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只抽樣翻了幾頁,就知道這個統計工作,遠遠不是他一個人就能完成。甚至,再加上奧羅拉,也差不多等於沒加……

1月1日,死亡人數,42人。

2月8日,死亡人數,53人。

3月15日,死亡人數,47人。

……7月6日,死亡人數,59人。

約略抽樣的結果,每日死亡人數在40到60人之間波動,也就是說,年死亡人數,大概在14000到20000之間波動。如果把統計範圍擴大到20年的話,他要錄入最少28萬人,最多40萬人的資料。

每人錄入死亡年、月、性別、年齡區間、收入區間、居住範圍、死因7個數值的話,總共要處理140萬到200萬個數值……

如果格雷特是個統計學家,或者社會科學家,他大不了慢慢做,花一年、兩年甚至更多的時間,整理這些資料。可他沒有一兩年這麼久,從現在開始,到12月中旬、請求召開聽證會為止,只有半個月多一點的時間。

而人口統計這項工作,格雷特給自己的時限是,5天。

格雷特思索片刻,決定從基礎工作開始。他捲起袖子,自己做了一張表格:

每條死亡資訊,性別取男、女,年齡段0-6歲為一個區間,6歲以上,每10歲為一個區間;

收入取低收入、中低、中高、富人四個區間;

居住範圍取貧民區、小手工業者、中產區、富人區四個範圍;

死因比較多,分瘟疫、急性病、慢性病、事故、自殺、難產等幾個大項,每個大項又分了若干小項……

陰暗的資料庫裡,格雷特做表格做得滿身是汗。做完以後,自行錄入,自行計時,錄入完一頁算了一下,他自己平均每分鐘,只能錄入6個人的資訊。

也就是說,如果他勤勤懇懇、毫不出錯,每天8小時保持注意力的話,大概……

100到140天左右,就能錄入完了?

……很好,也就是說,想要在五天內肝完,他需要20個到28個製表員……就這,還沒算複核、監督、統計需要的人手……

所以他上哪兒去僱,不,去白嫖一批人手呢?

格雷特托腮思考片刻。他鋪開一張新的羊皮紙,拔出【無盡墨水筆】,開始寫信:

“尊敬的埃德加大師……”

嗯,黑鴉沼澤那邊薅一批,自然之神教團再薅一批。反正這份活計不難,只要識字,會對著表格畫正字,會數數就完了。哦對了,還要耐心認真,想來能成為預備施法者的,應該不缺這份素質?

奧羅拉去死靈學派跑腿,伯納德去橡樹嶺跑腿。當天下午,兩人就陸續返回,帶來了兩個學派的回覆:

伍德長老表示,現在是冬天,貧苦百姓疾病多發,教團抽不出太多人手。撥給他10名牧師學徒,幹五天活,已經是極限了。明天到,幹完五天就走,再多一個人、再多一天都不可以!

黑鴉沼澤那邊,埃德加大法師慷慨大方地表示,很願意幫他這個忙。今年新招的20名學徒,丟過來給他幹活沒問題。就是請格雷特記得,抽個空檔教教孩子們解剖。

“30人啊……”

格雷特悠悠地嘆了口氣。

還是不夠,最好再來10個——如果有20個就更好了。

他眼睛滴溜溜地在奧羅拉身上打轉,思考是自己去找卡萊爾大法師,還是打發奧羅拉再跑一趟,從大法師門下薅幾個人手過來。想來想去,還是在空間袋裡翻了翻,摸出一卷手抄本來。

“伯納德!陪我走一趟!我們去艦隊軍營!”

格雷特如願地在軍營堵到了安普頓主教。坐下寒暄幾句,格雷特就直白地提出了要求:請安普頓主教幫忙引見本地神殿的負責人,借十個——最好20個——牧師學徒,過來給他幹五天活。

“這……”

安普頓主教遲疑。作為一位戰神神殿的主教,他走的路,和他同輩的牧師並不相同。升到5級以後,他本來可以主持一個教區,哪怕是男爵領的小神殿也可以。然而陰差陽錯,他被派去與魔法議會合作,從此就被扔進了艦隊,出入風濤,枕海而眠。

十年來,牧師等級從5級進階到了7級,跟隨的艦船,也從近海的巡邏隊,變成了往返新大陸的遠洋艦隊。然而和本地神殿的關係,除了艦隊返航時常常去參拜祈禱,進階以後回去進修之外,就,連熟人都沒幾個了……

要刷臉借人,還要借給魔法議會使喚,安普頓主教自忖,真沒這麼大面子。

“不是空手借人呀。”

格雷特微笑著,把手抄本的複製版推了過去:

“這本《戰場急救手冊》,您看一看,對戰神神殿有用嗎?”

戰場急救?安普頓主教動容。他迫不及待地抓過來翻開,戰場止血、戰場包紮、移動傷員、燒傷急救、溺水急救、蛇蟲咬傷急救……

哪一樣沒有用?哪一樣,不能在戰場上,救下幾條几十條性命?難得是個系統工程,拿過來就可以給牧師們培訓的!

安普頓主教越看眼睛越亮。最後,他把手抄本一合,霍然起身:

“你放心!有這本手冊,別說拉20人過來幹五天活,就算把整個神殿都拉過來,幫你幹上一兩個月,那都沒問題!”

第二天早上八點,格雷特站在市政廳專門騰出的會議室裡,面對下方。左邊奧羅拉,右邊伯納德,向按時集結的50名施法者,扔出了整整兩麻袋空白表格。

“兩人一組,每組負責一個年份的記錄冊,一個朗讀,一個填表。

另外抽十個人——自然之神教團二人,黑鴉沼澤四人,戰神神殿四人,負責監督,核對錄入資料是否正確。監督者不要監督自己組織的人。

年月寫在每張表格開頭,其他專案,在對應的格子裡打勾——

還有什麼問題嗎?”

一群最小十歲出頭,最大接近20歲的見習施法者,聚成三團,互相對視。自然之神教團和戰神神殿雖沒有直接矛盾,卻也存在競爭關係,神職人員本能的討厭死亡氣息,而在死靈法師們看來……

不靠自己的力量解析奧秘,抱神靈大腿,那是什麼東西?

死亡三角,相看相厭。

一定不能被自然之神牧師(戰神牧師/死靈法師)挑出毛病來!

一定要比他們幹得快!

幹得好!

“沒有問題!”

三組見習施法者,異口同聲,發出了此起彼伏的高喊。

格雷特滿意地坐在講臺上。講臺下方,20張桌子,兩人一組,熱火朝天的開始忙碌:

“安妮塔,女,24歲,裁縫。住址:勃朗特街382號。死因:天花。”

“布萊德,男,18歲,水兵。住址無。死因:航海落水。”

“茱莉亞,女,22歲。住址:福利特大街。死因:爛瘡。”

一個人念,一個人寫,唸的人不用分心,寫的人不必抬頭。格雷特滿意的看見,這錄入效率比他自己幹活,高了翻倍不止。

他暗暗為自己點了個贊,喝了口水,掏出一本魔法書開始看。然而沒看多久,下面緊張和諧的氣氛就開始崩潰,小夥子們、姑娘們嘰嘰喳喳,吵成一團:

“你填錯格子了!35歲在右邊那格!”

“你漏讀了一行!倒回去重新讀!”

“那女的不是有錢人!塗掉,往左挪兩個格子!”

“你搞什麼?她住福利特大街,怎麼可能不是有錢人?”

“你腦子有水嗎?女的,住福利特大街,爛瘡死掉——很明顯是賣花女啊!怎麼可能是有錢人?!”

“諾德馬克先生,沒有住址的話勾哪個格子?”

“諾德馬克先生——”

“諾德馬克法師?”

格雷特:“……都停手!所有人站起來,往左挪一張桌子,最左邊那桌挪到最右邊!從頭開始,一個朗讀,一個核對,看看有多少錯誤!”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格雷特下了講臺,在各張桌子之間來回走動,不時伸頭看一眼。不到十分鐘,負責核對的記錄者面前,大張白紙上,密密麻麻劃了十幾個“正”字……

這錯誤率根本不行啊!

我錯了,人工錄入表格,錯誤可能性實在太高,完全沒法作為統計依據的……

約翰·格朗特前輩,您是怎麼憑著倫敦幾十年的死亡報告,就在1662年純靠手工統計,寫出《關於死亡率的自然觀察和政治觀察》這種大作的?別說統計,光正確地錄入資料,就好難好難啊!

格雷特勉強壓住愁容,看著見習施法者們朗讀、記錄、核查,努力幹活。早上八點幹到中午十二點,午休一小時,下午一點幹到下午五點。吃過晚飯,打發所有人各回各家,格雷特一個人對著滿桌的記錄簿,愁眉不展。

“格雷特,怎麼啦?”奧羅拉·沃頓在他身邊坐下。格雷特哀嘆:“錯得太多了啊……這樣子根本不能用的……”

“那……多叫幾個人來,多檢查幾遍?……讓他們做慢一點?”

格雷特只是搖頭。被問到後來,他雙手托住後腦,往後面一仰:

“要是能自動掃描、自動錄入就好了……”

“這……也不是不可能……”

奧羅拉·沃頓小心翼翼地建議。格雷特猛地跳了起來:“怎麼做?哪個魔法能做到?!”

“呃,倒不是魔法。塔靈分揀論文,都是自動掃描、自動分配去向的。我是說,你可以去問問,能不能用塔靈做這件事?”

“太好了!”格雷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他抓住奧羅拉,一疊聲詢問:

“我該向誰申請?申請條件是什麼?——哎,你早說能用塔靈就好了!”

“通天塔有專門的計算間,大法師都可以申請——我可以用老師的許可權——”奧羅拉被他搖得前仰後合,話音都快碎了。講到最後一個問題,他一下子吞吞吐吐起來:

“那,那不是,用塔靈太貴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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