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兩個小世祖,趁著夜色從西門悄悄溜出,打車去了七十公里外的雁棲湖。

雁棲湖還是屬於燕都管轄,就在燕山腳下。

在雁棲湖的南邊,有一座佔地五千畝的旅遊景區,涵蓋高爾夫、賽馬、休閒娛樂、住宿、溫泉各個設施。

最吸引人的,是這裡一比一復刻的世界各國的鄉間別墅群。

進入景區之後,平日裡見著老外都不客氣的計程車司機變得異常小心。

到了別墅區兩公里之外,懟天懟地懟空氣的老司機大哥說什麼都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接下來,老司機給我來了一波騷操作。

換上全新的白手套給我畢恭畢敬開了車門。

恭請我下車的時候,老司機一隻手還摁著車頂,生怕我撞了腦袋。

完了,老司機還取出很久都沒有用過的意見簿請我簽名,對本次出行服務做出評價。

「不評價行不行?」

「那是您的權利。不過您評價了話,我,可以少收您五十。」

「那麼少?一百行不行?」

「最多八十。」

「成交。」

少了八十塊車費,我卻是多走了兩公里的路。

進到別墅群后,我竟然迷了路。

打了電話出去老半響才等到人來接,又坐了二十分鐘的車總算是到了目的地。

「這地就你一個人住?」

包著紗布的小黑貓腦袋就像是個南瓜,又圓又大。

在昏昏黃的路燈照耀下,極其滲人。

「一個人。清淨。」

小黑貓一瘸一拐步履維艱往前走,卻又一秒不斷拽著我胳膊,嘴裡囫圇不清的嘟囔:「哥。以後這兒就是你的家。」

「你想住哪棟,我現在就叫人收拾。」

藉著慘淡的星光望過去,從我進入景區開始算,到目之所及的模糊的燕山腳……

所有的別墅,所有的設施,所有的馬場賽場林場農場,外加這塊五千畝的旅遊景區,都是一個人的產業。

小黑貓。

陳曈!

那晚上替小黑貓打了一架,消除心中的芥蒂,兩兄弟和好如初。

這幾天時間裡,我曾經想過小黑貓究竟世祖到了什麼高度。

但當親口聽小黑貓說出口的時候,我還是覺得,我的格局,太小。

嗯。

這裡一比一復刻外國鄉野別墅共計六十四棟。

只有小黑貓一個人住。

自打出了那件事,陳曈轉普崗迴歸正常生活之後,他在燕都短暫停留的日子,就一直住在這裡。

用他的話說,這地方的環境,跟少年班學校有些像。

陳曈住的不是任何一棟鄉野別墅,而是一幢只有兩層共計十六間房的老式木樓。

看到這幢木樓,我的思緒一下子就被拉回少年班。

瞬息間,一百萬段少兒時候的回憶,一千萬片少年時候的片段,一億個青年時候的記憶碎片如火山噴發爆出,將我的大腦全部填滿。

兒時、少年、青年、還有斬龍七年所有一切的所有回憶在我眼前爆閃。

天旋地轉,我忍不住悶哼出聲,身不由己一屁股坐倒在地。

過了好久才回緩過氣來,陳曈就在旁邊靜靜默默看著我,手就一直探在半空。

「哥。你也沒忘。」

「忘不了。」

閉著眼睛默默上了二樓,又閉著眼睛走到曾經的那間寢室,過了半響才緩緩睜眼。

雖然明明知道這裡這是陳曈的複製品,

但當看到寢室裡那熟悉的擺設和場景時候,我所有情緒再次爆發,右手揪著小黑貓後頸重重的捏。

捏得青筋都鼓了起來。

眼眶裡,眼淚冒出,迷了雙眼,眼前的一切,亦幻亦真又亦真亦幻。

此時此刻,我有無數的話想說,但又全部堵在嗓子眼。

或許只有經歷了生死的人,才懂得曾經擁有的珍貴。

或許也只有經歷了生死,才變得我這樣的無話可說。

「那年月月說,她喜歡風車國別墅,說我要是能買給她。她就嫁給我。」

「我就叫我媽在這建了一棟。」

「那年我才十二歲,你還記得不?」

陳曈嘴裡的靜靜本名鄭覃月,小黑貓暗戀了十七年的少年班同學。

只是鄭覃月並沒有能嫁給陳曈!

因為,她已經化作了崑崙山上最潔白的那粒雪。

「那天我哭吐血暈過去,你把我抱上直升機。回來,陪了我媽一個月就去了數字單位報到。」

「主攻空電。玄乙許可權。」

「99年,我透過關係把月月調來跟我。只五個月時間,我們做的專案獲批。開始帶組。」

「當年八月,空電專案初測成功,效能高於大毛和希伯來。我的許可權等級提升到地丁。」

「次年六月,二次升級後的試驗品地面測試資料完美。」

「十二月中,試驗品上機實測……」

「為了拿到準確資料,我不顧月月反對,連續穿越積水雲層,實測獲得大圓滿。」

「但就在返航的時候,載機突然失控,空中解體,最終墜毀!」

「同機專案組四十七名同僚,六名機組成員,外加兩名特飛,全部犧牲。」

「就他媽……就他媽我一個活了下來。」

一比一復刻的寢室非常整潔,即便離開了少年班九年,陳曈也保持著少年班嚴苛的班規和內務。

兩張最簡單課桌併成的桌上,擺著無數我從未見過的好酒好煙好茶。

「所有人都死了,就他媽我活了。」

「我從飛機殘骸爬出來,到處找月月都找不到,直到救援隊趕過來……」

「月月……」

「在六十公里外……」

「都燒成灰了。最後透過牙齒才確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