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周家父子,淮安軍身後這一大坨敵人,就算是徹底解決了。

哪怕這些降卒暫時不能形成戰鬥力,至少不會再對淮安軍形成威脅,這就已經足夠了。

沈毅並沒有直接離開滄州,而是把周懷叫到了自己的中軍大帳之中,周懷跟了沈毅很多年,而且是那種一直跟在沈毅身邊的身邊人,相對來說還是比較親的,他躬身低頭道:“沈公。”

沈毅指了指椅子,開口道:“北邊的戰事,尤其是右路軍凌將軍那裡,現在戰況越來越激烈,我不能在滄州這裡久待。”

“而且…”

沈毅想了想,繼續說道:“而且現在整個局勢發生了變化,北齊的戰略可能也會發生變化,因此我明天就要動身趕回北邊去,滄州這裡的殘局,你留下來處理。”

周懷低頭:“是,沈公。”

沈毅敲了敲桌子,繼續說道:“事情不多,一共要做好兩件事情,第一件事就是滄州這裡徵南軍殘部,我給你留了小一萬人,你要好好整編,儘快收為己用,這對於你來說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周懷原本只掌管五千人,現在手底下的一萬多人,大半是禁軍和原西路軍的,較真一些的話,不能算是他的兵。

如果能將徵南軍這一萬人收歸己用,將來在後續的作戰之中,能夠發揮的空間就會大上不少。

要知道,雖然現在的戰況是,只要收復了燕都,後續的戰事就是秋風掃落葉,但是總要有人去當這個秋風的。

陝西等省份,還需要兵力去一點點恢復,到時候就是周懷這些人,建功立業的時候了。

周懷低頭道:“末將一定辦好差事,不辜負您的厚望。”

沈毅點頭,繼續說道:“第二件事,就是滄州的民生問題,這裡缺糧已經一兩個月了,城中百姓的糧食,大多都被徵南軍掠走,我從山東調來的一批糧食,應該快要到了,你在這裡維持一下滄州的秩序,幫著把這批糧食給發下去。”

“不要讓滄州生亂。”

對於這件事,沈毅還是有點在意的,因為他那天進了滄州之後,見了不少慘狀。

徵南軍沒有糧食吃,自然要去搶城裡百姓的糧食,雙方就會有一些衝突,或者說是徵南軍單方面的屠殺。

除了衝突致死之外,因為已經缺糧很久,沈毅進入滄州城的那天,城裡就已經餓死了幾十上百個人,再加上不能出城,有些巷弄裡就被丟了屍體,城裡一片亂相。

沈毅自己是沒有時間在這裡處理這些問題的,因此只有讓周懷來處理這些事情。

周懷撓了撓頭,低聲道:“沈公,末將整編軍隊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去跟百姓打交道,卻不太會…”

“沒有要你跟百姓打交道,維持秩序,保證糧食公平的發下去。”

沈毅悶聲道:“我已經給山東行文,很快就會臨時調派幾個官員過來,打理滄州。”

他看向周懷,吩咐道:“你到時候,配合這些官員就是,等你部離開的時候,留一兩個百戶營給他們,讓他們維繫地方秩序。”

周懷這才鬆了口氣,低頭道:“這個好辦,末將記住了。”

沈毅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開口道:“好了,我也累了,咱們就說到這裡,等你這裡整編好了,要火速送信給我,我好講你們投入到戰場上去。”

周懷想了想,低聲道:“沈公,一個月之後,我們就可以加入戰鬥之中了。”

見沈毅目光詫異,周懷繼續說道:“咱們淮安軍,向來是以戰代練!”

沈毅想了想,默默點頭。

“我知道了。”

…………

次日,沈毅帶著一眾親隨,騎馬離開滄州,但是他沒有奔向天津,而是一路奔到真定府。

四天之後,一路趕路不停的沈毅,來到了右路軍帥帳之中,見到了正在指揮戰事的凌肅。

這會兒,右路軍已經與諾勇所部,激戰了近兩個月了。

短短兩個月時間裡,右路軍與諾勇幾乎是陷入了瘋狂的互毆,戰事進行的極為血腥激烈。

可以說是淮安軍成軍以來,烈度最高的一段戰事,同時也是陣亡頻率最高的一段戰事。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右路軍單單陣亡的人數就已經超過一萬!受傷的更是無法估計!

前幾天沈毅人在滄州的時候,收到右路軍戰報,就已經忍不住要動身到凌肅這裡來看一看了,奈何收編的事情必須要做完,因此一直到現在,才趕了過來。

一直到沈毅到了中軍大帳,凌肅才反應過來,他連忙起身,低頭行禮:“沈公!”

說完這句話,他頓了頓,又說道:“末將不知道您過來,因此未曾迎接,沈公恕罪。”

沈毅搖頭道:“我是臨時過來的,一路騎馬過來,你不知道正常,咱們淮安軍沒有那麼多規矩,說正事。”

凌肅畢恭畢敬的讓出主位,沈毅也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凌肅微微欠身,開口道:“要不要末將召集將領議事?”

“暫時不用,咱們兩個人先通通氣。”

凌肅低頭應是,然後回頭揮了揮手,沉聲道:“都出去,沒有…沒有沈公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來。”

“是!”

大帳裡,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這兩個淮安軍的一二號人物,沈毅示意凌肅落座,然後開口問道:“現在咱們右路軍的戰鬥人員,減員了多少?”

這種沈毅特有風格的軍事名詞,凌肅等人早已經熟悉,所謂戰鬥人員的減員,就是包括陣亡和重傷的人數加在一起。

凌肅想了想,開口道:“差不多兩萬三四千人了。”

他嘆了口氣:“雖然末將已經盡全力拖住了諾勇的主力,但是沒辦法拖住他們全軍,根據情報,諾勇所部約莫五萬人,已經脫離主力,往燕都支援去了。”

沈毅點頭:“這事我知道。”

“這個不能怪右路軍,右路軍已經盡力了。”

凌肅深呼吸了一口氣,看向沈毅,問道:“沈公,如果諾勇主力沒有動作的跡象,您看咱們的攻勢是不是停一停,現在每天陣亡的將士太多,軍中軍心士氣,都有些動搖了。”

沈毅搖頭:“攻勢一刻也不能停。”

“我給你補充了三萬人,而且是老卒不是新兵,這會兒正在過來的路上,他們行軍過來,估計要二十天左右。”

凌肅眼睛一亮,然後明白了過來:“末將聽說,周世忠父子已經投降了,沈公這些人,是徵南軍的…”

“是。”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我這趟趕過來,要跟你說的就是這個,徵南軍投降的訊息,這會兒北齊的昭武帝應該已經知道了,說不定諾勇也已經知道。”

“即便諾勇現在不知道,很快也會得知,到時候戰場上的形式,可能會為之一變。”

凌肅這個人,雖然心思不是很跳脫,往往沒有什麼奇招險招,但是跟著沈毅打仗打了這麼多年,單單是戰鬥經驗,也足以讓他稱為當世名將,他很快反應了過來,低聲道:“沈公您的意思是…”

“諾勇會逃!”

“不是諾勇會逃。”

沈老爺伸手敲了敲桌子,沉聲道:“可能整個北齊王朝,都會北逃,我們不能讓他們的主力毫髮無損的逃到關外去,到時候就會是無休無止的對峙!”

“尤其是諾勇這一部,哪怕是暫時放棄燕都這個目標,也要把諾勇所部給打殘!”

凌肅面色嚴肅了起來,他看著沈毅,低聲道:“沈公,要這麼打的話,就要蘇將軍那裡回頭攻諾勇,而且…”

“想要吃掉諾勇這些精銳,咱們淮安軍要付出的代價不小…”

沈毅瞥了凌肅一眼:“淮安軍越過淮河,不就是為了今日,凌將軍心有猶疑?”

“不敢。”

凌肅微微低頭,嚴肅道:“末將只是跟沈公您,說一說戰事的演進…”

“這個我想過了。”

沈老爺聲音沙啞。

“國勢一去難再回,咱們軍心不穩,可再打下去,諾勇所部…”

“不會有什麼軍心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