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望州城的街路上,行人寥寥。

“牧哥兒,我們做什麼?三狗他們都去城外綁姑娘了。”

“綁個犢子。”

徐牧左右看了幾眼,帶著司虎往前走。

即便是銀子來得快,他也不想做髒了良心的事情。

“牧哥兒,你好似變了個人。”

徐牧沒有答話,驚喜地抬起頭,此時,一輛趕早的馬車,正歪歪扭扭地在街路上駛過。

沿途之中,灑下了一片酒香氣。

“牧哥兒?你怎的又走神了?”

“司虎,跟我走!”

“牧哥兒要做甚?”

“做酒!”

徐牧語氣興奮,他才想起來,古代的酒,用的幾乎都是發酵釀造的法子,度數很低,相當於後世的啤酒,喝起來還有些酸澀。

但如果用蒸餾法來造酒,就完全不一樣了,度數極高,烈酒滾喉而過,連毛孔都要舒坦。

而且,蒸餾的材料並不難找,無非是普通雜糧,蒸餾鍋的替代品,用陶罐也完全沒問題。

帶著司虎,徐牧興沖沖走到集市,花半兩銀子買了二十斤老苞谷,再到陶器店,好說歹說才殺價到二錢銀子,買了三個個燈籠大的陶罐。

待一切就緒,徐牧匆匆趕回破院,準備開始私酒大業。

“小婢妻又出去了。”剛回到,司虎便吐出一句。

抱著陶罐,徐牧怔了怔,抬頭往前一看,才發現院子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堆起了幾摞打好的新柴。

離著不遠的舊牛棚,也重新清理了一遍,棚子上鋪了稻草,棚子裡放了一張老木床,床上,整齊地疊著一張新被子。

徐牧心頭微微感動,即便再破再爛,這間破院,難得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司虎,搬木桶過來洗乾淨。”

“還有那些老苞谷,搓了苞米也洗乾淨。”

“牧哥兒,我不吃苞米。”

“要不要吃好酒?”

“富貴樓的二月春?”

“呸,那算個卵好酒,你聽我話,過幾日我請你吃天下最好的酒。”

徐牧信心百倍,蒸餾酒一經面世,在這個時代,必然是極為驚人的奇蹟。

揉了揉額頭,徐牧突然想到什麼,將牛棚清理了一半位置過來,把陶罐木桶之類的物什,統統搬了進去。

這時候可沒有什麼智慧財產權的說法,誰的拳頭硬,那就是說法。

徐牧可不想大業未興,便被一些狗犢子搞了盜版。

洗乾淨搓下的苞米,放入木桶,徐牧根據上一世的記憶,兌了井水比例,隨後尋了一件破冬襖,緊緊蓋在上面,坐等發酵成酒。

事實上,只要他願意,直接可以用酒樓裡的黃酒來蒸餾,但這樣一來,純度必然會降低,也達不到蒸餾的灼烈口感。

索性,照著全套方法來做,到時候出了問題,也能吸引一番教訓。

“司虎,找些東西壓住。”

司虎溜著院子跑了一圈,抱來幾坨石頭,甚至還抱來了一把生鏽的老柴刀。

“哪兒來的刀?”徐牧臉色一驚。

大紀律法,尋常百姓若是私藏鐵製武器,可是重罪。私酒才剛起步,他可不想出什麼紕漏。

“嘿,牧哥兒你忘了,官差都見過的,這把老柴刀又鏽又鈍,都懶得登記了。”

徐牧鬆了一口氣,突然發現一件事情,原主人的記憶裡,除了清館裡的花娘,剩下的,便是一些狗屁倒灶的記憶點了。

“牧哥兒,啥時候才能吃酒?”司虎抹著手,蹲在地上,出神地看著被冬襖蓋住的木桶。

“不急,過幾日便有。”

徐牧已經打定主意,到時候,這第一份蒸餾酒,除了給司虎小嚐幾口,剩下的,都用來打響名頭。

放在後世來說,這叫體驗營銷。

“司虎,別看了,先休息一下。”

忙活了大半天,徐牧著實有些累了,又見著姜采薇剛買的新被子,不知覺睏意添了幾分,剛上了木床,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等醒過來,已經是天色昏黑。

揉了揉眼睛,徐牧遠遠便看到,院裡的那間小破屋,昏暗的桐籽油燈下,小婢妻忙碌的身影,隨著燈光不斷搖曳。

徐牧起了身,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在院子牛棚的邊上,已經搭了一扇柴門。

不用說,肯定是姜采薇做的。

猶豫著下了床,徐牧原本不想驚動姜采薇,卻不料動作終究大了些。

姜采薇驚喜地小跑出來,和昨夜一樣,還沒開口,便把手裡攥著的銅板,遞到徐牧面前。

“徐、徐郎,奴家今日幫工洗衣,賺二十文。”

那隻手,分明都泡腫了的,天知道這一日時間,她洗了幾桶衣服。

徐牧猶豫了下,第二次把銅板接了過去。

這模樣,都跟個上門收債的小惡霸差不多了。

姜采薇卻顯得無比高興,又匆匆跑進屋裡,端了一個粗碗過來,依舊是芋羹糊糊,不同的是,這一次糊糊上面,和了些野菜。

“你吃了麼。”

“奴家吃了二大碗。”

徐牧才不信這些鬼話,擺了擺手,“我在酒樓吃過了,你自個留著吃。”

怕姜采薇不信,徐牧還故意噎出了一個飽嗝。

“你吃了吧,我都飽了的。”

捧著粗碗,姜采薇站了一會,終於相信了徐牧的話,脆生生地轉身回屋。

不久,屋裡的桐籽油燈下,一個垂頭吃飯的瘦弱人影,動作雖然顯得略微僵硬,卻吃得無比歡欣。

徐牧轉過頭,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