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多磨,收到信箋的常四郎,收回了翹著的腿,嘴角里帶著些許的笑意。

“這傢伙,又要玩暗度之計了。”

將信箋遞給旁邊的劉季,常四郎仰著臉龐,有些期待地看著天空。

“仲德啊,小東家和涼州那邊,也準備殺一場了。”

劉季點頭,接過信箋給了幾眼之後,臉色有些發白。

“敢問主公,毒鶚真死了?這計,可像是毒鶚的手段。”

“你問我,我問誰去?聽說墳山都長草了。”

“悔不該,讓陳鵲離開了長陽。若不然,此時該召他入宮,厲問一番的。我總覺得,當初在長陽那會,毒鶚更像是一場假死——”

“仲德。”常四郎嘆了口氣,“我常四郎活到今天,雖說是個世家子,但不管怎樣,我也算得義字當頭的人。陳鵲當初妙手回春,救下了我和常威,這份恩情,哪怕他要五十萬兩銀子,我常四郎砸鍋賣鐵的,也會湊給他。但他只想入蜀,雖說有些古怪,但不管怎樣,也算是扯平了。”

“這件事情,仲德莫要再提。他是恩人,並非是仇人,我分得清。”

劉季沉默了番,點點頭。

“蜀王要借道,應該不會是假道征伐。再者,他若能大破涼州,對主公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可借。”

劉季頓了頓,原本還想提些條件,但想到自家主公的性子,只得無奈作罷。

“通告下去,準備一千車糧草,讓友軍過路內城之時,相贈一番。小東家要破涼,老子可太期待了。這什麼卵的董義孝,弒父殺兄的狗夫,小東家不出手,等我滅了河北,遲早要空出手來抽他。”

“一條吃屎狗,也想學人做皇帝?”

“主公,你好歹是個大諸侯,這些草莽脾氣……不若再改改?”

“比學識,老子是狀元。比武功,除了小東家的那頭老虎,老子也沒怕過誰!你若說兵法韜略,老子就一支人馬,便敢按著四個州來打,誰敢不服?”

劉季欲言又止,自家主公的妖孽,他何嘗不明白。放在哪個朝代,都是一等一的大梟雄。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差了點東西。

譬如說,把那份江湖義氣去掉,多添幾分殺伐和絕情。

“仲德,九郎怎麼樣?”

“主公的族弟,開始獨當一面,帶著一營人馬,渡江運送糧草了。”

“常九郎這傢伙,嘿嘿,比起族裡的那些廢物子弟,總歸還算得不錯。”一邊說著,常四郎一邊揉著脖子站起來。

“狗夫公孫祖,想熬過一秋,入冬罷兵,嘖嘖,又要玩陰招了。什麼卵的河北盟主,一個虎毒食子的侏儒,哪日逮了,老子召來七八個營,一起滋尿活淹了他!”

“主公,這些言辭不可說,將士會看笑話!”

“哦哦,軍師莫生氣,我等會和你吃酒!”

扛著梨花木亮銀槍,常四郎笑著往中軍帳外走。

正在練兵場一打五的常威,看著自家主子,扛著亮銀槍往他衝來,喜得激動大喊。

“今日身子發癢欠抽,請少爺賜教!”

……

成都城前。

披掛戰甲的柴宗,穩穩起手拜別。

“主公放心,此一去,我柴宗定然不負所托。”

徐牧走前幾步,替柴宗繫上了披風。

“幼德,還請萬分小心,若事有不吉,便先退回內城。常四郎與我有舊,加之破涼也對他有利,當不會為難於你。”

幼德,即是柴宗的表字。

不同於其他的草莽將軍,柴宗在蜀州一干大將之中,頗有幾分儒將的意味。祖上也曾是將門,家族遭禍之後,被李如成收留,據說也曾考過大試,是個乙榜。

在蜀州,柴宗乍看有些不顯眼。但實際上,他什麼都會,讓他帶騎兵,一樣能操練殺敵,讓他去鎮守南林,一樣能有條不絮。峪關外的蜀道,柴宗修建的幾座犄角營寨,選址完美。哪怕前些時候,放在了蜀西,於政事方面,居然做的比於文還要好得多。

不是那種頂尖的全才,但至少,是個能獨當一面的新秀大將。簡而言之,自家嶽祖留給他的,肯定是不錯的。

“幼德,我一直相信,有朝一日,你柴幼德的名頭,要響徹天下。”

柴宗年輕的臉龐上,露出驚喜的神色,衝著徐牧鄭重長揖。

“請主公放心,吾柴宗,要拿下破涼第一功!”

“好!”

“拜別主公。”

“我等拜別主公!”一萬士卒之中,數不清的將士,都衝著徐牧起手而拜。

這一次,柴宗是長途趕路,並沒有帶任何的輜重,只隨身帶了七八日的乾糧,等入了內城,再補給一番。

他不得不小心,司馬修是隻狐狸,若是發現什麼不對,必然會警覺。如此一來,賈周的計劃,便算整個作廢。

“行軍!”

一萬人的大軍,騎著馬奔赴峪關的方向。當然,等到了峪關外的城寨,便不能騎馬了,要扮成流民的模樣。等柴宗渡江之後,袍甲和戰馬,徐牧會分批送去,送到約定的地方。

“柴幼德,揚名天下!”不捨的愁緒,瀰漫在徐牧胸膛。壓制不住,他仰著頭,梗著脖子喊了一聲。

他不怕被人笑話,左右整個蜀州,除了州外二郡,已經是完全封鎖了。

“小柴頭,帶些西北野味回來!”司虎舔了舔嘴巴,也跟著喊了一句。

徐牧回過身,賞下一個爆慄。

“牧哥兒,孫小狗都說了,我是你敲笨的!”

“司虎,你記不記得,你八歲那一年,在幹嘛?”徐牧嘆了口氣。

“在找吃的?”

“對……你確實在想方設法。”

原主人的那段記憶,讓徐牧不堪回首。

“牧哥兒,我記不清了。”

“那年……你信了一個老棍夫的話,摳鼻牛醃野菜,說拿來送糊糊。”

司虎愣了愣,“真、真的?”

“真的。所以,我敲不敲你,都是沒影響的。”徐牧努力解釋,試圖挽回好哥哥的形象。

“不是,不是啊牧哥兒,我沒怪你,我便問一句,這樣的話,醃野菜真會好吃?送饅頭如何?”

“我特麼,你沒救了!”

徐牧罵了一句,脫下了鞋拔子,開始追著司虎,一路打進了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