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上,有貴人願意抬貴手提攜你一把,是十分難得的事情。鑵

而即便有人願意拉你一把,一般也是會用比較隱晦的方式提出來,能不能把握住機會,就全看你自己能不能悟出來的。

而像沈毅這種,直接當面提出來的,是非常少見的。

因為但凡當官的,都有一個習慣。

不會把話說死。

畢竟人算不如天算,即便有些事情手拿把掐,但是也有可能會出變故。

所以大家都習慣性的若隱若現的去說,辦成了自然是自己牛,辦不成也全當自己沒有說過。

不過沈毅卻沒有云裡霧裡的必要。鑵

因為大老闆已經點頭答應了,這件事就沒有出變故的可能性。

這麼說吧,如果明天上午吏部的人不願意給鄭嶺蓋印,那麼下午多半就可以捲鋪蓋走人了。

沈老爺站了起來,伸手把鄭嶺扶了起來,笑著說道:「鄭主事不必如此。」

「你在武選司當主事,也有兩三年時間了,資歷能力都夠,不然這份前程,你也把握不住。」

鄭嶺強忍住激動的心情,微微低頭道:「多謝大人賞識..」

沈老爺喝了口水,看向鄭嶺。

鄭主事很懂事的站了起來,給沈毅添了茶水,沈老爺頓了頓,繼續說道:「不出意外,明天就會有吏部的文書下來。」鑵

「鄭主事自己記在心裡就是,可千萬不要說出去。」

沈老爺緩緩說道:「說出去就不靈了。」

鄭嶺瞪大了眼睛。

「明...明天?」

本來,兩個人在兵部的差事一個正五品,一個正六品,沈毅這個正五品的郎中,是絕對沒有提拔主事這個資格的。

不過如果員外郎空缺,沈毅這個司官可以向兵部推薦自己的下屬。

在鄭嶺看來,沈毅所說的「前程」,應該就是這份推薦。鑵

可如果走流程的話,即便沈毅推薦他,吏部現在就走程式,恐怕也是好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哪裡有明天就能落地的好事?

沈毅微笑點頭:「鄭主事不信也沒有關係,且回去等著就是。」

「明天自然會有分曉。」

鄭嶺強忍激動,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道:「明天若能如大人所言,提攜之恩,下官沒齒難忘。」

沈老爺微微搖頭。

「鄭主事言重。」鑵

送走了鄭嶺之後,沈老爺在自己的公房裡處理完公事,閒來無事,便從自己上鎖的抽屜裡,找出了一本封皮上空無一字的書。

這本沒有封面的書,已經被沈老爺翻的有些破舊了,他隨身帶在身邊,閒來無事就翻出來看一看。

正是當初,沈恆親手抄錄的《水師總要》,乃是當年幾乎以一人之力救下大陳的大將軍趙崇所寫。

花了大半個時辰翻了二十多頁,沈老爺合上書本,把這本書重新鎖進了抽屜裡,微微有些感慨。

「看了十多遍了,有些地方還是琢磨不明白。」

沈老爺小聲嘀咕道:「難道我比趙括還不如?」

念及此處,沈老爺輕輕嘆了口氣。鑵

「須得給它,找個傳人。」

……………………

第二天,沈老爺照常去兵部上班。

武選司公房裡,平日裡很是精明能幹的主事鄭嶺,此時顯的有些精神恍惚,有時候被下屬叫好幾聲,都沒有反應,過了許久,才能回過神來。

就如同丟了魂一般。

沈老爺看到他的狀態之後,心裡也有些好

笑,不過他並沒有去戳穿這位即將高升的兵部主事,而是自顧自的辦自己的差事。

到了中午,沈老爺剛吃了飯,準備回公房裡睡午覺,一個兵部的吏員就敲響了沈毅的房門,開口道:「大人,外面有個叫做許復的年輕人求見您。」鑵

沈毅一愣,然後連忙開口道:「讓他進來。」

很快,許復就被帶進了兵部,他神色拘謹的進了沈毅的公房,微微低頭道:「公子!」

此時的許復,個頭已經跟沈毅差不多高了,即便矮上一些,但也差不了多少。

沈毅先是讓他坐下,然後笑著問道:「這皇城可不好進,怎麼進來的?」

兵部在皇城裡。

皇城雖然不是皇宮,但也是建康各大官署衙門所在,等閒人是不太好進來的。

許復微微低頭道:「公子您忘了,我是皇商。」鑵

「高公公給過我牌子,可以自由出入皇城,有些時候…」

許復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還可以送貨進宮裡去。」

沈毅一拍腦門,笑著說道:「差點忘了,你是皇商。」

他親自給許復倒了杯茶,開口道:「什麼急事,讓你來兵部尋我?」

許復這個人性格穩健,不是大事情,他不會這麼著急的。

許大官人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木筒。

木筒兩段,是兩塊打磨光滑的玻璃鏡片,形成一定的弧度。鑵

不過玻璃依舊不是全透明的,哈哈有些發綠。

玻璃發綠是正常的,需要調整配方,才能慢慢弄成透明的。

許大員外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公子,您吩咐琉璃鋪子做的東西,我親自去盯著的,找了兩塊最合適的玻璃,讓玉石匠人打磨的,您看…」

他的聲音,有些激動。

「真的可以看的更遠一些!」

沈毅有些恍惚的從許復手裡,接過這個還非常簡陋的木筒。

他閉上一隻眼睛,朝著窗外看去!鑵

遠處的景象,成功倒映在了他的眼中!

雖然畫面有些發綠,雖然沒有調好焦距有些模糊,雖然玻璃裡依舊還有一點零星可見的氣泡!

但是!!

真的可以看見更遠的地方了!

沈毅默默放下這個木筒,深呼吸了一口氣。

此時此刻,即便是他的手,也隱隱有些發抖。

「好…」鑵

沈毅低聲道:「這件事,琉璃作坊做得很好,今天下午我放了班之後,便親自去城外,幫著你們調這個鏡子。」

說完這句話,沈老爺站了起來,開口道:「現在,我要進宮一趟,把這個東西給陛下看一看。」

他看著許復,臉上露出笑容:「子興,這一次你們立功了!」

許復微微低頭,緩緩說道:「公子,這是您的功勞,跟我們沒有關係。」

「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沈毅微微一笑,開口道:「不過這玩意兒,也的確有我的一份功勞,沒有我教那兩個西洋人,他們也要慢慢琢磨出用法。」

說完這句話,沈毅拍了拍許復的肩膀,開口道:「我這就進宮去了,子興你先出皇城,下午我們一起去琉璃作坊,晚上我找你喝酒!」鑵

許復連忙點頭。

他猶豫了一下,低頭道:「公子,這東西您是不是先自己留著…」

沈毅搖頭。

「瞞不住的。」

他淡淡的說道:「你從外面到兵部來,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在盯著,這種事情,沒有必要遮遮掩掩。」

「咱們靠這玩意兒掙錢,也發不了財。」

說罷,沈毅帶著許復離開了兵部,與許覆在兵部門口分開,自己帶著這個簡易到極點的望遠鏡,進宮面聖去了。鑵

就在沈老爺剛剛離開兵部沒多久,兩道聖旨就先後降臨兵部。

一道是調令。

禮部主客司郎中因為辦事不力被貶官了,因此調兵部武選司的員外郎吳評,去禮部任主客司郎中。

另外一份聖旨,是拔擢兵部主事鄭嶺,為新任武選司員外郎!

鄭嶺收到這份聖旨之後,還有些恍惚。

他謝恩之後,呆呆地爬了起來,對著宣旨的小太監喃喃道:「天使,敢問這聖旨是吏部上報的,還是宮裡下發的?」

小太監瞥了一眼鄭嶺,啞然失笑。鑵

「剛從中書下來,還沒有抄送吏部呢,要大人你自己去吏部換文書。」

鄭嶺頓時愣住了。

因為在這之前,他一直對沈毅有些懷疑。

尤其是昨天,沈毅說了「明天」兩個字的時候。

他當時就懷疑,沈毅是不是認識了吏部什麼人,提前知道了一些訊息,拿著這個提前得來的訊息,向自己賣好。

而現在看來……

想到這裡,鄭主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鑵

自家那個年輕的郎中大人!

竟恐怖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