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就站在淮河邊上,蘇定吩咐列陣之後,他又舉起望遠鏡,看向河對岸。

這會兒是下午,視野很好,藉著望遠鏡可以隱約看到河對岸的一些情況,沈毅認真看了一會之後,對著蘇定說道:“薛威他們的船,也在往南來,不用太過驚慌,迎敵就是。”

蘇定也跟著看了一眼河對岸,當他看到薛威的旗艦已經起錨南來的時候,這位東線主將也長鬆了一口氣。

畢竟剛才,河面上出現北齊船隻的時候,他跟沈毅的第一反應都是薛威等人是不是出事了。

如今薛威既然沒有出事,那麼事情就不難理解了。

蘇定觀察了一眼河面上的情況,然後看向沈毅,開口道:“沈公,看情況是敵人發現追不上薛將軍他們之後,放棄了圍堵薛將軍,而是想要搶先薛將軍一步南渡。”

說到這裡,蘇定有些後怕的說道:“這樣看來,響水大營正北,齊人的確埋了伏兵,還好沈公謹慎,否則…”

沈毅的目光,依舊看著河面上,他緩緩開口:“蘇將軍,現在齊人南下…”

“到了正面拼刀槍的時候了,這會兒已經沒有什麼計謀,沒有什麼良策可言!”

“考驗兄弟們訓練成果的時候到了。”

沈老爺面色凝重,聲音沙啞:“一定不能讓齊人,這麼輕鬆的登陸到南岸!”

蘇定連忙點頭,開口道:“沈公放心,末將等早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他抱拳道:“末將,這就下去安排!”

沈毅點頭,沉聲道:“薛威他們的船隊,應該再有半個時辰,也能開始南渡,這半個時辰裡,我們這邊就相當於沒有水師,不能被這些齊人站穩腳跟!”

蘇定抱了抱拳之後,轉身離開,去臨陣指揮去了。

而沈毅,則是回頭看向他的隨從朱鎮,緩緩說道:“朱鎮,去取我甲冑來。”

朱鎮面露遲疑之色,還要說話,就聽到沈毅一聲低喝:“沒聽見麼!”

朱鎮被沈毅這句話嚇得哆嗦了一下,連忙轉身一路小跑,去給沈毅取甲冑去了。

甲冑送到身邊之後,沈毅二話不說,就開始著甲。

其實論軍事天分,沈毅是不太高的,就連趙崇留下來的水師總要,他研究起來都有一些費勁。

正因為他的臨陣指揮能力不足,因此基本上所有的戰事,他都沒有直接參與指揮,尤其是數萬人規模的戰事,沈毅從來都是隻做出戰略層面的決定,把戰術層面的部分下放給下面的將領。

就比如像現在這種規模的戰鬥,他想要面面俱到的指揮到,是相當困難的,而蘇定坐起來,就比較容易。

不過沈毅也不能摸魚。

每一次苦戰的時候,他都會著甲親臨戰陣,不是因為他沈某人有什麼萬夫不當之勇,能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而是因為他在淮安軍中的地位超然,只要他出現在陣中,士氣一定是高漲的。

等沈毅著甲,站到淮河邊上的時候。

一些齊人船隻,已經靠岸。

不過這些齊人船隻,都不是特別大,相對來說大一些的船隻,也就跳下來幾十個人,有時候還沒有來得及上岸,就被響水大營的弓弩手射殺在了淮水裡。

很快,南岸的淮水,就變成了淡紅色。

沈毅親臨戰陣,拔出長劍,在內衛的掩護之下,搶上去一步,一劍劈殺了一個迎面走來的齊人,鮮血立時濺了他一身。

抬頭望去,更多的齊人船隻,正在陸續靠岸。

更多的齊人,跳上了大陳的土地。

這些齊人一看就知道是訓練有素,跳上岸之後,哪怕只有十幾個人,也能夠結成陣勢,互相扶持。

有些站在最前面,舉起了盾牌,以抵擋淮安軍弓弩手的箭矢。

因為這些北齊船隻,靠岸的位置都個不一樣,淮安軍將士的防線不太能夠全部防住,因此沒過多久,淮河南岸上,就多出了一千多個齊人!

這些齊人渡河之後,便立刻結陣,陣勢緊密,訓練有素,在盾牌的掩護之下,一時間弓弩的殺傷力銳減。

蘇定正在臨陣指揮,見狀大手一揮,喝道:“傳令炮兵營,調轉炮口,不再轟河面上的齊船,給我轟他們的戰陣!”

“把他們打散,打散!”

五六門火炮,同時開始調轉方向,朝著北齊戰陣轟去。

火藥和火炮,在這時代不是什麼新奇物事,火藥火炮軍用,到如今已經有一二百年的歷史,這些北齊軍隊,也是用火藥火炮的好手,聽到炮響之後,他們幾乎第一時間四散開來,然後迅速臥倒,趴在了地上,以規避火炮的傷害。

蘇定兩輪火炮齊射,只打掉了北齊三四十個人,心中有些惱怒,低喝道:“趁著齊人陣勢分散,馬千戶,你帶你麾下的千戶營頂上去,把他們給我打散了!”

馬千戶就是響水大營諸位千戶之中的一員,不過他是抗倭軍中後期才加入進來的,在此時的淮安軍中資歷不算是特別老,也正因為如此,他跟蘇定這個半路出家的主將,反倒更親近一些。

聽到了將令之後,馬千戶毫不猶豫,抱拳道:“屬下遵命!”

他向後看去,大手一揮,喝道:“兄弟們,與我衝殺過去!”

此時的淮安軍,已經完全可以躋身於強軍之中,基本上可以做到令行禁止,而且真正打起來,少有怕死的。

不怕死的原因很多,但是其中比較關鍵的原因是,他們沒有後顧之憂。

這些年,沈毅的所作所為,大家都是瞧在眼裡的,軍中同袍陣亡之後的撫卹,一文錢都不會少發,而且不經過地方衙門,都是淮安軍的自己人下去發。

單單因為這件事,不少地方衙門都對沈毅怨氣很重,覺得這個年輕的沈大人,刨了他們嘴裡的食。

除了撫卹之外,如果在戰場上受了傷,那麼淮安軍會一直把你治好,有了傷殘會拿到一筆比撫卹少一些的補償,並且沈大人會盡量給安排一門活計。

去年受傷致殘的淮安軍兄弟,今年有一些,已經在茶莊或者布行,織機作坊裡開始上工了。

沒有了後顧之憂,怕死的便不多了。

因為這個時代的人本就過的很苦。

有些窮苦人家出身的將士,在內心裡甚至覺得自己不如二十兩銀子,能拿到二十兩以上的撫卹,已經非常值得了。

有這種心態,再加上淮安軍日日不輟的訓練,現在的淮安軍,跟以前那支在海上追著倭寇打的抗倭軍,戰鬥力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馬千戶一聲令下,他帶領的千戶營所有將士,幾乎毫不猶豫的跟在了他身後,提刀朝著已經登陸的齊人衝殺了過去。

蘇定的目光,看向了另一邊一艘剛剛登陸的齊人船隻,再一次喝道:“周千戶,你帶人守在西邊,防止齊人登陸!”

周千戶恭敬抱拳:“末將遵命!”

又有一個千戶營被分派了出去。

淮河河畔,殺聲震天。

此時此刻,陰謀詭計,怪略奇策,都沒有了用處,真正到了拼硬實力的時候。

沈毅守在淮河邊上,又一劍攮死了一個齊人,然後他拄著自己的長劍,環顧左右。

河面上的齊人船隻已經密密麻麻。

薛威等人,也已經來到了淮河水面上,正在奮力南歸。

沈毅喘了好幾口氣,回頭低喝道:“朱鎮,去告訴蘇定,不要吝嗇火藥!”

“全殲來犯之敵!”

朱鎮畢恭畢敬。

“是!”

………………

洪澤湖,淮河水師大營。

這處大營,曾經被齊人攻打過,當時不是沈毅來救,這處大營已經陷落了。

這也是淮河水師距離淮安府最近的一處大營。

洪澤湖大營的帥帳裡,趙祿大將軍正襟危坐,在他的面前,是淮河水師的少將軍趙涿,趙涿站在自己父親面前,恭敬低頭:“爹,現在淮安府從漣水到響水,整個沿淮,已經打成一片了。”

“齊人這一次,來的十分兇狠。”

趙涿頓了頓,開口道:“沈七,多半是支撐不住了。”

趙大將軍頭也沒有抬,淡淡的說道:“多半?這一句多半,為父聽了多少次了?光靠猜測無用,靠猜測,去年沈七就應該死在齊人手裡了。”

“派人盯著淮安府戰況,時時通報。”

趙涿應了聲是,然後看了一眼父親,開口問道:“爹,您真準備北上攻齊?”

“那要看沈七能撐多久。”

趙大將軍站了起來,因為天冷,吐出了一口白氣:“如果他能撐個兩天,咱們不攻齊也要攻齊了。”

他走到而已趙涿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攻齊,你便沒有活路了。”

祝各位學子高考順利!考上心儀的大學!

(本章完)