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位大佬在,當然不會讓格雷特摔個好歹。他往下一摔,埃爾文長老目不斜視,腳邊悄然探出一支藤蔓。往格雷特腰間一繞,纏著他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格雷特一屁股坐在地上。汗如雨下,揉著膝蓋不斷喘氣,心裡還在慶幸:

有個大佬當老師真好!

格雷特終於甩鍋成功,坐在地上歇了半分鐘,一瘸一拐去巡視其他病區。埃爾文長老和光頭主教忙得不可開交,而另一頭,城主喬安子爵還在馬車上,慢悠悠地和人聊天。

與他同乘的是,一位年邁的魔法師,之前坐在格爾曼法師上首的那位。老魔法師左望望,右望望,忽然“咦”了一聲:

“那隻鷹?”

蒼鷹一刻不停地在店鋪上方盤旋。一聲一聲,鳴叫不停,腳爪上的紅布帶飛揚如旗幟。喬安子爵仰頭望去,當場“呀”地叫了出來。

身為城主,吃喝玩樂隨便,多幾個情婦也不是不可以,哪怕武力值上不去都不是什麼大罪過。但是有一點必須牢牢記住的:城裡有哪些超凡組織,他們的戰鬥力有多強,出手的特徵,分別都是什麼樣子!

“動物夥伴……”喬安子爵喃喃:“這是……這是,自然神教的求援訊號!”

連動物夥伴都派出來求援了……那邊的情形,到底有多糟糕了?

喬安子爵用力握緊了窗框。馬車繼續前進,很快,北大街的情況,就一波一波地報了過來:

“受傷10人!”

“受傷17人!”

“受傷29人!已經全部轉移到旁邊店鋪,暫時無人死亡!”

“重傷10人,輕傷19人!其中5人昏迷不醒!”

這下麻煩了……喬安子爵深深皺眉。而車隊裡的貴族們,已經隨著一條條訊息的到來,逐漸騷動起來:

“糟了,我侄女在北大街!”

“我孫子說今天出來玩的!”

“我岳母帶著小姨子出來逛街,不會正好遇上吧?”

“羅娜女爵!令郎受傷了!”

“弗蘭茲!快去北大街,告訴那個小牧師——叫什麼名字來著——讓他先治我外甥!治好了重重有賞,治不好,我打折他的腿!”

車隊加速了又加速。人潮洶湧,滿城歡慶的仲夏節,想要快速透過也不是那麼容易。諾蘭騎士一馬當先,排開人群,身邊兩個小隊長不斷吆喝:

“讓開讓開!讓路!給城主大人讓路!”

“不讓路就抽死他們!”喬安子爵馬車邊,一個策馬護衛的騎士高聲喊道。諾蘭大隊長扭頭看了看,沒做聲,兩個小隊長便也沒動鞭子,只是高喊:

“讓開!快讓開!”

開什麼玩笑,小格雷特已經忙得一塌糊塗了,再給他送一堆鞭傷的,還讓不讓他活了!”

車隊狂奔著,顛簸著,輪子下面飛濺著泥土和不知名的東西,終於趕到店鋪門口。護衛騎士身手矯捷地跳下來,回身去扶了喬安城主下車,城主大人站定、轉身,立刻抓人詢問:“情況怎麼樣?死了多少人?”

“報告城主大人!”店鋪門口,負責維持秩序從城衛兵腰桿筆直,口氣無限驕傲: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死亡!”

“還好還好……”

喬安子爵立刻鬆了口氣。他疾步衝進店鋪,看見埃爾文長老和光頭主教一邊一個,正在吟唱治療術,立刻上前,連聲道謝:

“多謝二位了!多虧了兩位閣下,才保住這些百姓的性命!”

埃爾文長老點頭致意,沒有說話。光頭主教哈哈一笑:

“可不是我們倆的功勞。我們到的時候,小格雷特已經安排好了。小格雷特!”

“來了!”

紅區那邊風風火火衝過來一個人。喬安子爵定睛一看,見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上身的細麻布襯衫已經溼透,胸前袖口,不少地方都沾了血跡。溼漉漉的黑髮貼在額頭上,汗水一股一股,順著少年臉頰往下流。

——是個普通人家的少年。不過,戰神神殿的主教肯開口提攜他,這就不能等閒視之了。

喬安子爵想著,鄭重點頭,看著少年的眼睛讚賞了一句:

“你就是小格雷特?做得很好!”

本來還有握手、拍肩、給賞賜三部曲,看少年這樣子,算了,快進到第三步吧。

喬安城主伸手去拽錢袋。身後,跟著進來的泉水女神大神官忽然介面,語氣訝然:

“是他?他不是個魔法師麼!”

魔法師?不是治療者麼?喬安城主手掌一頓。格雷特·諾德馬克這個人他有所耳聞,為了治療羅曼騎士手腕的事情,光頭主教為他說過話——不過,魔法師是怎麼回事?認錯人了麼?

喬安城主轉頭回望。剛要詢問大神官,之前和他同車的那位老魔法師,一步三搖地晃進了店鋪。左右一望,立刻訝然:

“喲,真是個魔法師啊!”

在老魔法師眼裡,一名名傷者身上,紅、黃、綠、黑,四色標記歷歷分明,分明是魔法伎倆的手筆。門邊還站了一個城衛軍士兵,舉個牌子,牌子上筆走龍蛇幾行大字,紅黃綠黑四色俱全,一望而知也是用魔法伎倆寫成:

“三級四級牧師去紅區!

一級二級牧師去黃區!

牧師學徒去綠區,清洗創口,止血包紮!

請各位遵照安排,按標記治療,這樣才能救最多的人!”

倒也有趣!

老魔法師忍不住笑了出來。用牧師的手段給傷員分類,再用魔法伎倆做標記,主事的法師學徒,是個有趣的孩子呢……

“真是魔法師?”

喬安子爵皺眉問。老魔法師笑眯眯點頭:“是啊,真是魔法師,是法師塔新晉的學徒呢……”

魔法師也能主持治療?

還能讓一群治療者聽他指揮?

不會是光頭主教讓功勞給他吧?

喬安子爵猶豫著,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質疑。而大神官已經開口:“你說這些事情都是格雷特乾的?——他可是個法師學徒!”

幾句話的工夫,貴族們已經陸陸續續下車,在店鋪外面擠成了一堆。店鋪裡地方狹窄,血腥味又濃厚,並沒有多少人願意進去,只在門外探頭張望。聽到大神官的話,一個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法師學徒?”

“法師學徒幹牧師的活兒?”

“假的吧?”

“主教大人不是說是這個學徒主事的嗎?”

“哎呀,主教大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法師兼職治療者?誰家肯啊?神殿不得瘋了……”

“是啊,又要教知識,又要培養信仰,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容易麼!剛教出來就跑別家去了,哪家神殿肯!”

議論聲越來越大,喬安城主眼裡的懷疑,也是越來越重,握住錢袋的手又縮了回去:

幾個金幣不算什麼,賞賜錯了人,這就有點丟臉了。這小子到底怎麼回事啊?一個學徒,就折騰出這麼多事兒!

“你真是法師學徒?還是治療者?”

喬安子爵皺眉問道。格雷特張口欲答,埃爾文長老已經釋放完了一個治療術,笑眯眯介面:

“是啊,小格雷特,他是我的弟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