨下去,人人立刻痊癒,活蹦亂跳。

可是,且不說這玩意兒他只在網文裡看見過,就算這個世界當真有,他等級也不夠,放不出來。

那該怎麼辦?

該怎麼做,才能不辜負醫生這個職業,才能拯救最多的患者?

格雷特深吸口氣,再深吸口氣。多年的急診搶救經驗,讓他快速鎮定下來,環顧四周。

目光從傷者昏迷不醒的紅色區域,轉向一片呻吟慘叫的黃色區域,再轉向或許還救得過來、或許已經沒有搶救價值的黑色區域。恍惚之間,整個人彷彿分裂成了兩半:

一半關切而悲憫,不惜一切代價,也想要救援所有的患者;

另一半冷靜而超然,俯瞰全場,淡漠的評估著搶救的順序和成功機率。

搶救誰?

放棄誰?

——先救命,再治病。

急診醫生,從來不單打獨鬥,從來不是孤膽英雄。

吊住患者的性命,維持患者的生命體徵,拖延,拖延,直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刻——在醫院,是其他科室的同事,在這裡,是各個神殿的牧師——

29名傷員,誰最危險?誰不搶救就會立刻死亡,誰即使放著不管,也能拖延至少一個小時?

格雷特立刻下了決心。他快步往裡走,一邊走,一邊指向綠色區的傷員:

“給他們一人一杯熱水,加點糖,加點鹽,坐在那邊喝,不要走動。告訴他們,牧師很快就來。”

“我來了!”

話音剛落,就有個牧師一頭撞了進來。格雷特抬眼一看,來的人他認得,正是戰神神殿的一個牧師學徒,和小約翰的能力,差不多是大哥別笑二哥,也曾經學過為格雷特遞送器械。小牧師左右一望,立刻奔了過來:

“格雷特,我幹什麼!”

“你和約翰去黃區!”格雷特喊回去:“看著那邊的傷員,有血沒止住的,立刻幫他們止血,我教過你們怎麼止血的!

“好!”

小牧師扭頭就走。格雷特在他背後喊道:“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是在街上碰上的!”

那麼大部隊到達戰場還不知要多久。格雷特聳聳肩,加快腳步從黃區路過,順便確認了一下止血的情況。

運氣不錯,城衛軍計程車兵們醫術不會,執行命令還是到位的,凡是他劃線的地方都捆了止血帶。更幸運的是,接納傷員的店鋪恰巧是個餐館,老闆一頭扎進了後廚,忙忙碌碌去燒熱水。

嗯……這樣的話,待會兒萬一要做手術,器械至少能煮一煮……格雷特一邊想著,腳步不停,直奔紅區。

紅區只有三個傷者。一個是年輕男子,頭破血流,不過現在看上去,好像已經沒有大量持續出血,身上也沒有明顯可見傷勢;

第二個是個中年婦人,臉色蒼白,蜷成一團,身上、特別是胸腹部有多處腳印;

第三個是個老頭,雙腿多處骨折,整個人躺在血泊當中,氣息奄奄。

就這麼一眼掃過去,前急診科副主任醫師心裡,就已經出現了對應的的判斷。

年輕男子,高度懷疑顱腦損傷,注意開放氣道,關注生命體徵;

中年婦人,高度懷疑嚴重內臟損傷,建議腹部穿刺、超聲、CT,必要時行剖腹探查——哦,這些條件都沒有啊,打擾了;

老年男子,高度懷疑骨折造成大血管破裂,建議立刻止血。

格雷特一眼掃過,立刻分出了輕重緩急。顱腦損傷和腹部損傷,現有的醫療力量都解決不了,只能期待更強的牧師或許有辦法;而大動脈出血,倒正好是他擅長處理的——

“你!”他首先看向年輕男子身邊的志願者:

“讓他頭側過來,側向一邊,注意如果嘔吐的話,及時清理掉,不要嗆進喉嚨裡。必要的時候掰開嘴清理,聽明白了嗎?”

志願者點頭。格雷特目光繼續掃過中年婦人,沒有說話;再看向老年男子,匆匆靠近,同時提高聲音:

“拿把尖刀來!越薄越好,越快越好!”

“來了!”

立刻有城衛軍送刀子過來。格雷特也顧不得消毒不消毒的了,一刀剖開骨折傷處——

“啊!!!”

老者慘叫。格雷特眉頭一皺,劇烈疼痛會讓人腎上腺素飆升,進而血壓急劇升高,引起心臟驟停、腦出血、一系列併發症——不會那麼倒黴吧?

倒黴也沒辦法!沒有麻醉藥,不會麻醉用的法術或者神術,只能這樣了!

格雷特咬牙加快速度,剖出血管斷端。然後,一個治療術扔了過去。——縫合沒條件,用法師之手夾閉的話,他沒那麼多時間看著。只能扔治療了。

先讓血管自己閉合,後面的事情,等接骨的時候再考慮吧!

這種手段不管是從外科醫生角度,還是從牧師角度,都頗有些離經叛道。格雷特卻已經顧不上去考慮了:沒有什麼東西比人命更重要。他手下尖刀飛舞,連續處理了幾根大血管,門外轟隆一聲,又是兩個牧師跑了進來。

“小格雷特!有什麼要幫忙的!”

來者一個穿著紅黃相間的豎條長裙,一個穿著淺褐色襯衫,頭上都帶著花環,正是一對自然之神的侍奉者。格雷特眼睛一亮:

“喬安娜!安東尼!你們來得太好了!”

這兩個人,格雷特在新月之夜的聚會上見過。男的三級,女的四級,都比他高了不止一階。格雷特大聲喊:

“喬安娜!你的鷹呢!能不能派出去叫人!我們需要牧師!很多牧師!——叫完了來看黑色標記的兩個!如果都死了,就過來幫忙!”

“好!”

喬安娜扭頭就走。一邊走,一邊從裙子上撕下一片紅布。片刻間外面一聲鷹嘯,喬安娜把紅布繫上鷹爪,摸摸蒼鷹羽毛:

“好孩子,飛低一點!在空中盤旋,讓所有人看到,然後給他們指路!靠你了,把大家全都帶過來!”

她殷殷叮囑自己的夥伴,安東尼已經衝到黑區,觀察傷者。須臾喊道:“小姑娘還活著!”不消片刻,又跟了一句:“另一個也還有氣!”

“吊住命就可以!我馬上來!”格雷特喊回去。他加快速度處理老頭的傷勢,門外腳步匆匆,又是三位牧師跑了進來:

“受傷的人在哪裡?要我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